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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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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云雾里半露出一线墨青色轮廓,凡人擦擦眼,那座错觉山凭空变作眼前的绿色飞物扇翅一走。
那确是座山,山上皆是修仙者。
木头制的风铃挂在殿前,碰撞出淡淡之音。扫地的人遥遥抬手一指,风铃停音,殿内的声音清晰传出。
“好好跟着停云修炼吧,别花心思琢磨这些。要是实在学不来,扫地做饭也算修行,捡你回来是想你好好活着,不用讨好我。”
一阵窸窣收拾的声音后,殿内走出一个人。
脸是好看的,就是整个人呈现一副缺乏仰仗的样子,立不住的飘摇。
尤其今日还哭过。
扫地的本是揣着探听的不怀好意,这下竟有些不落忍。啧,也不容易啊,下次就不跟着散播他了。
殷梨抱着精心熏好的衣物和自制的糕点漠然走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这次的打击过大,殷梨昏昏沉沉过了数日,等到满山喧哗时,他才惊觉万盟会开始了。
他入山以来饱受排挤,早已独自搬至青木泉旁的小屋里住,有课业时才进正院修行。
满身消沉还没有抖落干净,却又升起一丝愿望。
这样热闹,他躲进人丛里悄悄看一眼师姐,应当不会招骂。
万盟会的交流是松散而有序的,瓜果流席,随地比试,晚间则多是不同门派的少女少年邀着笑谈。
殷梨扑过去接住被气流无辜震落的松鼠,松鼠吱的蹦走了,尾巴绕过他的脸。不远处正掀起声浪,他怔怔坐在原地,看却凭梅腾空而起,一招利落的动作结束了比试。
她抱拳向前辈致意,人潮涌上拥住她高叫“大师姐”,她渐渐被推走了。
有人朝他伸出手,殷梨才回神,他冷笑一声,挥手打开对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那人也不介意,递了杯圣饮给他,满不在乎地说:“做出这副失意的样子干什么,你该不会真以为大师姐捡你回来就要管你一辈子吧。”
殷梨脸色一白,接过杯子仰头饮下。
圣饮助修行,能清心,为什么反而越来越热了。
看到对方得逞的笑,殷梨才反应过来他想让自己当众出丑,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踉踉跄跄离去。
那人愉悦挑眉,此药只有一种解法,此后殷梨别想再入大师姐的眼。
到密林里时,殷梨已经神志不清,无法自控,他感到焦躁干渴,欲壑难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敲晕,身体靠在树上,浮浮沉沉昏迷。
折磨并没有就此消止,火越烧越旺,再不解渴会将人活活烧死。
模糊中,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那人迟疑了一下,用帕子覆住他双眼将他掳向一处洞口。
殷梨的意志和身体两相割裂。他把帕子都哭湿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攀附。
他推她,那人就停止了动作,只确保他不会从自己身上跌下去。身体本能的自保使得他不能放任自己自燃,于是他又背叛了自尊,不得章法地亲,讨要一个陌生人的保护和拥抱。
浑身上下被吃透后,他脱力地倚在那人身上,外面是滴滴答答的落雨声,打在木头上,打在枝叶上,敲出一派与世隔绝的安宁。
药解了,才恢复神智。
殷梨如坠冰窟,他今生连肖想师姐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个人如果没了念想,就活不下去了。
口腔被粗暴地介入,不同于床事温柔做派,那人蛮横阻止了他的自尽,强势而果决,还惩戒式地捏住他的舌尖。
殷梨忽然大声哭了起来,那人松了手,还换了姿势,将他抱于胸前,一下下地轻拍他的背,像是要抚尽他的不安。
殷梨不傻,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尽管做尽亲密事,但她的动作和细节还是充满克制。
她只是不想看我活活烧死。
她不想出声,也不让我看见她的长相,她比我还忌讳这场荒唐事,多么迫不得已的相助。
殷梨在心里将自己辱至尘埃,情绪崩溃下的绝望和常年饱受冷眼谩骂的委屈一齐被此人的温和安抚催化出来。
没人这样耐心地对待过他,他伏在对方肩头哭到嘶哑,像是要把一生的苦都倒出来。
那人捋着他的长发,又在他哭累时往他唇边送了片果脯,殷梨还未辟谷,此时才后知后觉一阵饥饿。
他双目无法视物,本能地用唇去接果脯,舌头无意舔到对方手指,慌忙中呛了一下。
那人轻笑一声。
殷梨咀嚼的动作一缓,也是,方才放浪,现在又在装什么呢,说不定对方早对自己的名声有所听闻。
从小到大受到的指指点点在今日尽数应验,他天生就是一个下流货色。
他终于肯接受命运的安排,并决意攀附上仅剩的希望。
他环住对方,闷闷地问:“你有道侣了吗?”
殷梨的心都提起来了,幸而那人摇了摇头。他把脸窝在对方怀里蹭了蹭,轻声说:“你以后还要来找我,你救了我,就不能不管我。”
那人依旧不说话,也不点头。殷梨僵住,抬起头,对着面前的黑暗用更轻的声音说:“没人要我,我就去死。”
殷梨说的是真心话。没人管没人要的日子太难过了,这条命实在是不值钱。
下一秒,他就被打偏了脸。
他顾不上脸上的疼,只为对方的怒气而欣喜。他扭曲而甜蜜地想,她讨厌我拿生死威胁她。
殷梨勾住对方的手,哑着声音道,“我会蒙住眼,现在直接刺瞎也可以。我还会藏好,绝不会让别人知道你跟我这种货色在一起,”声音又开始哽咽,“求求你,常来看看我。”
那人叹了口气,亲了亲殷梨唇角,随手解了帕子。
殷梨下意识眨了眨眼,这才发觉自己依旧看不见。
原来,她还是一个厉害的修士。
却凭梅捏住殷梨下巴,将这张漂亮无双的脸审视了个彻底。用绿色手帕绑眼睛只是因为弄起来好看而已,同理,摘了帕子也有新的风情。
却凭梅知道殷梨因为这张脸吃了很多苦,但她恰恰不能帮他太多,这只会为人们的嫉恨推波助澜。她太忙了,没有功夫时时刻刻看顾他,两相权宜下,饱受非议比飞来横祸还是好得多。
借这个契机私底下悄悄陪陪他也不是不可以,却凭梅漫不经心地想。
她终于点头,没回应对方的雀跃,起身离开。她没什么好收拾的,一身整整齐齐,唯一粘腻的手指也早被殷梨乖巧地舔干净。
殷梨在原地发愣了好久,直到视觉恢复才艰难地起身。他全身乱得不能看,幸而对方贴心地帮自己留了件干净的外袍。
他穿好衣服,嗅着对方留下的好闻芳香,脸色潮红许久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