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风而安》醉如弦

12、楚夏

　　（一）
　　楚家，A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之一。楚老爷子并不姓楚，而姓陈。因为□□，他成了孤儿。浑浑噩噩活到成年，碰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候，虽然自身没什么文化，但是打的一手好牌，为了给自己找口稳定的饭吃，于是跑到A市当时最大的赌场当荷官。凭借自己的圆滑世故和出众的外貌，把当时赌场老板的掌上明珠迷得神魂颠倒，当即决定要和对方结婚。
　　赌场老板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答应对方入赘。
　　当时有人说楚老爷子命好，攀上高枝了，也有得人说，他们一个为钱一个为色，长久不了。
　　过不了几年，楚家就要改姓陈了。
　　可是楚家至今依旧姓楚。
　　两人结婚后，楚老爷子只是帮忙妻子处理一些边缘业务，他无心争抢转移什么财富，他跟妻子在一起只是因为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对方是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楚老爷子本来觉得苦尽甘来，要这样幸福地和妻子过一辈子。
　　结果妻子因为难产大出血，比他早一步走了。
　　临走前，嘱咐他要好好活着，替她守好楚家，照顾好孩子，也照顾好自己。
　　楚老爷子听妻子的话，帮他守好了楚家。
　　楚老爷子是个经商的天才，他比同行早一步察觉到政策变动，早早地把业务核心转移到当时崭露头角的房地产市场上，彻底停掉了赌场涉及到的一些灰色产业。
　　当时其他的赌场都被取缔，许多违法交易也随之暴露，许多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而楚家只是交了一笔巨额罚款，剩下的业务依旧完好。这笔巨额罚款也因为房地产的兴起轻松地赚了回来。
　　楚家的产业越做越大，楚老爷子从来只管公司，一点不管那个自己妻子用命换来的孩子。
　　他没办法直面那个孩子。
　　每次看见那个孩子，他既恨自己，又恨那个孩子。
　　他们都是导致自己最爱的人死亡的推手。
　　孩子还小的时候会追着他喊“爸爸”，可是他看都不看一眼，后来孩子长大了，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父子常常无言向往。
　　直到孩子自己也成家了，孩子在妻子的陪伴和开导下和父亲的关系也缓和许多。
　　可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孩子的妻子也去世于难产，孩子的孩子就是楚夏。
　　自己最爱的妻子去世后，每次看见楚夏，看着楚夏总是追着自己不放，喊自己“爸爸”，楚夏的父亲也终于理解了他的父亲。
　　楚老爷子看着楚夏变得越来像当年自己的儿子，终是不忍心。
　　他不想自己年轻时候的错误在后代中滚雪球一般积累扩散，便把楚夏常常带在自己身边。
　　那时候，楚老爷子还在当荷官时结交的好兄弟总是会带着自己的小孙女来找老爷子聊天。
　　那个小孙女就是孔静荷。
　　小静荷从小就是个活泼性子，看着楚爷爷家的小孙子总是不说话，怪憋人的，于是她总是凑上前和对方讲话。
　　一开始，楚夏不理她，只有孔静荷一个劲儿地跟对方说话，渐渐地楚夏会回应孔静荷的所说的话，听到孔静荷编的笑话也会笑。就这样，楚夏成为了孔静荷的听众，他每天都开始期待孔静荷的到来。
　　她跟对方说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喜欢唱歌，长大了要当歌手，她还说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其实是飞机模型，说自己长大了还要当飞行员，要当一个又会唱歌，又会飞的飞行员。
　　孔静荷理解楚夏的沉默不是有意为之，她并不介意对方的已读不回，还是热情地跟楚夏分享那些好玩可爱的事情，她想让楚夏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多彩。
　　上小学的时候，楚夏身量蹿得快，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他又沉默寡言，没有小朋友会长久忍耐一个沉闷的人，不喜欢跟他玩。
　　只有孔静荷，会不知疲倦地跟他说话，会关心他今天吃没吃早饭，会问他今天在学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会担心有人会因为自己的哑巴属性欺负他。
　　连自己的父亲从来都不关系自己这些，对方好像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眼里只有利益。对自己最多的关心是问自己的学习如何，他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学习，将来好从政，为家族企业提供更多助力。
　　爷爷跟他说不是他的错，只是爸爸太爱妈妈了。
　　可是他也很爱妈妈，他也不想失去妈妈。
　　那这到底是谁的错？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只有孔静荷只跟他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开心。所有去世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离开我们，他们都会成为一颗星星，在我们落魄的时候为我们领航。
　　那时候楚夏想，可我不想你成为我的星星。
　　从那以后，楚夏开朗了很多，他想他会好起来的。
　　直到意外的来临，楚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原来那个飘渺虚空的地方。

　　那天是孔静荷的生日，楚夏特地准备了对方最喜欢的飞机模型。
　　他把飞机模型放在孔静荷的病床床头，看着她在呼吸机下艰难地呼吸，楚夏满心祈祷，满天神佛，如果你们能听见，求你们，求你们让她醒过来。
　　他希望她能战胜病魔，然后成为一名自由翱翔的飞行员。
　　可是孔静荷再也飞不起来了，心脏病带走了她的一切，也带走了楚夏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贫瘠的生命刚被爱浇灌，雨水却戛然而止，焕发出的生机顷刻间枯萎，从此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