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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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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匪头子掏出哨子一吹,长长的哨声又一次响起。
谢清渺近不了他的身,只能驾着马在外围转圜。她回头看向君衍舟。
形势不容乐观。骑兵队被挑的几乎一个不剩,玉盈枝一个人被四五个马匪团团围住,君衍舟亦然。
“丫头,这行走沙漠,光有胆量可不行。你手里的重剑,打哪来的?”马匪头子又挡住了一剑。
谢清渺转身去砍他骑的那匹马,却被对方精准预测了方位。
“不关你事。”谢清渺咬牙,眼看君衍舟被五六个人团团围住,根本看不清情况,谢清渺腾空跃起,朝着那人连人带马连挥数剑。
马匪头子不紧不慢,他一边后退,一边叮叮当当连挡四下,在第五下又一次环住了谢清渺的剑。他的神情终于阴冷了下来。
“我的耐心耗尽了。把这小丫头抓回去,其他人一个不留。”
他拽下红色的头巾,露出糙乱的卷发,诡异的哨声又起。
马匪们听到了号令,纷纷举起长刀。
“杀!!杀!!”
“君衍舟!!”谢清渺瞳孔骤缩,她抽剑回马动作一气呵成,重剑猛地在马匪头子的环刀上一震,将他打退了数步。终于不再和这马匪头子纠缠,谢清渺策马扬鞭朝君衍舟奔去。
君衍舟一把长弓艰难架住三把长刀,用力一挑。转瞬之间,第四把刀已至,他躲闪不及,弃了弓箭,抬剑出招。他的右肩立时被划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滚滚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他的发带早不知飞去了何处,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君衍舟闷哼一声,手里的剑却未停,一剑换一刀,将那马匪一剑刺下马去。
忽然之间,一个人影持剑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谢清渺抡起重剑冲进了人堆。
一来二回,她先是用剑震飞了两把刀,又将两人挑下了马。重剑一横,四五把长刀通通打在了剑上,她怒喝一声,双手甩起重剑,将马匪打退数尺。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再靠近君衍舟。
玉盈枝长袖一挥,几个马匪躲闪不及,被她缠住拖下马来。她甩出腰间护钺,护钺如勾,连连勾断数人的武器,又飞回她的手里,玉盈枝收起水袖,提起护钺,纵马同二人回合。
“小丫头,给了机会你不走,我看是地狱无门你偏要闯。”马匪头子又一次吹响了哨子。
马匪们收起长刀,蒙上面罩,齐齐退后。
两侧的沙石之上,又有数十名马匪现出了身形。
他们一边手持老藤编造的蒺藜网,一边则拿着不知装了什么的麻袋。
“捂住口鼻!”谢清渺喊道,她脱下帔帛,想要罩住君衍舟的伤口。
话音刚落,马匪便把袋子里的东西洒了出来!
红色的烟雾随着风沙席卷向众人。
捂住口鼻,便不能持刀,而马匪已近在眼前;
谢清渺从未有一刻这么恨过方才那个轻敌的自己。这里早已不是中原,根本不能同之前一概而论。马匪不会同你讲道理,更不会同你约法三章。
君衍舟伤痕累累,那红色的粉早已从他的伤口渗入体内。他的脸泛起了不正常的红,额头也变得滚烫。君衍舟强忍着疼痛,将那条披帛又带回谢清渺身上。
“你们快走。”他哑着嗓子,看向一路保护他至此的少女。
皇宫中浑浑噩噩度过的那些年,此刻一并反噬到了他最想保护的人身上。
若是能早些练武,若是能不拖后腿,若是能保护谢清渺——无数念头从君衍舟脑海中划过,君衍舟攥紧了双拳,滚烫的热度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只能恨恨流下了眼泪。
练的还不够,还不够。即便再怎么日日夜夜的练习,那道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沟壑,他依旧没办法逾越。
谢清渺没说话,她捂住了君衍舟的嘴。君衍舟的泪顺着她的手背淌过,谢清渺抿紧了唇,她胡乱地擦干了君衍舟的泪水。
两个人都没说话,可君衍舟知道,她是在说,她绝不会走。
谢清渺不再躲避红雾,她弃马跳到君衍舟的马上,两人共乘一匹。药性逐渐开始发挥,君衍舟看了眼身前的人,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他晕倒在了少女的肩头。谢清渺轻轻捧起君衍舟的侧脸,微微靠后,让他放松地依靠在了自己身上。她取下披帛,将他们两个紧紧绑在了一起。
抬头,玉盈枝同谢清渺默契对视。片刻后,玉盈枝点了点头。
她跳下马,伸长了两柄水袖。
谢清渺屏住呼吸,扛起重剑,策马挡在了玉盈枝身前。
“小丫头,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回护?我再说一次,放下他,我可以放你走。”马匪头子看出这丫头拼命的架势,那决绝的模样,像极了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他是什么人?
赶去王府的路上,谢清渺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多年青梅竹马,儿时记忆却也早已模糊。她自认不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她的心里早已什么都不剩了。家母留下天渊残卷便身死江湖,而一封折子动辄便将谢兰庭久困牢狱折磨至死,瑶山派还在蠢蠢欲动,江湖与朝廷风起云涌,若是没有君衍舟,谢清渺或许早已死在复仇的路上。
但在王府见到了君衍舟之后,谢清渺有了为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
身体逐渐变得滚烫。谢清渺将手臂在剑刃上一蹭,疼痛立刻唤醒了她的意识。
在她身后不远处,轻轻地,玉盈枝跳起了一支舞。那是她在琉疏国见识的,属于西域的舞。
风沙随着她的舞步,一层一层地扬起。原本向下沉浸的红色的粉亦随之翩翩而起。
玉盈枝曼妙的身姿随着风打旋,将一层又一层的红雾拢起,一如驿站对弈之时,黄沙被她拢在了一起。
狂风大作,将马匪门的面罩一个一个的吹翻。马匪头子下令放箭。谢清渺右手重剑一扫,左手抽出君衍舟的剑一挥,将箭矢全都挡了回去。
那红雾越巨越大,将他们三人紧紧包裹。
谢清渺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高高举起重剑,对准了盘旋的红色粉雾,重重一劈。
“破!!”
红色的雾气立刻如同爆炸一般四散开来!重剑脱手,被谢清渺直直劈在了地上,登时激起了一层一层带着剑气的沙暴,马匪们躲闪不及,被这突如其来的沙暴掀倒了一片。
“走!”
玉盈枝飞身上马,她用水袖拴住谢清渺的重剑,三人两马掉头便朝来时的路冲去。
“追!”马匪头子两刀挥散红雾,看着还在咳嗽,迷晕的手下,只得大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纵马亲自去追。
谢清渺他们离埋伏之地越来越远,玉盈枝和谢清渺虽然也中了毒,但还能撑一段时间。
身后,马匪依旧穷追不舍。
就这样你追我赶疾驰了许久,然而事情却终究不能如她们所愿。
就在即将穿越隧洞之时,两条绊马绳突然平地而起。
早就疲于奔命的马匹登时摔倒在地,谢清渺抱着君衍舟侧身一滚,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等她扶着君衍舟坐起身来,长刀已然抵住了她的脖子。
马匪头子割断了那绑着两人的披帛,气喘吁吁地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说,那把剑是谁给你的!”
谢清渺挺身,那刀在她的脖子上滑下了一道重重的血痕。
“关你屁事!”谢清渺怒吼道,她朝男人的裆部狠狠踢去,马匪头子轻而易举地挡住这一踢,反手一把将谢清渺甩了出去。
谢清渺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下。她爬起来还要向冲回去,一双陌生的长靴却出现在她眼前。
“好久不见,几位,你们来的真是时候。”来人声音有些熟悉,谢清渺抬头。
青年人摘下自己的水晶镜片,用手帕擦了擦上面的灰,复又重新戴上。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爆炸。浑身上下只有机械臂还完好无损。
来人正是顾慈。
“我刚找到一处地宫的入口,就碰到了你们几位。不知几位近况如何?嗯,感觉似乎不太好。”
玉盈枝有气无力地爬起来。
“哪里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顾大侠,那个马匪给我们下了毒,还要杀我们,你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马匪头子定睛一看,此人一身奇怪的铁甲,眼睛上还带着镜片,这样的人出现在沙漠里着实是十分诡异。
但是顾慈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马匪头子伸手便去拿那把被拖拽过来的重剑,却被谢清渺扑过去死死抓住了右腿。
“那是我的剑!”
“你这死丫头,给我放手!”
眼见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君衍舟还倒在一旁昏迷不醒,玉盈枝又一次恳求顾慈。
“顾大侠?顾大哥?顾少爷,顾——”
“鄙人叫顾慈。”
“……顾慈,我们好歹也同甘共苦过一场,你总不能冷眼旁观吧!”玉盈枝浑身发麻,她现在只剩下头能动了。
“不是鄙人冷眼旁观,只是鄙人几番周折方才找到了地宫的入口,颇为劳累,一会儿到地宫里,咱们再叙旧,如何?”
“地宫的入口?那,那入口在哪?你快带我们过去!”
“就在你们脚下啊。”顾慈用脚点了点地。
“……什么!?”
没等玉盈枝再问,大地已经颤动了起来。
沙子以顾慈为中心,以两条绊马绳为边界,迅速地形成了一个沙窝。
“多谢两位拉了绳子,不然鄙人还真不曾发现原来那绳子便是机关。”
几人当即便被沙子淹没。玉盈枝还要再说什么,药劲上来了,她趴在沙子里,瞠目看向顾慈。顾慈已经侧身躺在了沙子中央,顺便调整了个舒服的躺姿。
“流沙!”马匪头子大惊,他又望了那把剑一眼,重剑早已随着沙子的流动越陷越深。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逃走。
流沙越转越快,地面下方,一个不知尘封了多少岁月的隧道正在缓缓打开。
谢清渺将君衍舟抱在了怀里,让他的头抵在自己的颈间,小心翼翼地划着沙子,避开君衍舟的伤口,同几人一同坠入了地宫。
过了一会,沙子漏了个精光,那地宫的大门,缓缓地合上了。大风刮过,新的沙子又一次将它掩埋,再也没人能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