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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结婚 ...

  •   时生猛打方向盘,在村口的土路调了头,开向温爸温妈家。
      在山上的时候,他一路走车道,温程走废弃车道,隔着一路乱石和枯树干送温程下山,自然也看到了温程突然跌跌撞撞跑起来,又突然倒下的一幕,他想也不想地认定温程是错把黎茳当成了自己,因为如果温程这样跌跌撞撞只是单纯为了跑向别人,他会无法接受,会发疯似地难受、生气、嫉妒。
      看着温程倒下,他更不想走了,恨不得冲过去亲自扶着温程,而不是只能远远看着黎茳拖温程上车。
      直到温程醒来,温程的车开走很长时间,时生才走回山上,开车下山,车刚开上村口的土路,电话突然响起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时生每次都会立即看向来电显示,希望那里出现的是温程的名字。
      时生根本没想到,希望无数次落空后终于实现了,时生怔了半秒,忙回过神,猛踩了刹车,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他本以为这是一通温程迫于温爸温妈和亲戚们的压力而不得已打来的电话,尽管猜想自己可能会被亲戚们一个接一个嘘寒问暖,根本不会有机会和温程说两句话,或者根本不会听到温程的声音,时生还是毫不犹豫接听了,因为这是温程的电话,他根本舍不得不接,也根本舍不得挂。
      可当温程用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想见自己时,时生竟然立刻挂断了电话。
      温程的声音和话语让时生猝不及防地慌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却又揪得生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又慌又终于得救了。
      这个时间,温程才刚到温爸温妈家不久,怎么……突然变了?
      时生忐忑不安,但还是立刻猛打方向盘,调头开向温爸温妈家。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去见温程,否则功亏一篑。
      可他在温程的事上是没有理智的。
      他对温程做的所有看似理智的事,连同所有不理智的事一样,其实都是深重的感情在作祟,跟理智没半点关系:不管是学医、创业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因为喜欢温程而做、为温程好而做,为温程喜欢自己、接受自己而做……没有一个不基于感情。
      温程是唯一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也是唯一让他愿意自控的人,因此,他会克制不住地黏着温程,也逼迫自己不在情到深处、痛苦难耐或忍无可忍时越界侵犯温程。
      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因为爱,不是因为理智。
      如果单靠理智活下来,自己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喜欢温程,因为太美好了,也太痛苦了: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感情,太不可能有未来了。
      可他根本没有花时间在理智和感情中做选择,就想都没想地抛却了理智,誓用感情在温程这条路上走到底,就算最后被温程疏远,再度失去所有也不后悔、不放弃。
      就算……知道此刻一转身就可能前功尽弃,他也放不下温程那句“我想见你”。
      和以前无数次分开不一样,以前温程从没说过这种话,但凡过去说过一句,时生都不会再忍耐,会放下一切“不得不”,立即回到温程身边。
      可惜,过去那些年分离的日子里,时生祈盼了那么久,都没等到一句让他飞奔回家的话。
      这次终于等到了,他怎么会错过?
      所有的“不得不”,所有的后果,没一个值得他错过温程当下那一刻的想念,尽管他根本不知道那份想念的缘由。
      至于见面以后是死是活,就留到以后再考虑,谁让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甘愿放弃未雨绸缪,只为一句“想见”就抛却计划,义无反顾以毫无准备的状态承担未知风险的人?
      门再次被敲响时,温程已经动不了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通毫不犹豫被时生挂掉的电话——时生不愿见他了,甚至不愿听到他的声音,或者时生生气了,认为他被自己这个木讷鬼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重要、无所谓的存在了,这是温程愣怔过后的想法。
      木讷鬼,对,黎茳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木讷鬼。
      如果是以前,但凡他说“想见”这种话,时生一定会高兴不已,可如今,这份高兴已经不会给自己了。
      为什么,温程痛苦地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多说一些想念的话,多得到一些时生的在意,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条条框框,为什么那么痛苦地忍耐不说?
      为什么明明想要时生的爱不离开,却不能开口提要求?
      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们两个之间的各种情分,已经被他一次次亲手断送了,他让时生那么痛苦,他还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彻底完了。
      手机从手里滑落,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掉在了地上,温程下意识去捡,刚动了一下,身形就失衡一晃,整个人无意识地摔倒在地,只听得沉重的一声“咚”,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就这样吧,温程绝望地想,就这样吧,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痛苦余生,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只要时生尽快摆脱影响,只要时生获得幸福,留给自己的自己即使只有后悔、不甘,也该知足了。
      黎茳感觉自己才离开温程房间不过几分钟,院子大门就被敲响了,打开一看,黎茳只愣了愣,便心下了然。
      “你果然还是跟着来了。”黎茳问,“你要带他走吗?”
      时生不答只问:“他怎么了?”
      “他……”黎茳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耸肩,“幡然醒悟,悔不当初吧。”
      时生满心疑惑,但没再多问,迅速绕开黎茳向屋子里走。
      黎茳又问:“你要带他走吗?”
      时生反问:“你觉得我能吗?”
      黎茳故作惊奇,“你什么时候不能了?”
      时生冷嗤一声,没当真。
      黎茳说:“你要想带他走,至少等你温爸温妈回家看你一眼再走,不然压力全给到温程,他根本吃不消。他自己都见不着你,一群人还围着他对你问东问西,那就是生生的折磨,他真是受得够够的,跟被反复鞭尸没差。”
      时生脚步一顿,有些僵硬地看向黎茳,“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黎茳严肃地说,“你们的事我早有所觉,这你早发现了。同样,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想且讨厌多管闲事。但作为旁观者,作为他姐,我为他说几句话。
      先声明,我大概能猜到你的理由,所以我不是怪你一走了之,当然,就算你想彻底甩开他也没关系,我们这一堆人不会逼着你、要求你留下来报恩,只会默认所有你和他之间的事都随便你们自己折腾。
      只是,他这个失魂落魄的状态我实在看不过眼,生怕他哪天扛不住撅过去不省人事了。
      要我说,他一向惯着你,但在冷静期这种艰难的时候,你也去理解理解他吧,客观点,不要想当然,别把对自己的不自信强加到他身上。别看他从小被人追求到大,真正交往过的人也就你母亲连蔷一个,还被绿被甩又被迫接盘,充分说明在感情方面他根本不聪明,他需要时间和提示才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状况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再愚钝他也根本不可能讨厌你。所以,你明白了吗,你的确给了他时间和提示,但你没给他信任。
      聪明如你,紧张起来照样当局者迷。
      你不用想也该知道,他没那么心硬,辛苦养了十多年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一点影响也不受,怎么可能?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对放心上的人毫无原则,毫无原则的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有所体会吧,毕竟我看你对他的态度也基本等同于毫无原则了,可你偏偏没想到他也会承受这后果。你也挺关心他的,你是想不到吗?我不信,我更倾向于你是不敢想,你不相信他会怀念过去那些你对他肆无忌惮的时光。虽然你为了各种原因,有意把他一个人丢在家冷静,但你不敢相信因此也没想到他在家是这么过的吧?毫无原则的后果是成倍展现的,你们都是自讨苦吃,他承受的不比你少。
      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多少?你愿意考虑信他了吗?”
      温程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根本没多久,门突然被急切地敲响了。
      温程不知道黎茳突然这么急匆匆是找自己做什么,可能是担心自己的状态吧,温程想。
      残存的清醒让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该给个回应表示自己人没事,但他既动不了身,也出不了声。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门突然被拧开,又立刻被关上,不同于黎茳的熟悉脚步声进门后一顿,迅速到了温程身前,听起来似乎是看到自己躺在地上,所以跑了过来。紧接着温程感觉自己被揽腰抱起、轻轻放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温程的眼睛红了,开始逼迫自己失去意识,因为他不仅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还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开始恍惚了,他想不明白,时生怎么来了?时生怎么还肯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场面不像是真的。
      他怕了,怕这是梦、是幻觉,与其清醒以后落差太大,变得更加难以接受,还不如尽快失去意识,尽快忘了这场幻觉,让自己再也别抱念想。
      但他忘不了了,因为那个熟悉的幻觉,突然用熟悉的声音叫了他一声“温程”,然后深情抱住他,吻住了他。
      深情,是他的错觉吧。还是说,他的幻觉,会以他想要的样子出现,所以才这么深情?
      可明明连时生的气息、唇齿间的触感和喜欢的动作也都那么熟悉,甚至那么真实,温程犹豫了,幻觉竟然可以逼真到这种程度?
      但他不知该如何证明这不是幻觉。此刻,时生所有久违的温柔都来得毫无道理甚至有违常理,不管是时生的存在还是行为,都指向一个可能性——假的。
      因为太不合理了。
      怪不得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会因为出现幻觉而做出有违常理的事,温程现在多少能理解一些了,因为精神恍惚的时候,幻觉就相对显得真了。
      这是幻觉也罢,他不想忘记了。
      何况……如果这只是幻觉,他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了,不是吗?
      温程感觉自己流下眼泪,身体由紧张变得放松,渐渐地恢复了行动力,甚至可以开始迎合幻觉的动作。
      他感觉到幻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猛烈。
      他控制不住地带着哭腔,呜咽地艰难迎合着,情不自禁吃力地抬手攀上幻觉的肩膀,幻觉顿时受刺激了一般,发狠地掐住他的腰,结结实实地将他压在了身下。
      他感觉到了腰上传来的疼痛,却没吭声,也没反抗,而是绝望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接触,他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被侵犯的痛感到来,他知道,即使是幻觉,以后这种情景恐怕也再不会有了。
      但幻觉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直到很久很久,幻觉留恋地一点一点松开他,他惊恐地攥紧幻觉的衣服,提出了自己每每想提出却不能开口的要求:“别离开我!”
      时生一怔。
      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连笑一下都难的时生,听到这句话时差点喜极而泣。
      时生红着眼眶,看着温程,久久没说话。
      他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不敢相信温程迎合了他的吻、在接吻时主动攀住了他的肩膀,甚至说出了这种要求,这是他祈盼已久的话,却并不是往日那个百般顾虑的温程会说出口的,因为温程最怕的就是耽误他。
      温程现在神志不清,言行反常,这是时生能给自己的唯一解释,也是目前最可能的解释。
      他逼迫自己冷静,不要对温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他不再多想,跟着上床搂紧温程躺下,贪恋又珍视地把温程揉进怀里。
      温程有了安全感,心里稍稍放松了,呼吸渐渐平稳,没过多久便睡着了,但依然紧紧抓着时生的衣服,时生任由温程抓着,心里翻江倒海,脑海里不断回闪着温程方才的言行和黎茳的那些话。
      他心里那个曾经坚信过却不断被他推翻、最终被他冷落的想法又控制不住地冒出了头,他绝望地搂紧温程,拼命地把这想法压下去。
      念想太美好了,一再被推翻的时候,他怎么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相同的打击?他不想因此变得麻木,他想永远记得那份痛,那是他十多年来怀揣这份喜欢所必须承受的代价,是他无数次疲惫不堪想慢下来歇片刻时给自己敲响的警钟。
      因为温程的一句“想”,他已经掉头回来毁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艰难忍耐的结果了,一步错,断不能步步错,他不能失去更多了,尤其不能失去有关温程的更多希望了。
      此刻在温程身边,纵然前功尽弃,但骤然得偿所愿见此一面,数月来精神紧绷、压力递增、睡眠失常等等造成的影响悄无声息地尽数显现,疲乏和思念带头席卷了时生,时生很快也精神不支,昏睡了过去。
      时隔数月,两人都久违地睡了第一个超过4小时的整觉,睡得很沉,一觉无梦。
      期间,出门回来的温爸温妈想叫温程吃晚饭,被黎茳急忙拦下了。
      两人一觉睡到晚上9点多,才算是勉强睡走了困扰精神和身体数月的疲惫。
      温程先醒了,睁眼时骤然看到紧紧搂住自己的时生,一时间怀疑自己梦还没醒。
      怀里人的呼吸频率变了,时生很快也醒了,他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查看温程的状况,在看到温程也在看着他的时候,他怔住了。
      温程也怔住了。
      一觉好眠,温程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的,这意味着,眼前抱着自己的时生是真的,时生真的来了!
      时生怎么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是……讨厌自己了吗?
      可是……
      尽管分别了这么久,时生还是会在自己睡醒的第一时间醒来,醒来后第一时间还是会下意识查看自己的状态。
      时生说,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刻在他骨子里的反应,当时温程以为时生反应如此敏感过度是因为没安全感,怕自己在他熟睡时抛下他离开,因此温程每每在时生存在的场合睡觉时,潜意识里都深深刻着“不要乱动”四个字,生怕因为自己睡着时无意的动作让时生频频紧张,影响时生的精神状态和睡眠,可无论温程多小心,就算睡醒时也一动不动,时生依然会立即清醒。
      后来,时生长大、离家,在温程眼里代表没安全感的过度反应也始终没消失,直到那时,温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时生的过度反应,不是因为缺失安全感,而是因为担心他。
      而现在,时生还是做出了这个反应,是不是意味着,时生还在担心他?
      温程没敢动,生怕时生冷着脸离开,时生也没敢动,生怕被温程一把推开。
      从拥吻入眠到时生下意识的担心,这些场景,仿佛他们很久以前温馨日常的再现,一切仿佛穿越回了温程因为不舍时生难过而任由时生肆无忌惮、对自己为所欲为的那段日子里,仿佛他们从没起过争执,从没遭遇过分离。
      虽然那时的亲密拥吻在温程看来只是时生寻求安全感的行为和撒娇,但温程依然很怀念那时的温存,以至于每每怀念,都像回忆的刀捅在心口,疼得喘不过气。
      那时时生已然动了心了,在自己还把时生看做孩子的时候,时生已然默默忍受了那么久的压力和折磨,直到终于熬到成年才敢说出口。
      而这么沉甸甸的感情,却被自己愚昧、怯懦地否定、逃避了,时生以为成年了就可以摆脱孩子的标签,自己就会用看大人的眼光看待他和他的追求。
      但自己终究辜负了他的良苦用心,才害他不得不换一种方式,证明自己长大了,和其他成年人无异,完全能看得清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也完全能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他拼命努力想要成为一个可靠的人,让自己不用再担惊受怕,而是可以安心地依靠他、相信他,怎料自己却一直不去好好揣测他的用心,反而和他大吵大闹,逼得他不得不离家……
      温程后悔不已,自己明明最怕影响时生,可到头来,把时生逼成这样的还是自己。
      终于,时至今日,时生一听到自己的声音就挂断了电话,那种绝望到现在还让温程浑身发冷。但这是自己咎由自取,可怜的是一直在努力走进自己生活里的时生。
      温程的眼眶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看到温程流泪,时生一怔,顿时顾不得害怕被温程推开了,慌乱间抬手为温程擦了眼泪,可擦完突然意识到温程现在是清醒的状态,温程说了要保持距离,而他也答应了,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拥有最大限度和温程肢体接触的自由了,于是他捏紧了手又放下,轻轻松开温程坐起身,问:“为什么哭?”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能告诉我吗?”
      没了时生的怀抱,温程心里顿时慌了,跟着起身想要抓住时生,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攥着时生的衣服没松手,顿时连眼泪都不流了。
      而时生见温程也跟着起来,下意识扶了过去。
      一抓,一扶,气氛突然就凝滞了,有些慌乱无措和暧昧。
      暧昧,这个温程以前永远不会用在自己和时生之间的词,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时,温程惊慌得不知所措,心虚得不敢看时生的脸。但温程心里很清楚,暧昧这个词出现,代表自己彻底变心了。
      “我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行吗?”时生率先打破沉默,“我还有资格知道吗?温程?”
      温程的心微微发颤,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时生,“你……不是讨厌我了吗?”
      时生一愣,迅速回忆自己做了什么让温程如此误会的事,想起了那通被自己挂断的电话,应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对不起,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怎么会讨厌你?”
      “你挂了我的电话……”温程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矫情,说着说着觉得有些别扭,像是在告状,顿时说不下去了,“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
      时生目光复杂,一言难尽地看着温程,许久,叹了口气,“温程,你以为你说的是什么话?”
      温程没明白时生的意思。
      时生:“你以为,为了你这一句话,我已经苦苦等了多少年?”
      温程一怔,心里开始泛酸。
      时生:“讲点道理,温程。你立下规矩,现在自己犯规,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真该庆幸我爱你爱到情愿逼死自己也不愿动你,没冲动下对你失控,已经是我拼命咬牙忍耐的结果了,再多听你说一句好的我就忍不了了。相反,再多听你说一句坏的,我就崩溃了……你以为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挂电话会出事,我解释清楚了吗?”
      温程心疼得要命,低着头哭泣,“对不起……时生……对不起……”
      温程对这份感情的态度转变让时生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程,”时生的语气变得严肃又冰冷,“我必须要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无论我对你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在你点头以前,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我们陪伴彼此十数年,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必须给我个机会守着你,我……”
      温程突然抬起头,眼睛紧紧盯住时生的脸,打断道:“你为什么着急创业?”
      时生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先说你的事……”
      “我求你!”温程咬着牙,“我就这一个问题……你说完,我什么都说。”
      时生不知道温程为什么时隔这么久突然重提这件事,这次久别重逢,温程突然间变化太大,他摸不准温程到底想做什么,不敢轻易给出答案,“之前刘掩哲的话夸大其词,你不要相信……”
      温程猝然打断,“我要听全部真话。”
      全部?
      时生心里咯噔一下。
      温程如何得知自己有所隐瞒?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很难说出口……”温程紧张得声音有些僵硬,“我们交换好不好?你告诉我这一件事,我告诉你两件事……好不好……”
      时生并没觉得公平,反而,执着于此的温程让他心中的不安和疑虑变得更大,“温程,你冷静点,我担心你现在的状态……”
      “你为什么着急创业?”温程再次打断时生,“是因为我吗?”
      时生一噎。
      “是因为想早点独立离开我吗?”
      “怎么可能!”时生避无可避了,“温程,你非要这么逼我吗?!你非要故意说这种话逼我?!”
      温程捏紧了手,点点头,“我明白了。”
      时生怒道:“你明白什么了?!我说了,让我离开你绝无可能,不是因为想离开你,我从没想过……”
      “对不起,”温程自顾自道,“我不逼你了。”
      “温!程!”时生忍不住扳过温程的肩膀,看着温程,声音都在发抖,“你要逼死我吗?你知道我说了以后,可能会失去什么吗?别问了,给我留条生路,行吗?这是我唯一的生机了……”
      温程强忍着眼泪,没说话。
      看着丝毫没有妥协意思的温程,时生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他无力地松开温程,垂下了头,感觉现在的自己比当初告白时还要无药可救,明知是死路,却不得不走。
      但这就是自己的命,自己选择的,坚持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温程一怒之下扫地出门,彻底断绝关系和来往,从而逼自己断了念想。
      到时,就什么都没了。
      时生狠狠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起初……起初,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神经痛,发烧时的症状也会很严重,我意识到你身体不好,非常焦急和不安。你年龄比我大不少,身体又虚弱,不避讳地说,那时我的想法是讨厌你早我太久离开这个世界。”
      “你怎么……”温程心疼得要命,“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离别是迟早的事,我们要学着坦然接受……怪我,我只知道你小时候很担心这些事,以为你长大以后已经明白了这些是无解的,却没意识到你还是在钻这个牛角尖……”
      时生:“荒诞吧?这种自然法则,我竟然至今都无法释怀。我也觉得很荒诞,竟然执着于这种事。
      我们之间相差19岁,这意味着我可以和你共度的时间,从我出生开始就凭空少了19年,我无论如何要不回这19年!多不公平!人这一生总共才活多少年?我日夜分秒必争地黏着你都恐不够,这错位的19年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只有我自己知道!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和你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相继结束一生?
      没有你,我就没有活着的欲望,你死后,我毫无疑问不会再活着。但我不想选择在你死后提前结束生命这条路,我想要你尽可能活得长久,陪我更久,直到我也行将就木,然后一起离开。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填补那19年的办法……”
      温程忍不住问:“那时你才多大?”
      时生:“很小,我不记得。”
      温程:“5岁。”
      时生一愣。
      温程:“你5岁那年,我带你去书店,你第一次看医学杂志,当时是为了帮我治疗郑钧弄出来的伤口和疤痕。从那以后,你就经常让我带你买医学杂志回来看。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时生怔怔地看着温程:“十几年前的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温程忍着眼泪,“你不也一直记得我的事吗?”
      时生抿了抿唇,没说话。
      温程:“然后呢?”
      “然后……”时生说,“我担心你的身体,也害怕未来的日子里过早地失去你,我萌生了为你改善和治疗的想法,但在查询了医学资料后发现,最合适的方法是调理身体,于是我改变了方向。
      食疗养生是不完美的,我也不信任市面上的营养保健产品和服务,所以产生了创办保健品公司的想法,亲自带团队,从每一个细节做起,为你量身定制产品和服务。”
      听到这里,温程震惊了,虽然知道时生创办公司的原因和自己有关,但温程没想到的是,时生竟然是专门为自己创办了一家公司!
      时生的公司……就是给自己办的……
      这真相一冒出来,温程觉得,自己欠时生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原来时生那么小就有了这些想法,原来从小看医学杂志,长大读医,不是他兴趣所致,而是他给自己强加了与他无关的责任在肩上。
      温程悔不当初,如果自己早些发现时生的这些心思,是不是就能及时开导他,帮他培养他的兴趣,而不是让他一个人默默背负这些责任过早地长大立业?
      “后来,我知道我喜欢上你了,知道这份感情一定会让你难以接受,也知道这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年龄和经历:我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个不争的事实让你对我的感情以及接纳我感情这件事感到荒谬、恐惧。”时生说,“所以我把创业的时间提前到了毕业前,我希望毕业时能让你看到有模有样的公司,让你看到我已不再是个孩子,让你愿意用看一个独立、成熟的成年人的眼光看待我,用看待你其他追求者感情的心态看待我这个追求者对你的感情。就算到时你依然无法接受我,我也希望毕业后就有能力让你过上不再奔波劳碌的生活,有能力不再和你两地分居。”
      时生感觉自己开始因为恐惧接下来温程的反应,而不受控制地发抖和想哭,“这就是全部的理由,没一句错漏,没一句夸张,没一句假话。我创业的理由很简单,急于创业的理由也很简单,都和你有关,因此我从不敢对你多说创业的细节。
      毕竟……你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我的人生被你影响,我怕你知道真相以后,会为了斩断和阻止我所有向你奔赴的念头和行为而……而离开我、断绝来往……”
      温程惊讶、后悔、哑口无言。
      时生说的没错,如果这些真相在今天以前被自己知晓,自己一定会迅速狠心离开时生,永远断了时生的念想,逼时生为了时生自己而活。
      可黎茳说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与长期以来时生、白翊、程露、郑钧乃至自己对这样一种感情的认识与理解汇聚在了一起,层层叠叠,互相碰撞,缓缓渗透,一起发酵,最终合力砸醒了温程。
      温程不会再有那种狠心的想法,他只想抱紧时生,让时生再也不害怕和面对那些分离。
      “对不起……时生……”温程哭得不能自已,“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这么痛苦……”
      十多年,时生是怎么忍下来的?
      原来时生早就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自己却根本不听、不信他的解释。
      时生只是想自证不再是个孩子,这是时生急于创业的理由,也是黎茳最后虽未直白说出口,但自己终于幡然醒悟的事。
      而不管时生的理由是什么,归根结底,都是自己。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自己克服心理障碍,更合理地看待时生的感情,时生也不至于被逼得如此艰辛。
      “所以呢……”时生问,“你要给自己套个罪名,然后离开我了吗?”
      “难道我还有资格留在你身边吗?”温程哭着问,“你不怪我吗?”
      时生看着温程,不说话。
      温程:“你想听我跟你交换的那两件事吗?”
      时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绝望地等着审判,不敢出声。
      温程深吸一口气,“那两件事是,我不再只把你当做孩子看了……”
      “……以及……”
      “我也喜欢上你了……”
      时生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程。
      温程说着这种话,局促得想要扭过脸去,毕竟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告白,他难为情得恨不得一头扎被子里闷着去。
      但为了让时生看到自己是认真的,温程生生忍住了躲起来的冲动。
      时生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温程这一连串的表白,像一个接一个爆炸的炸弹,炸没了他全部的理智。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毕竟这是连在梦里都不可能出现的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温程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心里越来越绝望,告白时不好意思的感觉已经被恐惧冲散,他突然想到:这就是时生当初告白后等待自己宣判的感受吗?真是难受,难受得他像是同时在被炙烤和冰冻,焦急又寒心。
      而时生一直没说话,甚至到最后皱起了眉,这让温程更加坐不住了。
      温程开始慌乱了。
      告白之前只是想让时生知道自己的改变,不要再继续一个人承受那些委屈和伤痛。
      可现在告白结束了,温程才回过味儿来:时生已经讨厌自己了,自己却偏偏这时候马后炮地来表白,不是徒增时生的烦恼吗?
      温程突然后悔了,慌乱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该告诉你这些!我……我早该想到这会让你更困扰,但是……但是……”
      温程急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时生不懂,明明是他在等待宣判,现在怎么好像……被审判的成了温程?
      时生冷冷地问:“但是什么?”
      温程紧咬着牙,不由得抓紧了时生的衣服,在心里呵斥着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
      时生看了眼自己被温程抓紧的衣服,温程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向后靠,立即松开了,却用力过猛没稳住身子,被时生本能地一把捞进了怀里。
      温程怔住了。
      时生依旧冷冷地问:“但是什么?”
      温程的脸埋在时生的肩上,久违的清醒时的拥抱让他差点哭出声来,“但是……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都怪我……明明……你本不必承受告白后的压力和折磨……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认真道:“原来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时生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所以呢……你想怎样……”
      温程愣了,“我想怎样?”
      是,温程今天到底想怎样……
      时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快炸了。
      温程今天突然说出这么多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话,原因是什么,他大可以猜得到,可他不敢猜。
      温程这种一次次打碎他的希望、眼下又不知为何亲手给他捧来希望的行为,又一次将他推到了悬崖边,温程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再一次让他跌入深渊。
      他真的快忍不了了。
      “我想怎样……”温程自言自语地喃喃:“我想怎样,就能怎样吗?”
      时生微愣。
      温程突然把脸埋进时生的颈窝,紧紧搂住时生,“我想任性地提一次要求,我想你别怪我自私。”
      “什么要求,”时生愣愣地看着温程,感觉被温程抱着的地方麻了一片,“你说。”
      “我想……”温程抱得更紧了,“我想你还喜欢我,我想你永远不离开我……成、成吗?”
      许久之后,时生问:“你是认真的吗?”
      温程愣了一下,立刻抬起头,认真道:“我是!”
      时生说:“可是我不敢相信。”
      温程哑口无言,因为正是自己夺走了时生过去所有的希望。
      没等他想出对策,时生突然说:“证明给我看,用身体。”
      温程一怔,脸顿时红了。
      时生说:“如果你的身体能接受我,我就信。”
      温程难为情又局促地松开时生,犹豫了一下,手微微有些发抖地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边脱边难以启齿地说:“先、先别做到底……行吗?我没、没准备,而且……房间不隔音,我怕……”
      时生一怔,咬紧牙关,一把抓过温程的手,阻止他继续脱,“你在耍我吗?”
      温程一怔,以为时生生气了,忙改口道:“做、做吧!你、你要是想做……我……我尽力……不出声……”
      时生感觉自己快疯了,“亲我一下吧,求你了。”
      温程的心猛地一揪,疼得要命。
      他微微起身,一手扶着时生的肩膀,吻住时生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时生的唇。
      这个吻有什么样的意义,自不必说。
      温程的意思,时生再不敢信,也得信了。
      “你真是……想要我的命。”时生瞬间反客为主,掐住温程的腰,翻身将温程压倒在床上,疯了似地亲吻,直到险些把持不住的时候,才堪堪停下。
      期间,温程没有丝毫抗拒,甚至只在刚开始时有些慌乱,之后便努力迎合和笨拙地回应时生的动作。
      直到此刻,时生才终于放下心头的石头,背负了十数年的压力和恐惧骤然一松,他终是没忍住,趴在温程身上哭了出来。
      温程心疼得快喘不上气了,紧紧抱着时生的肩膀,哭着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过了不知多久,时生不哭了,但仍没从温程身上起来。
      温程也不推他,只陪他静静地待着。
      突然,时生声音嘶哑地问:“我们的关系……变了吗?”
      温程一愣,问:“你……想变吗?”
      时生没说话。
      温程忙说:“你要是不想变的话,就不变。如果你想……做了,随时找我……我、我都可以……”
      时生一怔,随即埋在温程心口苦笑起来。
      温程难为情地扯过一旁的被角遮住脸,局促地问:“你、你笑什么!”
      时生笑了一会儿,撑起身,看着温程,认真地问:“温程,我们交往吧,行吗?”
      温程怔了怔,缓缓拿下被子,难以置信地看向时生。
      时生问:“温程,做我男朋友,好吗?”
      温程眼眶盈满了泪,连连点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好,和我在一起吧,时生,求你了,别再离开我了……”
      时生闭了闭眼,彻底松了口气,心疼地擦去温程的眼泪,问:“你哭什么?”
      温程抓紧时生的手,“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我没想到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明明……明明把你害得这么惨,你怎么不怪我呢?”
      时生珍视地抚着温程的头发,然后是脸颊、颈侧、锁骨,接着在被温程自己解开的衣襟处轻轻剐蹭着,片刻后,开始一颗一颗解开温程未解完的衣扣、裤腰,俯身细吻温程裸露的皮肤。
      温程的呼吸瞬间急促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担心全堵在了喉咙间。
      这是一连串意义完全不同的亲吻,是第一场被温程看作两个成年人欢愉时的亲吻,这样的认知转变让温程血脉喷张,脸红了个彻底,又期待,又渴望。
      三十多年来,温程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
      而眼下,在看清、信任与接纳自己和时生的感情、和时生解除相思之苦和分离危机、敞开心扉和怀抱接纳和拥抱彼此的现在,温程第一次对更进一步的亲密欢愉有了期待。
      时生温柔的亲吻细密倾洒,温程身体随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和起伏,第一次情动的慌乱让他情不自禁想抱紧时生寻求鼓励、踏实和心安,却只触碰到时生柔软的发丝。
      他错愕地停顿了一秒,就在这一秒,时生的吻随之而下,在要命的地方停了下来。
      温程慌乱起身,来不及阻止,便忍不住哼出了声,并且僵在了原地。
      “你……不必这样……”温程看着时生,心疼不已,又隐隐有些期待,他下意识抓紧了床单,心跳得飞快,脸像烧了一样滚烫。
      明明时生的动作很温柔,温程却感到危险得头脑充血,要失去理智了。
      过了一会儿,温程突然局促和慌乱起来,“时生!不要!别!”
      温程用手捂住眼睛,眼眶通红。
      时生擦了擦嘴角,问:“你不要什么?”
      温程声音颤抖,“我不要你做这种事。”
      时生:“这由不得你。”
      温程哽咽着问:“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时生起身下床,往卫生间走,“这句话应该我说。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我忍得很辛苦,你就不要违背我的意愿了,算是给我的补偿,行吗?”
      温程急了,立即也跟着起身,“我帮你!”
      时生听见动静,立即下意识退后一步扶住温程,皱着眉不满道:“不要突然起来,会头晕!”
      温程顾不上站稳,只抓着时生不松手,“我帮你!”
      时生揽腰抱起温程,重新放回床上躺好,给温程盖好被子:“你觉得我舍得吗?”
      温程抱着时生的脖子不松手,“难道我就舍得吗?”
      时生:“你不舒服吗?”
      温程一噎,说不出话了。
      时生:“不想要吗?”
      温程哑口无言,羞赧又无地自容地捏紧了手,把红透了的脸埋在时生的心口。
      “再不松开,我就失控了。”时生摸摸温程的手,“我不想在这时候要你。”
      温程一愣,心凉了一截,抬起头,不安地问:“这时候?什么意思?你现在还觉得我让你不舒服吗?还是不想在这里?”
      时生认真地说:“我不想现在要了你,因为我不确定你的改变是不是一时冲动。你可以冲动、任性、不计后果冲向我,但我想给你留条退路。”
      温程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我现在的确头脑发热,但冷静下来以后,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
      “就算不是,”时生打断温程的话,“我也想珍惜你。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可越是快得到你,越想珍惜你,我多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拥有你,我不想唐突冒犯,你能懂我的心情吗?”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温程难以启齿地问:“所以你不要我了吗?”
      时生:“还不是时候。”
      温程:“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时生抿了抿唇,拿开温程的手,起身:“我去处理一下。”
      温程看着时生,轻声问:“那如果我想要呢?”
      时生一愣。
      温程:“你给我吗?”
      时生捏紧了手。
      温程:“我们回家吧,时生。”
      时生一怔,瞬间红了眼眶。
      温程:“回我们自己的家,然后……我把我的全部交给你,别拒绝我,行吗?我也想要你。”
      时生紧咬着牙,最后还是松了口,沉默着低下了头。
      温程知道时生这是允了:“我们都要彻底属于彼此了,还不能让我也帮你吗?别说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可你还是做了。”
      时生声音微颤:“我怕你一碰我,我就失控了……第一次……我想在我们自己的家做……这个理由行吗?”
      温程有些失落,沉默了会儿,道:“行。我等着你带我回家。”
      时生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冲进淋浴间,拧开开关,冷水兜头冲下,他在水中哭得不能自已。
      温程在床上愣了会儿,方才那些话带来的羞耻感还没过去,他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
      过了挺长时间,时生还没出来,温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贸然过去敲门,又担心吓着正在劲头上的时生。
      皱了皱眉,温程下床去衣柜拿了时生的衣服。
      从时生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年起,就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自那时起,家里总会备着时生的东西,像备着家里其他人的东西一样:厨房里有其他人的碗筷,就有时生的碗筷;卫生间有其他人的毛巾,就有时生的毛巾;衣柜有其他人的衣服,就有时生的衣服……稀松平常,毫不奇怪。
      时生也对这里有感情的,只是始终认为,只有和温程共度十数年的那个小小公寓,才是他的家。
      时生以为他再也回不去家了,这也是为什么,温程没说“我带你回家”,而是说“我等着你带我回家”,温程在告诉时生,那个公寓就是时生的家,时生从没和家切断过联系,自己和时生只是暂时出来了,在外面待够了,时生得带自己回家了。
      温程抱着时生的衣服站在淋浴间门口,听见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知道自己成功了。
      时生不会再觉得没有家了吧?
      不知站了多久,水声停了,温程还没反应过来,时生就打开了门,温程顿时愣了,“你没脱衣服?”
      时生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看上去落魄又狼狈,完全不像是刚求偶成功的样子,反而像是求偶失败的样子。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他心情还可以,比刚才好了很多。
      温程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上前一步,摸了摸时生的森白的脸,顿时怒了,“你用冷水?!”
      时生自知理亏,没说话,伸手拿过温程手里的衣服,又关上了淋浴室的门。
      再打开时,时生已经冲了个温水澡,换上了温程准备的衣服。
      他知道温程生气了,他心里忐忑,但事已至此,除了认错,别无他法。
      可他在屋里没找到温程。
      正要出卧室去找,温程面色凝重地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姜汤。
      时生快步过去想替温程端,被温程一句话喝退了。
      温程:“去床上躺好!”
      时生只得照做。
      但被温程喂了一碗姜汤,又喂了感冒药后,时生还是毫不意外地感冒了,烧得很厉害,整整一天一宿才开始退烧,以至于回家的事不得不搁置。
      第四天,时生的感冒才算彻底好了。
      温程和时生各开一辆车回家,途径休息站,温程先一步下车来到时生车里,打开保温瓶,倒了些热梨汤出来晾着。
      “还难受吗?”温程问,“要不要躺会儿?”
      时生摇头。
      “一会儿我开这辆车带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打车过来把我们的车开回家。”
      时生盯着温程看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你觉得你明天还能下得了床?”
      温程顿时一噎,脸烧得通红:“我、我想着……你才刚好,得再休息两天……”
      时生拒绝,“不用,我已经好了。”
      “咳……”温程呛咳了一声,说,“那、那……叫代驾?这边应该已经有代驾愿意接单了……”
      时生:“不用,我可以开回去。你要睡会儿吗?”
      温程把晾好的梨汤给时生,“不困,你在的这几天,我睡得挺好。”
      时生接过来喝了,“我也是。我们出去走走?”
      温程点头:“好,一会儿还得开几个小时,趁现在活动一下也好。”
      时生看着温程,“我主要是怕我在这里忍不住对你做点什么,毕竟周围都是人,这车玻璃没贴膜,被人看见了,对你影响不好。”
      温程脸色通红,手一抖差点把梨汤洒了,连忙盖好,打开车门下了车,“羽绒服拉链拉好,戴好帽子,你感冒刚好,别吹着风。”
      时生笑了笑,一切照做了。
      绕过车头,和温程肩并肩往空地走时,时生低头在温程耳边轻轻道:“其实,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对你做的事,十有八九都带着这种意思。”
      温程耳根一麻,羞愤不已,压着声音怒斥:“胡说什么!”
      时生:“真的。你不觉得,一直以来我对你做出的上下其手的行为都亲密得有些过分了吗?”
      温程回忆着过去时生对自己的种种亲吻、抚摸和拥抱,按理说是过分了,但温程从没这么想过,更没往歪门邪道上想过,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妥,毕竟时生已经长大了,在这些事上要有分寸了,不能再像孩提时代那样亲吻搂抱了。
      温程提防地说:“我从没想歪过,也请你不要破坏我心里的美好回忆。”
      时生不为所动,“我是故意做的那些,就是仗着你心疼我,仗着你对我千依百顺,借着身为孩子的优势向你索取,满足我自己的欲望。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对你图谋不轨了,但那时,只能借着孩子的身份,幸好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了。”
      温程顿时转过头,震惊又恍然大悟地看向时生,对于那么小的时生竟然有那些心思而心情复杂,但并没觉得不舒服或厌恶,而是羞赧窘迫、责怪自己没早点发现,以及心疼得不行。
      温程忍不住握住了时生的手。
      时生一愣,迅速回握住温程,将温程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衣兜里暖着,“我说我从小便对你有不单纯的心思,你不信,觉得我小,不懂事,觉得我是误入歧途,醒悟之后会后悔。我对此做了证明和解释,但不足以让你放心和相信,我只能做更多。”
      温程哽咽,“所以你急着去创业。”
      时生不置可否,“你总认为是你耽误了我、影响了我,我说了无数次‘没有’,你也都不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你是我活着的原因,也是我活着的目的。
      我从小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留恋,和机器没分别,如果不是你带我回家,我恐怕只会烂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如果我没这么喜欢你,我也就不会这么喜欢这个世界,也就不会这么喜欢现在的生活和因你而从零到有的一切。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温程,我才接触到这世界的另一面,因为有你和你带给我的一切,我才渐渐相信这原来是个好的人世间。
      你总觉得我理智,但其实我极荒唐、偏执,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留在你身边,努力让你也属于我,甚至只属于我,这样我就会无与伦比地开心。”
      “温程,”时生突然站住了,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温程,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无比开心的笑,“我的目的达到了,我终于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以后,你可以永远相信我吗,我真的很喜欢你。温程,没有你,我根本不行。”
      温程流着泪,忍住哽咽,信任、心疼又深情地看着时生,露出了温柔的笑,认真地说:“我也是,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时生。
      我从没属于过任何人,但自从你出现,我的生活就不知不觉渐渐开始围绕着你而运转了,你渐渐成为了我的生命。可能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注定属于你了。
      没有人能让我十年如一日不厌其烦地围着转,只有你是我的例外,我这辈子,如果必须属于一个人,那这个人只可能是你。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属于你,也只属于你,没有你我就没有命、没有心了,没有你,我也根本不行。
      过去我根本无法想通这些事,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我才幡然醒悟。
      谢谢你依旧以我为目的,时生。
      现在,你的所有目的都达成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我会克制自己,努力不再做那些无意义的担心。我保证,我不会再以任何理由推开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时生怔怔地听着,高兴得不住发抖,紧紧拥住温程,开心地笑个不停。
      听见时生的笑,温程的心都要暖化了,忍不住也破涕为笑,搂紧时生,“真是太好了,从没见你这么开心。”
      时生又把温程抱得紧了紧,“也从没见你哭得这么伤心。这几天一直以泪洗面,让我心疼。”
      周围人来人往,也有不少人扛着冷风站着抽烟,或坐在一起打扑克、聊天,时不时会有人忍不住看过来。
      温程担心他们会用不好的眼光看待时生。要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松开时生,拽着时生快速离开,但现在……
      温程扛着那些目光和心理压力没有动,把头埋进了时生肩窝里,索性眼不见心不乱,“如果我早些想明白,是不是早就能让你这么开心了。”
      时生下意识宠溺地歪头蹭了蹭温程的脑袋,抬眼看了看周围,低头在温程发间温柔地亲了亲,“那还用说吗。但这不怪你,喜欢一个人,本就可能求而不得,但这是追求者可能面临的困难,不是被爱的人应该承担的责任。答应我,别再拿这种不需要你负责的事责怪自己,好吗?”
      温程闷闷地点点头,“好。”
      时生笑了笑,安抚和赞赏地轻轻拍了拍时生的肩,商量道:“我们回去吧,这里人来人往影响不好,总归不合适谈情说爱,是我没注意场合。我常控制不住自己,随时随地想和你亲近,以后你提醒我。”
      温程微愣,时生才不会在意场合,这么做只可能是在体谅自己,温程心里踏实了很多,笑道:“好,我们刚好中和一下。”
      时生笑着点点头,牵着温程慢慢往停车区走。
      又开了将近5个小时的车,终于回到了家。
      温程把钥匙交给时生,“带我回家。”
      时生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那把钥匙,笑道:“要交换吗?”
      “像交换戒指?”温程笑着拿过时生那把钥匙,“好啊。”
      时生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温程的钥匙开了门锁。
      门被拧开,屋子还保持着时生离开前的样子,虽然四个多月也就是大学一学期课程的时间,但这和求学离家不一样,这次离家,时生是抱着恐怕再回不来了的恐惧走的。但他现在回来了,还是和温程一起回来的。
      温程带他回家了。
      时生站在屋里,久久没动。
      温程知道时生心里要难受一阵,便站在一旁陪着,也没动。
      过了许久,时生问:“隔音吗?”
      温程还沉浸在悲伤里,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答什么:“隔音。”
      时生:“那你可以尽情地出声了。”
      温程反应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脸红,就被时生按在墙上吻住了。
      温程轻颤了一下,抵住时生,急道:“先吃饭,你今天几乎没吃东西。”
      时生咬了咬温程的指尖:“放心,我体力够。”
      温程顿时羞红了脸,“我不是担心这个!”
      时生又咬了咬温程的耳垂,“我知道,不过确实应该先吃饭,否则我怕你今晚吃不消。”
      温程难为情得无处可躲,憋得耳朵都红透了,“那……洗澡……”
      时生一路向下,咬了咬温程的颈侧,“吃饭、洗澡、睡觉,按这个顺序来,可以了吗?”
      温程身体一颤,“你……故意的……”
      时生笑道:“忍一忍,我去做饭。”
      温程:“好。”
      温程没动。
      时生也没动。
      静了静,时生伸手拉开温程的羽绒服拉链,“或者……我们去洗澡、睡觉,等你累了我就去做饭,等你吃饱了我们再继续……”
      温程忍不住轻哼一声,腿不住发软,“我……站不住了……”
      时生笑着脱了自己和温程的羽绒服,抱着温程进了浴室,“马上满足你。”
      两个多小时后,温程软瘫瘫地被抱了出来,一点力气也没了。
      时生心情大好地做了清淡营养的粥,给温程喂着吃了。让温程睡了半小时后,时生一整夜下来就再没停过。
      直到凌晨五点多,温程消耗到虚脱,昏睡后再醒不来了,时生才意犹未尽地暂时放过温程,给温程喂了水、洗了澡,换了床单,搂着温程睡下了。
      温程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后,只好好吃了个饭,就又是无休止的欢愉。
      一连七天,都是如此。
      第二天起,温程就哭着求饶,又推拒又躲,但每每被时生轻轻撩拨,他就又败下阵来。
      第四天起,他就彻底撑不住了,时生仿佛精力用不完似的,没日没夜无休止,吃个饭也能在椅子上、饭桌上被他想方设法吃干抹净……
      他能理解,毕竟这是时生想了十几年的事,历尽艰难才得以实现,兴奋劲儿没那么好过去。
      但温程是真的撑不住了,他现在甚至有些怕,时生一有动作,他就感到恐惧。
      毕竟三十多年从没做过这种事,如今突然这么频繁、高强度,他会从期待、紧张变得恐惧,也是情理之中。
      时生很快看出了温程的恐惧,立即就停了,歉疚又温柔地安抚温程,静静陪温程好好睡了一上午,什么也没做。
      倒是温程不忍心了,内心几经挣扎,还是认命地艰难伸出虚软的手搂住了时生的脖子,用发哑的嗓子道:“再给我,我还要。”
      然后就再没停过。
      七天的不分昼夜之后,时生体贴地给温程放了七天假。
      这七天里,时生赶去首都,在公司和学校之间长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处理堆砌和耽误的所有棘手工作之余,抽空过去打扫、置办家具。
      七天后,时生立即将养好了身体、养足了精神的温程接了过来。
      “我早该过来陪你了。”温程环视着屋子,不住哽咽,“和我们家很像。”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暂时的新家,”时生亲吻温程,“以后你就在这里陪我。”
      “嗯,”温程温柔地笑着,“你快去忙吧,我会做好饭等你回来。”
      时生没说话,一颗颗解开温程的扣子。
      温程愣了,“你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要……”
      时生摸上温程的腰,温程的呼吸立刻变了。
      时生亲吻温程,“七天了,休息够了吧,该履行义务了。”
      温程脸色通红,艰难地撑着桌子,“去……去床上,我腰还很酸,在桌子上难受……好吗……”
      “好。”时生轻轻抱起温程,珍视地放在床上,接下去的动作强势又温柔。
      此后,时生又恢复了压力巨大、学业与工作繁重的忙碌生活,常常深夜才能赶回家。但只要温程能在时生身边待着超过半天,时生必要想方设法至少做一次两次,就算只能待一会儿,时生也必定会抓紧时间要点什么。
      一开始,温程是觉得害怕的,这么频繁,他根本吃不消。但他对时生向来心疼,以至于本能地百依百顺。时间长了,他慢慢习惯了,若是时生不做什么,他甚至会浑身不舒服,心里也在意。
      这样在一起之后,虽然如此消耗精力,时生和温程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却都有明显改善,毕竟心意终于互通,在意的人终于能时刻在身边陪伴,这比什么都让他们开心和满足。
      就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时生工作两年后,温程的母亲生病了,下了几次病危。
      好在病情最后好转,温妈把温程叫到跟前,说希望他余生有人陪,但如果他坚持一个人,也希望他幸福。
      温程犹豫再三,对温妈说:“妈,我想和时生共度余生。”
      温妈笑了笑,叹气,“知道你们俩关系好,可时生也是要长大成家的啊,到时候关系再好,你也不能住到人家夫妻家里去添乱。你也得找个人组个家庭,这样才能长久地互相陪伴……”
      温程打断温妈的话,“是我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
      温程咬了咬牙,“我喜欢时生,不只是对孩子的喜欢,而是……我想和他结婚。”
      温妈听着听着,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第一反应是想笑,因为难以置信,随后是震惊、痛愤,“你!你怎么能!?你糊涂了?!你多大的人了?白活这么些年了?!”
      “您想说、想骂的我都明白,我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可我……”温程浑身颤抖,红着眼眶,“我控制不了我的心……”
      温妈痛怒,“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怎么跟时生解释?你不怕时生知道了吓着他?!把他养大的人,对他有这种心思,他该怎么接受得了?你……你要是不想惹大祸,不想害了他,就在心里憋好,别让他知道,管好你自己,别影响他……”
      温程:“他知道了。”
      温妈心提到了嗓子眼,“你说什么?”
      温程:“他知道了……”
      温妈:“不可能!我不信!你叫时生来!”
      温程没动。
      温妈压着情绪,缓了很久,她捏紧了手,逼着自己消化这件事,“你把时生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温程还是没动。
      温妈崩溃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办?!你想让我放宽心鼓励你追他吗?!你想让我劝他答应你?!”
      “妈,对不起,”温程抬起头,“我是认真的,我对他不会再有半点马虎……”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温妈气急了,“他才多大?!他从小就坎坎坷坷,现在学习和创业压力又那么大,够艰难的了,好不容易有你这个喜欢的叔叔陪他长大,可……你怎么这么残忍?一个人憋着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说出来打击他?!你把他给我叫进来,你不叫我就自己去找,我不许你伤害他!”
      温妈撑起身子就要下床,温程急忙拦住了,转身叫时生进屋。
      “我喜欢你的事……”温程垂着头,“我告诉她了。”
      时生一怔。
      “她想和你说几句话,让我来问问你可不可以。”温程问,“你想进去吗?不想进就不进,没关系,我会去跟她说。”
      时生:“她怎么说?”
      温程咬了咬唇。
      时生捏了捏温程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大概知道她会说什么。她和你一样,遇事都会首先考虑我,温爸也一样。但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是我把你带到我身边,应该由我来承担大部分责任,你不要再一个人顶着这所有压力,我们不一样了,让我对你负责吧,好吗?”
      温程流着泪点头,“好。”
      时生进了病房。
      温妈强压着情绪,想去拉住时生的手,但并没有动。
      时生从小不愿让任何人碰,除了温程。从前体育课上做个手拉手的游戏或活动,时生宁可去罚站,也不屈服于老师的威严。
      他不是矫情,也不是守身如玉,他就是抵触其他人的触碰,从有记忆时起他就记得自己不愿意和人肢体接触,被他父亲经常打骂、避无可避地被迫目睹他父亲在家里和那些不认识的女人亲密接触后,他变得更加抵触。
      唯一能让他忍耐触碰的只有他的父母,唯一让他渴望触碰的只有他的例外温程。
      从小,温爸温妈或温程的亲戚们想拉着他的手去买吃的、穿的、用的,他还没本能地躲开,温程就已经抢先冲过来将他护住了,然后一遍一遍编造理由讲给所有人听。次数多了,大家再不当回事也都条件反射地记住了。渐渐地,所有来过温爸温妈家的人基本都知道温程看时生看得严,不喜欢时生被人碰了,慢慢地也就记住了不再碰他。
      “时生,”温妈强迫自己笑笑,“来,这么久没见了,温妈想跟你聊聊天。你今年大四了,再有一年就毕业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呀?”
      时生看着温妈,没说话。
      温妈:“好孩子,别有压力,温妈不是为了给你压力才和你聊这些,就是怕你压力太大了,所以想着问问你,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们聊聊别的……”
      时生:“开公司,养温程。”
      温妈心里咯噔一下,“恩将图报是好事,但你不必搭上自己的未来。”
      时生认真地说:“温妈,温程就是我的未来。”
      温妈一愣,声音颤抖着问:“你和温程之间……是怎么回事?”
      时生直言:“我喜欢温程。”
      温妈深吸一口气,“哪种喜欢?”
      时生:“您和温爸之间的那种喜欢。”
      温妈险些背过气去,“我和他爸爸之间不止是喜欢,还有爱和亲情。”
      时生:“爱是责任和行动的结合,我不敢擅自说爱,但我想和温程在一起。”
      “那你的生活怎么办?”
      “我的生活里如果没有他,那就不是我的生活了,而是我的地狱。”
      “你不介意他的年龄?你可知你们相差的这19年意味着什么?他今年已经42了,早就已经开始年老色衰,甚至马上会变得越来越苍老,而你才23,青春年华,风华正茂,你不觉得不值吗?你不觉得吃亏、浪费吗?”
      “这不是浪费,这是陪伴。他也曾用他的青春陪伴了我。从以前到现在,我因为一己私欲,让他拒绝了无数比我更好的人,所以吃亏的是他,不是我。”
      “你这是在报恩?”温妈说,“你何必用这种方式报恩?”
      时生:“我在报恩,也在满足我自己,我喜欢他,喜欢到生活里不能没有他。我对他的感情从没变过,从小我就是喜欢他的,您信我吗?”
      温妈沉默了许久,才问:“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受不了了,你改变心意了,或者你终于看清,原来你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我不会改变心意,更不会让他受伤害。”时生毫不犹豫,“如果我动摇了或者改变了,为了我,也为了他,我会重新爱上他。”
      温妈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时生:“无论如何,这辈子我喜欢的只会有他一个,爱上的也只会有他一个,共度余生的也只会有他一个。没了他,我不能活。”
      “傻孩子,你必须好好活着。如果你不爱了,就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不要被他的养育恩情束缚,明白吗?”温妈说,“他会理解你的。”
      时生:“温妈,对我来说,不爱他的话,我就没有可追求的幸福了。所以我不会动摇和变心。”
      过了许久,温妈试着抓住时生的手,叹了口气,“难怪你从小就不叫我奶奶,只叫我温妈。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时生:“现在您相信了吗,我来到他身边的目的从来就不单纯。”
      “信了。”温妈点点头,片刻后说,“如果你能说到做到,不伤害他,那么以后就别叫温妈了,叫妈。”
      时生怔了。
      “你还不懂他的心意?”温妈说,“你守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还离得开你?”
      时生愣愣地看着温妈,有些发抖。
      “温程知道户口本在哪儿。”温妈握着时生的手紧了紧,“想去就去吧。祝你们幸福。”
      时生愣愣地被温妈抓着手,点了点头,疯了似的,难以置信地转身冲了出去。
      温程正在病房外的栏杆上趴着,看着窗外的日晷发呆,突然一阵疯狂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住,被紧紧包裹进熟悉的气息和怀抱。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酥得温程手机没拿稳差点掉出去。
      “真的吗?”时生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害怕失望的惶恐。
      “什么?”温程心疼地抬手摸了摸时生的脑袋。
      “温妈……说……”时生平生第一次无法流畅地说完一句话。
      温程握住时生的手,“说什么?”
      “允许我们去结婚。”
      温程愣了一下,立即朝病房的方向看去。病房的门关着,温程眼圈红了又红。
      时生:“是真的吗……”
      “嗯,”温程转过身,看着时生的眉眼,认真地点点头,说,“真的。”
      时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程:“我好高兴!”
      温程笑笑:“你愿意吗,和我结婚?”
      时生抖得厉害,战战兢兢地问:“……你呢?”
      温程坚定且认真地说:“我愿意。”
      时生:“我求之不得。”
      温程:“你现在得了。”
      时生:“我……我要疯了……”
      温程搂住时生,靠进时生怀里,“现在你能理解我当时有多震惊慌乱了吗?当时你突然向我告白,又突然离开我时,我也差点疯了……”
      时生:“你这是在报复我?”
      温程无奈地笑出了声,“没有,只是因为我顾虑深重,加上不勇敢,所以自然而然下意识地就做了很多折磨我们彼此的事,但没想到会以牙还牙,报了当初你折磨我的仇。其实,在你当初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就是喜欢你的,可是我……一直不敢面对。”
      时生搂紧温程,脸埋在温程肩窝,“我可以亲你吗?”
      温程愣了一下,顿时心跳加速,有些紧张。
      “以前,我从没做过逾矩的事,我努力做着乖孩子。”时生说,“以后我可不可以不乖了?”
      温程有些心疼,听到最后一句,又耳根一红,好气又好笑,“虽然我心疼你,但谁说你没做过逾矩的事?我现在腰还在疼。”
      时生笑着给温程轻轻按揉腰。
      温程踮起脚,在时生唇上吻了一下,这个吻短暂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温程吻完,问:“走吗?去民政局。”
      “等一下。”时生声音低了很多。
      “怎么了?”
      “就一下。”
      时生打断温程的话,并且没再给温程说话的机会,低头吻住温程,撬开牙关,唇舌交融,无限温柔,许久才离开。
      时生紧紧搂着温程,温程心跳快得不正常,高领毛衣下雪白的脖子染上了粉红。
      “走吧?”时生问。
      “好。”温程红着脸,低着头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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