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卡利翁》倾芸子

2、第二章

　　于严憋着气强行给老头嘴里塞了两片药片，又退回了安全距离，悄悄在裤子上擦着手。
　　他这个师父，年轻时是个有头有脸的杀手，而且从来不搞暗杀，全是硬干，靠着一身打架的本事混得风生水起，后来被贵族看上，花重金请来诺维塔当“镇所之宝”，专治不服管教的研究员和实验体，这一干就是三十几年。
　　刀不用会生锈，人不动会变迟钝。
　　虽然要收拾这帮读书人轻而易举，但成时江曾经吃饭的本事早已经大不如前，加上本身也上了年纪，老年病上赶着来，体格是越来越弱。
　　“人上了年纪果然经不起折腾。”于严心里正想着，便听见成时江开了口。
　　“二十年前的事情真假根本就无从考究，你就这么敢确定这上面写的是真的？”
　　“我不敢。”于严抱起双臂，“但我也不否认它的真实性。”
　　成时江不作回应，继续翻看着照片，说：“你去找一下当年丢卡利翁的资料，先确定信里的内容有几分真几分假。”
　　于严慢悠悠地从另一边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说：“都在这儿了。”
　　“丢卡利翁的资料？！”
　　“嗯。”
　　“你什么时候找的？！”
　　“看了信就找了。”
　　“你哪儿来的权限？！”
　　“用的你的。”
　　一连串快问快答让成时江吃了一惊又一惊，窝了一肚子火又不知道该从何撒起。
　　这一辈子的哑巴亏全吃在他的好徒弟身上了。
　　不过仔细想来，这小子胡作非为的风格还颇有些自己年轻时的风范，不愧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
　　绕着弯夸了自己一顿之后，成时江心满意足，他掂了掂手里的资料，问：“就这么点儿？”
　　“嗯。”于严点头，答道，“那件二十年前闹得满城风雨、连我这个当时只有十来岁的孩子都记忆犹新的大事，我翻遍了档案馆也只找到这几页纸。”
　　于严故意停顿了一下，见老头没有反应，才继续说：“就这样看来，信里的内容反而更可信。”
　　的确。
　　比起匿名信里证据确凿的证明材料，权威档案馆里提出来的寥寥几笔更像是胡编乱造的假料。
　　可不管怎么说，成时江都是安全所的负责人，现在要他随便地拿着一堆来路不明的文件去质疑自己工作了几十年的研究机构，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和策反他当奸细没什么两样。
　　脑子多转了几圈，头又开始痛起来，托他这个小王八蛋徒弟的福，现在他面临的情况已经是避无可避，只好强忍着痛苦开始一一对比起两边的资料来……
　　此时城市另一边的利瓦街区，黑色身影穿过躺满醉汉和流浪汉的街道，又小心翼翼地绕过随处可见的呕吐物和排泄物，终于走到了一条昏暗的楼梯口，迅速转身往地下室去了。
　　地下走廊的尽头有一扇脏兮兮的大铁门，门上锈迹斑驳，没生锈的地方见缝插针地贴满了牛皮广告，通厕所的、按摩的、上门讨债的、治不孕不育的……业务范围广得吓人。
　　咚！咚！咚！
　　黑影使劲砸着铁门，带着明显的不满情绪。
　　“怎么又不带钥匙？”门一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便从门缝中钻出来。
　　一个满头金色大波浪的女人手撑在门框上，曼妙性感的身体曲线在黑色丝质吊带裙里凸显得淋漓尽致。
　　“暴露狂。”黑影答非所问，脱下了黑色斗篷扔了过去，自顾自地进屋去了。
　　黑色斗篷下竟是个身材矮小的短发少女，名叫阿深。
　　“你就是嫉妒我。”金发女人关上门，温柔地盯着少女的背影发笑。
　　“知奇。”阿深突然转身，说，“他们果然把消息放出来了。”
　　具知奇撩了撩自己额边的金发，扬起眉说：“本小姐料事如神嘛。”
　　阿深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在这扑面而来的风尘味里出神。
　　“世界上总是有外貌好、脑子也好的人，天生的，没办法。”具知奇悄无声息地靠近阿深，凑在她耳边说，“要爱上我了吗？妹妹。”
　　轻柔温暖的气息像丝线一样扫过耳廓，激起了妹妹浑身鸡皮疙瘩，她瞬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向后跳开，怒骂一句“有病”后，头也不回地躲进房间去了。
　　看阿深气急败坏，具知奇倒是心情舒畅了，开心哼着曲儿，往书房去了。
　　说是书房，其实顶多算个杂物间。
　　这套地下室改造的房子环境恶劣，稍微能住人的房间全改成了卧室，只剩这间更往下半层楼的空房间被所有人嫌弃太阴暗潮湿，压根儿没人愿意用。后来不知道房子的主人布莱恩从哪里捡来了一张旧书桌，非要放进去，最后这间房间就勉强被当作了书房。
　　具知奇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推门进去，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一坨黑色，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家伙迟早会得真菌感染。
　　她扭着腰走到布莱恩身后，说：“第一步被我押对了，给钱吧。”
　　“抽屉第二层，自己拿。”布莱恩头也不抬，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说是愿赌服输，布莱恩心里比谁都清楚，其实就是这坏女人变着花样骗他的钱，没办法，谁叫她喊他一声哥呢。
　　具知奇欢天喜地地拿了自己想要的数额，收好之后才问起正事：“你那边进展如何？”
　　“活着的大部分找到了。”布莱恩站起身，自然卷的褐色头发上全是灰，他薅了一把头发，说，“还有七八个生死未卜的一直找不到。”
　　“找不到？”
　　“我的眼线还在继续找，还没消息回来。”
　　具知奇沉默了几分钟，突然笑起来，说：“不用找了，过几天应该会有人把他们送上门的。”
　　“什么意思？”
　　布莱恩看着这个智商高到离谱的女人，背后一阵发凉。
　　“过几天就知道了，等着吧，走了。”具知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布莱恩一个人在原地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