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饭桶》插排不倒茶不打牌

3、橘子

　　现在应该有人会想，连毛绒玩具都要加班的社会是怎么做到好好存在的啊，根本罔顾人伦，就算是备受好评的布娃娃都会被工作压榨，普通人怕是连过劳死都是一种恩赐了吧？
　　有可能吧，这我哪知道。
　　在宇宙毁灭都这么频繁的世界里，稍不留神，加班费就要连布置任务的上司一起灰飞烟灭了，要是特别渴望工作结束，这件事也是种了不得的安慰。
　　恶魔的办公室是栋面积不大的一户建，上下两层相加只有不到六十叠，这样设计或许是考虑到了户主是个站起来比手掌高不了多少的娃娃，但两层楼的建筑对他来说过于大了，对我来说又有些无聊；在二楼最里面真正起到办公室职能的房间，墙上贴着作画潦草的平行宇宙分布示意图，那是我对这栋屋子有印象的第一个地方。
　　平行宇宙分布示意图难道是面向小孩子的科普材料吗？几条歪歪扭扭的线勾出浅盘子似的形状，盘子中央盛着一只橘子——橘子当然也是比喻，它真正代表的是平行宇宙集群的中心点。
　　这是平行宇宙集群的其中之一，我不确定这是否代表着平行宇宙也像群居生物似的分成不同聚落，他们甚至并不真的彼此平行。比布娃娃更多的平行宇宙围绕着集群的中心点分布，环状线条给了我那些宇宙都正在缓慢公转的感觉，但与行星运动不同的是，离中心点越近的宇宙也就质量越大。“质量”，这个词和宇宙本身联系起来显得很荒诞，和示意图配套的科普小册子中写道，平行宇宙的质量与行星的质量对标，质量越大，也就意味着和中心点的相似程度越大，同时也越稳定。
　　只有布娃娃的布娃娃宇宙，正是因为棉花和布太过于轻盈，仅有的两张活物面孔被淹没在没有思想的集群里，远离了平行宇宙集群的中心点，才会在另一个宇宙缓慢靠近的时候被剥开外皮，解体后成为了其他宇宙的组成部分。
　　说到底，平行宇宙就是不同口味和种类的橘子，一只橘子能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布娃娃宇宙毁灭后，办公室成了恶魔的新家，有个专门房间里放着齐全的布艺清洁套装和香氛；六十叠的一户建坐落在隔绝于原先的平行宇宙集群的地方，走出大门，院中修剪乏味的草坪朝着四周无限延伸，没有来处的光源把每个角落照得透亮，不管往哪儿走，都会很快回到一户建的门前。
　　这正适合脑容量不足以记住路的人！
　　二楼紧贴着办公室房间的是白房间，其作用不虚此名，是让进入白房间的人变得一片空白。我在白房间里被隔离了七天，这也是恶魔告诉我的，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独立空间里，他把能够稳定外来生物时间状态的装置和我连在一起，这样之后无所事事地等到装置的计时结束。
　　我睁开眼时，看到了坐在我胸口的布娃娃，和远处墙上像是一颗新鲜橘子的挂画。
　　在全部是白色的房间里，我正对着一堵透明的墙，墙把我和那只橘子分开了，没有质疑胸前的娃娃是从哪里来的，我起身推开那堵墙上的门，站到了橘子挂画跟前。
　　“变态，喂，混账，放我下去！”恶魔拽着我胸口的布料又踢又打，“你在干嘛？你都不问问自己是谁？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真想吃橘子啊，我望着桔红色的中心点，一只手抓住吵嚷的毛绒玩具，问：“那是为什么呢？”
　　我又是谁来着的？
　　恶魔端坐在我手心露出得意的笑，细细的眼睛眯起来，尖牙在灯光下闪着光，这才有恶魔的派头嘛。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他说。
　　一个人确定自己是谁所需要的流程是什么样的？性别和长相是很重要的部分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但我面对着映照不出面孔的镜子，明白这些在我身上已经失去意义了。
　　“我是什么比儿童玩具更低等的随机纸糊人吗，”我研究着镜子里那张融化成一团的脸，摸上去是平滑的，连皮肤的触感都没有，“呜哇，把我造成这样完全就是敷衍。”
　　不光完全是敷衍，还是完完全全的敷衍。
　　“多亏了白房间，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恶魔对我的窘迫格外满意，他坐在等身镜顶上，抱着本和他差不多大的册子，“在这个平行宇宙集群里，最基本的规则是每个平行宇宙都有其特质，不过你现在可是一无所有啊。”
　　在这种时候是该出声附和，还是点点头就够糊弄过去了呢？
　　至少要确认性别吧，我抱着这样的念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仿佛不是在触摸自己的一部分，是把手指插进了温热的凝胶。连颈椎骨都没摸到，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喂喂，你等下是不是就该掏自己的□□了？”恶魔在镜子上晃着腿，幸灾乐祸地发出警告，“你已经自愿被打上PG-13补丁了哦，就算不记得也是会生效的。”
　　“诶……那又是什么可疑的东西……”把手从脖子里拔出来，我抓住了恶魔，他的册子啪地掉在地上，摊开的页面露出更多不同的橘子，“那你的裤子能脱吗？”
　　恶魔听到我的话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什么嘛，他还真的只是布娃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