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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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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在青甫桥下的回转台阶上找到表哥宋钰的。
我想，他选择这里，大概是和去年清明时候那件事有关系。当时这个回转台阶正在建，这里还是木板和脚手架搭的临时台阶，临时通往桥下的江岸。
他这个蠢人！当时小腿上还被拉出巴掌长、手指粗细的口子，血肉和墨绿色的裤子黏在一起了，想起来都渗人。
宋钰是我姑姑家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几年前就结婚了，去了坐高铁得6小时的宁波。宋钰是姑父家这一支里最出息的孩子。
但是就像很多励志故事一样，这种在青山绿水里这么有出息的孩子，大多有一个贫困的家庭，不过，不过他家情况倒是也没有那么差，反而还和据说是博山银行的第几大股东家沾亲好像，只不过是很远很远的亲。
总之家庭条件不好却有贵人相助，宋钰又有做学问的特质，他一直读到了博士，去年博士毕业了，不费劲就去了省里的研究所，待遇很好，应该没什么愁事。
对于我，虽说我爸爸和他妈妈是亲兄妹，我又只比他小1个月，我的脑袋瓜可没有宋钰脑袋瓜好使，大学毕业就做了一个销售。
不过，我刚好进了实验仪器耗材的公司，很早就和他们学校的各个课题组里有往来，他的工作圈子我混得很熟，都是我的客户，我们住的也近，他的很多话也常和我说。
2
去年清明前的一天，阴雨连绵。
宋钰组里的事情差不多了，没选择高铁，他载我回博山祭奠我姑姑姑父，我有十多年年没走国道回博山了，慢慢走的路也有别样的景色。
"宋钰，你买车啦！"我一直这么直唤我这位兄长的大名，和其他表哥们不一样，他从没反抗过，他的脾气极好，这几年也许是学术熏陶的，更有一种儒雅学者的气质。
“李满的，借给我开回去，买车还能不让你知道，安全带系好。”李满是他们组里一个家在本地的博士。
说着，他从一个十分简约轻便的旅行包里拿出了黑色细筐的金属眼睛，我倒是很少见他戴，这俊朗的五官，浓黑的头发，真是一个优秀抢手的高质量单身高知男性。
“我刚过来的时候，那个谁，18楼的那个蔡老师组里，那个新来的晓裴，狠狠地瞟了我一眼，您是不是又散播我的谣言了。”
“我可没有。”他毫无犹豫的说道。
“我要是姓宋就好了。”我一副愁苦的样子，“或者你赶紧找个对象，发朋友圈，领着到实验室走一圈。我的苦恼立马没了，而你，也走入人生新篇章！”
宋钰只是笑笑，接着，一种专业的网约车师傅的语调，“请操心好自己。”
“您大博士要走了，我可要做这的生意呀，宋钰，行行好，别使这招了，小生意人糊口不容易，不容易呀。”
我抽了一张纸巾，作出梨花带雨状，惨兮兮得说。
他看着我的表演可算是笑了。
我在他的工作圈子里混得很熟，我觉得我是瞧得清我这个表哥的，就连他的硕士、博士毕业答辩，我也是凭着职业原因，顺便翘班听了并且全程录像了的，搞得年年都有新入组的同学把我当成假想敌，我一度很是头痛，不过，谁让我哥相貌堂堂又十分优秀了，我也很是得意。
他唯一的一点，算是不足吧，就总是很严肃，话少，年纪轻轻的有一种学究的气质，不过干他们这行的，干得好的肯钻研的正需要这种气质。
我一度担心他这样可不受女孩子的欢心，但从我第一次被几个漂亮姑娘当做假想敌时，这个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年，虽然我只是个销售，但也算半只脚踏进了学术圈，这男的长得帅招小姑娘喜欢，性格好招小姑娘喜欢，若是同时是一个科研能手，手握sci，我不敢想了，和他关系近的异性表妹，一定和我有同样的苦恼。
“哎，你怎么想起开车回去，这么远。”
“这么远，你不是也坐我车。”
“我这不是好久见不着你，掌握不了你的动态了。”
“我们那栋楼你不常来吗。”
“你不是都在忙着吗，见你可太难了，那资金下来之后，您们领导还没批仪器，这里里外外就装修了一遍，门禁可太多了，那个发哥”这回可真是发了，哎呀，反正现在得撞运气才能见到您老人家。哎，怎么样，现在活儿轻巧些了吧。”
“嗯，学位证领完就都完事了。”
“合同签了没。”
“签了，大小姐，你和绍辉还好吧。”他握着方向盘，不时看向我。
“我们好着呢。”我的嗓音顿时夹了起来。
“哟哟哟，好着就好。”
“哎呀，我哥真厉害，医大刚毕业，就去研究所了，我的业务渠道又拓宽了。”
“少来少来这套，我的合同是签了，待遇是有了，这里边弯弯绕绕的还没你门儿清。”
“我给你讲，宋钰，去那边就对了，”像是按了我话语的开关，“那边人斗争少些，没有那么压抑，进去看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学术环境顶呱呱，绍辉严选，值得相信，”我做出点赞的手势，“就是进去要求太严格，不过你已经通过考核了，你怎么这么优秀！你怎么这么优秀！”我边说边用手拍宋钰的肩膀。
“哟哟哟，那你看。”
我回头瞅了眼后座宋钰的包，“哎，我一点没查，咱们得走多久。”
“咱们先去博山市里，待一晚上，明天回青甫。”
“干嘛不直接回去，伯伯家里住得下。”我把座椅放倒些，开了一包薯片。
“上一中溜达溜达，好些年没回去了。”
“奥。”我专心吃我的薯片了。
前半段走的高速，宋钰开的很快，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醒来之后，已经从上溪互通下了，上了国道，宋钰和绍辉正在打视频。
我断断续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云溪县，这里的羊汤乃是一绝，我这种并不钟爱羊汤的人也是一定要尝一碗的。
宋钰选了家老店，牌子古朴，就叫“老店”，落了座。这里的装潢，不大像羊汤馆，有一种普通人迈不进步子的感觉。消费也确实不大普通，不过除了羊汤和特色主食，倒是送了据说只送不卖的“杏花酒”。
“名字真是文雅，这酒能有几两，这么贵。”
“100毫升多点。”
“不愧是宋博儿，对体积真敏感。”我点头说道。
宋钰给我倒了杯，我用手掌轻轻煽动酒香，又把杯子挪过去，“我没口福了，这个应该真挺不错吧，可惜我还是没学会喝酒，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一个高中同学，推荐的。”
“原来如此，他家是云溪的？”
“嗯。”我没再多问。
下午上了路，我们俩倒也没什么话说，我和表哥宋钰倒是很久没有待在一起这么久过，这么熟倒也不尴尬，我一路看着老家地界里的景色。
山还是小时候的山，水还是小时候的水。
宋钰打破了沉静，“羊汤还行？”
“啊？”我莫名所以。
“嗯，小其。”
“嗯？”
“我一直想和你说一件事。”
“啊？”我真是莫名所以，他当时的神情很认真，又有点犹豫，或是张不开嘴，又是做好决定的样子，这个学术呆子，我自以为我很了解他，突然，下一秒，我兴奋的神经就跳动起来，“你谈恋爱了？”，我喜笑颜开，一脸八卦，“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做出祈祷状。
“不是。也是。是。哎呀不是。”其实很难想象这是那个意气风发做答辩的宋钰。
“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
这在我20多年对宋钰的认识里真是一声惊雷，在此之前我是真的担心他呀。
“我就说嘛，走过低谷，好事会接踵不断的来的。”
“小其，我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
“啊，是吗。”话头有一丝不对。
“那个杏花酒。”他瞅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说：你懂吗。
我就感觉不对，绕那么远选那家店，立马接道：“宋钰，我懂，你真是太拿我当外人了，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呀！”
“你先听我说，那个……”
“好的，我听你说。”我拽了拽安全带，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角度。
“首先，小其，我很认真，我从没说过这些事，没有人知道，就连我，也是这两年才……”
我有些迷惑，没有打断他。
他又不说了。
“她叫什么？”
“嘉南，章嘉南。”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是我前座，个子不高不矮，皮肤不白，我很喜欢皮肤白的。”天可怜见，我第一次听宋钰说喜欢，“钢琴很好，还会古筝，古琴，小提琴，还会写小说。我不行，没有文艺细胞。他的手很软，身体也很软。”
“哇。”这居然是我哥说出的话。
“他身上很香，在薰衣草的味道里面。”
“行了，大哥。”我连忙制止，“你们当时没有在一起吗，最近你们在一起了？”
“小其。”他欲言又止。
“啊？”我的嘴张开。
“他是男的。”
我的嘴还没闭上。
不知多久，应该也没多久，“啊”变成了去声，轻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