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风而安》醉如弦

3、回春

　　（八）
　　“林安，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吃饭。”
　　林安刚刚在食堂找到位置放下书包，就碰见林琛景。他刚好坐在自己旁边那桌吃饭。
　　林安只说，“今天想早点吃饭。”
　　“你怎么啦，你怎么一身湿的？。”
　　林安摇头。
　　“没事，打水的时候水洒在身上了，我先去打饭了。”
　　打饭回来，林安又想起来自己没拿筷子又走去窗口边上拿筷子，回来坐到自己位置上平静地吃起饭来。
　　“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事你跟我说啊，我是你弟啊。”
　　林安听到这一句，憋不住，哗啦一下地哭出来，泪珠不受控制地一颗接着一颗从眼眶中滑出。
　　“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
　　“我没事！你能不能不要问！”
　　“你没事你哭什么？”
　　“别哭了别哭了。你有事说事啊，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不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
　　季风在旁边，看着这对姐弟，一个哭一个问。
　　哭得好惨，是有什么委屈吗？
　　季风看着满脸眼泪的林安，鼻涕都快兜不住了。
　　这肯定是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啊。
　　季风看着林安，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里有一种情绪叫心疼。
　　“好了好了啊，不哭了不哭了，你不是说在别人面前哭很丢脸嘛，这里到处都是人，别哭了别哭了。“
　　林安闻言竟然真的不哭了。
　　“所以你是说你的同学因为一些小事就欺负你，还有你班主任不负责任，对于那个农村专项的事情没有通知清楚是吗？”
　　林安一边抽噎一边点头。
　　“没事啊，办法总比困难多。身份证的事情等下回宿舍立马打电话叫老爸寄特快回来，什么时候要啊？明天？哎哎，不哭了，特快很快的，今天叫明天就能到，别担心。”
　　“那是不是要花很多钱？”林安哭着说，“而且又还要准备其他的材料另外的时间，啊啊啊，烦死我算了，我不报了，呜呜呜，反正报了也不一定考得上……”林安说着说着又崩溃了。
　　“哎哎哎，别激动，先尽力看看能不能赶上，别想那么多考得上考不上的，先去做了再说。哎哎哎，不哭不哭了啊”

　　（九）
　　“所以你姐姐怎么了，哭得那么惨，我看她平常也不像轻易就会哭的人啊”
　　季风装作随口一问，仅仅是对朋友姐姐处于礼貌的关心。
　　“哎呀，你这点算是说对了，我姐她啊，平常可不是一个容易哭的人。这回是被欺负惨了。”
　　“她同学欺负她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她还会被人欺负‘之类的话。”
　　“去去去，我跟你可不一样。所以……她是被谁欺负了？同学？”
　　“应该是吧，我姐也不认识她班上以外的同学。”
　　林琛景长叹一口气：“唉，我姐这人吧，说好听点是单纯，说不好听那就是榆木脑袋，在人情世故上一点转不过弯来，不喜欢跟外人交谈，不会讲漂亮话，自己有事也不爱跟别人说就是要自己扛，你刚刚也看到了，要不是这回碰巧碰上了，我一直问她，这件事情就给她憋烂到肚子里。她可不是个招人喜欢的性格。”
　　“会吗？我不觉得你姐性格哪里不好啊。”季风下意识否认。
　　“哦呦？”林琛景颇有玩味地看着季风。
　　“你别多想，我就是实话实说。”
　　季风硬着头皮解释。表面上脸不红心不跳的，实际上背后已经开始心虚冒汗了。
　　“反倒是你，天天说你姐坏话。”
　　林琛景两手一摊：“事实就是如此啊。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人欺负了。我估计这回可能又是有什么同学误会她了然后被针对了，上一次她这么哭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之前就被欺负过？”
　　那你为什么不保护她，就知道在这说你姐的风凉话！季风在心里暗自吐槽，骂完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反应过度。
　　为什么……会这样？
　　林安又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他着急个什么劲儿？
　　“对啊。其实我觉得我姐一开始性格还挺开朗的，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直到她回来这儿读初中，结果因为自己小学没学过英语这件事情被周围的同学嘲笑。她一开始也没觉得她们的嘲笑有什么，然后努力学习把成绩提上去了，结果那些人看我姐更不爽了，就开始排挤她。然后我姐受不了了，打电话哭着跟我爸说，我爸就跟她班主任沟通，才把这事解决了。”
　　林琛景又叹了一口气：“唉，我觉得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我姐的性格才变了很多……”
　　原来也不是所谓的性格不好啊，只是被欺负了，有心理阴影了吧。
　　林琛景的话从季风耳边穿过，心脏突然有抽动的感觉，涨涨的，很难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很难过，因为他心疼林安。

　　（十）
　　如果周围都是浅薄无知又自大的人，就别试图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人家只会觉得你是疯子。因为在他们眼里你矮小，卑微，没有外在的优越，没有家世的加持，没有权利依靠，一心只想寻找真相的平民往往无法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自认为是贵族的世界里被容忍。
　　他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下流猥琐的词语谩骂你清高做作而已。
　　要么选择被排挤，孤独地生活，要么随波逐流，成为他们世界里的一员。

　　“林安有人找！”李翁怡又在门口大喊。
　　话说就不能跑过来跟我说一声嘛，每次都要弄得人尽皆知，多少有点尴尬啊！林安憋着心里的无语，慢悠悠地走到门口。
　　“又是你，林琛景又怎么了？”
　　季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他叫我给你送个生日礼物来。”
　　林安一惊，生日礼物！
　　别说生日礼物了，林琛景从小到大就没记住过她的生日。
　　今天太阳从西方升起了？
　　外星人把林琛景掉包了？
　　“等等，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啊？”季风瞬间冷汗直流，难道是自己记错日子了？
　　“今天是新历的生日，可是我只过农历生日。”
　　季风冷汗留得更快了，这林琛景没说啊。
　　快点想个合理的理由，理由啊理由！
　　死脑子快想啊！
　　！
　　“嗷，林琛景说他记不住你农历生日，有看你这段时间不开心，想让你开心开心刚好今天是你新历生日，就给你送了这个礼物。”
　　季风只觉得这个说法拙劣，哪有弟弟会记不住自己姐姐的生日啊！
　　看着林安的表情，只觉得下一秒就要张口拆穿自己了。
　　结果林安说：“我就说她怎么会记得我的生日。”
　　季风心里长舒一口气，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林琛景这不合格的弟弟居然真不知道自己姐姐的生日。
　　“那他人呢？”
　　“刚刚我们班主任找他，好像又是要叫他帮忙搬东西。”
　　“哦。麻烦你了，谢谢啊。”
　　林安说着就要回身到班级里。
　　“哎，林安姐你……你不打开看看嘛？”
　　林安闻言，也没多想，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不是……这不是他弄坏的那本书嘛！这都绝版了，他怎么买到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林安看到书的那一刻，两眼放光，流露一种久违的欣喜。
　　季风窃喜：还好选对了。
　　“你开心就好。”
　　“啊？”
　　“我是说，林琛景他说你开心就好，毕竟你快高考了嘛，心情很重要。”
　　“没想到他这么懂事啊！”
　　林安更开心了。
　　“呦呦，林安又有小迷弟来找你啊。对着自己班上的男生说厌男，对着别的男生倒是上赶着贴啊！”
　　季风不知道是该怎么样的一个人才会讲出这么恶心人的话。
　　伍谢没停，继续讲：“喂，林安，你平常不是很拽的吗，怎么今天有别的男生在，想装一回淑女啊？哈哈哈哈，你真是别把我笑死。”
　　“哎，我说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成绩还那么差，还整天摆着一幅架子，我真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啊！”
　　林安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听完伍谢的话，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风心里不好受，对方的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
　　柔软的舌头可以挑断一个人的筋骨，可是林安在面对别人无端的指责和嘲讽时，就是这么一副看似一切都无所谓的表情，与她刚刚发现一本她喜欢的书时两眼发光的神情相比判若两人。

　　算了，没有意义。反正就还剩一年多的时间了，好好努力，认真读书，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林安微微叹口气，心里对自己说。招人讨厌这件事情我真的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我真的很努力地在改了。
　　“哎，林安姐，你们班还能养狗吗？我怎么还听到了好几声狗吠啊。你们尖子班的学生还有特权在班上养狗的特权嘛。”
　　林安听出来季风话里有话，忍着不哈哈大笑出来，抿着嘴巴，嘴角也还是难以下压。
　　“啊。对啊，尖子班嘛，就是有特权，连狗都能养。”
　　“喂，你们什么意思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伍谢有些恼羞成怒了。
　　“林安姐，你听到了嘛，又是好大一声狗吠。可是我怎么只闻其声，未见其狗啊？”季风说着，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那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狗吧！”
　　季风特地把“很小很小”的字眼咬的很重。
　　林安还在忍者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伍谢在将近一米九的季风面前确实是很小。
　　“确实很小。”
　　“你说谁小，林安，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伍谢的嘴脸突然变得扭曲，本就丑陋的皮相显得更加令人恶心。他突然上前，伸手想要给林安一拳：“妈的，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每天在高傲什么！”
　　林安看着对方恼羞成怒，阴暗扭曲的模样，心里直后悔：可惜了，我没带手机。
　　林安躲过那一拳，正犹豫要不要给他一脚，季风立刻挡在他们中间，面对不罢休又想抬手回击的魏稀，一把揪住他的校服衣领把矮小的伍谢提起来，就像是大人在教训小屁孩。
　　他开口，声音低沉：“我说你现在也高三了，差不多是个成年人了，小朋友遇到这么点事情都知道不能通过打架解决，连七八岁的小朋友都比你懂事。你还自诩学霸，吵架吵不过就想动手，怕不是个书呆子吧？更何况是你先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的，还是你觉得你成绩好，你就是人上人，别人就该随随便便地被你取笑侮辱？”
　　“妈的，你个杂种，你给我放下来，你这个死姘头……啊！”
　　季风还没来得及动手，林安就立马往他裆部来了一脚。
　　季风把对方放下来，看着对方的痛苦面具，季风也感觉自己有点痛。
　　伍谢痛得趴在地上捂着裆部痛哭，周围看热闹的男生都惊呆了，瞬间觉得□□一凉。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我说伍谢，你成绩至上怎么还没有考到年段第一啊？怎么还没保送清华啊？我很好奇你是不是脑袋里长了个□□啊，春天还没到就开始发情，得了桃花病，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你啊？我仅仅是之前反驳了你一句你就破防成这样？可我看你是桃花没开菊花要开了哦。“
　　林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你刚刚说的一切我都录下来了，还有你之前在我桌子上写的那些东西我也都拍下来了，刚刚你要对我动手的行为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走廊上也有摄像头，我这属于正当防卫，如此种种，我劝你别回家就跟爸爸妈妈哭哭啼啼告状。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情闹大，那我就奉陪到底，反正我成绩差不在乎因为这些事情耽误自己，你呢？你敢吗？“
　　伍谢看着林安若隐若现的笑意，刚刚的那些话在耳边犹如诅咒，魏稀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之前伍谢拿着相机拍下她的糗况，现在是林安拿着”录音笔“威胁对方。
　　林安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季风。
　　“怎么，被我吓到了？你刚刚很帅嘛，居然能用单手把人给拎起来，力气这么大。刚刚谢谢啦！放学姐请你吃饭。“
　　林安笑着，那是难得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终于反击成功了一次。林安想。
　　季风看着眼前的林安，难得的意气风发。
　　他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好啊好啊，我想吃食堂的炸鸡腿。“

　　（十一）
　　“喏，鸡腿，拿着。”
　　季风还没回过神，看着手上的鸡腿，开心地笑了。
　　“林安姐，你刚刚真的有把他说的话录下来啊，他会不会耍赖报复你啊？”季风很担心。
　　“我刚刚拿出来的只是找别人借的点读笔，不是什么录音笔，我哪有钱买那个玩意儿啊。我只是吓唬吓唬那个傻瓜。再说了他不敢把这么丢脸的事情讲出来，而且我可不怕把事情弄大，弄大只会影响他自己，反正我成绩就那样了，不怕折腾。”
　　“你是最棒的，林安姐，你要相信你自己。”季风说出口后还有点不好意思。
　　林安被自己弟弟同学没由来的一句鼓励给惊讶到了。
　　“哈哈，谢谢啊。”她装着一副大人的皮囊，与自己弟弟的同学礼貌又疏离。
　　“哦，对了，林安姐，我叫季风，如果你们班有谁有欺负你，你一定要和……和林琛景说啊，兄弟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不能让姐姐受欺负。”
　　林安又笑笑，她说：“没必要担心，有事我会说，谢谢你啊。”
　　林安心里感慨：如果大部分的男生都这样正常就好了。
　　季风回到班上，手上的鸡腿还没舍得咬几口，林琛景就凑上来：“怎么那么懂事 知道我还没吃饭就给我送鸡腿！”
　　话音刚落，就要去咬季风手上的鸡腿。
　　季风躲开林琛景的血盆大口。
　　“不给，要吃叫你姐姐给你买。话说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什么日子，今天是星期四啊，马上就要周末了。”
　　“你不是说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嘛！这你都能忘，我一个外人都记得住，亏你还说你是她弟弟。”
　　“啊？对哦，今天几号了，我算算啊，vocal！真的是今天！完蛋了完蛋了，我都忘记了，现在都晚自习了，来不及了，完了完了，她肯定很生气现在。”
　　林琛景急得差点无能暴走，除了抓抓头发以表示懊悔别无他法，然后他又后知后觉起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姐的生日啊，而且你知道怎么不提醒我？！”
　　“你之前自己说的，你和你姐的生日之差了一个月啊，你是十一月一号那你姐不就是十二月一号。”
　　林琛景反应过来，“对啊，今天是新历生日，我姐只过农历生日。离我姐生日还早呢，你玩我呢，季风？”
　　季风确实是在捉弄林琛景，看他一下从天堂到地狱再到天堂的心情转变还怪搞笑的。
　　“谁叫你连自己姐姐的生日具体啥时候都不知道。”
　　“那还不是农历生日太难记了。”
　　“那你干脆今天就帮你姐把生日过了，这样记错生日总比不记得生日的好。”
　　林琛景一拍掌，“你说得对啊！“
　　“但是……“林琛景又开始面露难色。
　　“但是这个月生活费还没到账，对吗？“
　　“我借你，没利息的。“
　　林琛景感动得热泪盈眶。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好兄弟，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你！先让我想想给她送个啥。”
　　后来林琛景绞尽脑汁，装病向老师请了个小假借着出校看病的由头给林安带了个小蛋糕。
　　季风还借着晚上让生病的同学独自外出不安全的名义也一起跟着出去了。
　　“这个草莓的不好嘛？看着很可爱。”季风指着橱柜里的一个草莓慕斯说到。
　　“我姐不喜欢吃草莓，她喜欢吃芒果和巧克力。所以我在犹豫买哪一个好。”
　　林琛景看着慕斯，再看着自己手中的生活费。
　　“两个都买了呗，我借你点，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林琛景色差点想边哭边给他一个大拥抱。
　　季风和林琛景知道今晚林安所在的尖子班要开高三动员会，现在已经去了大礼堂听讲座了，因此他们现在大张旗鼓地走进林安的教室，把两个偷渡进来的慕斯蛋糕放在林安的抽屉里，季风还模仿林琛景的字迹偷偷写了张字条：亲爱的姐姐，生日快乐！

　　林安从无聊的动员会回来，准备从抽屉里再拿出一张试卷奋笔疾书，结果拿出来两个慕斯。
　　咦！？这是林琛景送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自己嘴上说着嫌弃，心里还是很感动：这小子长大了啊，把弄坏的书还给我，还给我送了我喜欢味道的小蛋糕。
　　上面还贴着一张字条：亲爱的老姐生日快乐！
　　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但更希望你不是要做一个鹤立鸡群的人
　　你要脱离那群鸡。
　　林安的实现一下模糊一瞬间又清明起来。
　　林安从来没有在生日的时候收到过礼物，甚至连一个蛋糕都没有。
　　记得很小的时候，林安的父母问林安想不想要生日蛋糕，林安说想要。
　　那时候林安很小，以为真的只要想要就能拥有。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爸爸妈妈都跟她说，家里现在买不起蛋糕，明年有钱了再买好不好。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她说好。
　　可是两个月之后弟弟的生日就有一个他们所说的买不起的蛋糕。
　　林安还是很乖，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吃着比以往更丰盛的饭菜。
　　那个小小的蛋糕全部都是林琛景的。
　　因为他们的生活拮据，只能选择牺牲林安，满足林琛景。
　　等到第二年生日，爸爸妈妈依旧问她要不要生日蛋糕，她也依旧很懂事的说不要了。
　　以后的每一年她都说不要生日蛋糕了。
　　因为她知道她父母的那句“要不要生日蛋糕”，无非就是在跟她说，我们不会给你买生日蛋糕，你乖一点自己说自己不想要蛋糕。
　　但是今天，她却拥有了两个属于自己的慕斯蛋糕。
　　接下来的六个月依旧很通路，但似乎因为这么两个慕斯变得不再那么苦楚了。
　　总有一天冬天会过去的，春天会回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