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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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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算下来,我“借魂还尸”到这个芙遥国的大部分时间里,基本属于封闭式管理。因此,可以说我对这个时代,对这个被称做“容淄”的一国之都的真正认识和了解,应该是从我站在大街上的这一刻才刚刚开始的。
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柏油马路,也没有琳琅满目的时尚店铺和喧嚣华丽的视觉刺激。在这个时代,根本看不到任何环境污染,也不会在河流里捞起来一个又一个塑料方便饭盒;不用耐着性子去面对商家们“死马说成活马”的热情推销,更不用去预测禽流感口蹄疫啥时候又要流行。
停停走走,我瞧什么都觉得新鲜。厚着脸皮把小摊上的诸多小玩意儿逐一摸遍,又蹲在一群小毛孩中间,嚼着糖葫芦看皮影戏。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后,要不是肚子抗议,我兴许还得再逛会。突然想起来,这会儿玉双差不多该发现我逃跑了,全府上下正乱做一团呢,没准儿过会就会满大街搜捕我了。不过我这人一辈子改不了贪吃的坏毛病,天大的事情也等我先填饱肚子再考虑。
我摸了摸了怀里的银子,四处张望,目标锁定在街口处一座别致的三层建筑上。“食珍阁”---光看名字都叫人嘴谗,才到楼下,里面飘出的阵阵菜香就把我的魂儿给勾去了一半。
店小二堆足笑脸把我迎进去,大堂里宾客满座,好不热闹。
我问他:“有没清净点的地方?最好是靠窗的。”
小二十分机灵,二话不说把我领上了三楼。三楼的格局有些类似于现代的雅座包房,整层楼被分割成数个小单间。等我坐定,小二习惯性报上菜名。我饿得难受,干脆告诉小二:“你就挑着你们这好吃的,油水足的上。”
小二心领神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我面前就摆了一桌子叫人垂涎欲滴的菜肴。
“这道是珊瑚桂鱼,这道是脆皮乳鸽,这道是蟹黄灌汤虾球,这道是富贵狮子头... ...还有这道......嘿……客官您慢用!”
小二收下“小费”关门离开,我赶紧迫不及待地抓了只乳鸽大口大口的啃起来。坐包房就是好啊,吃相再怎么邋遢也没人看到。可是正在我捧着一只红烧蹄膀大嚼特嚼时,小二又一次推门进来,面露难色的往我身边一杵,我立时兴致大减。
“这位客官,您... ...”
我脸一垮,问道:“我这才刚动筷子,你们就要算帐了?”
小二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
“不是,不是,小店哪能这样没规矩。只是想您行个方便,挪个地方用饭行吗?”
我马上就不乐意了,抬眼朝门外一扫,只见门口几个彪形大汉,正簇拥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公子堵在那儿。我这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类仗势欺人的主儿,管你是谁,先来后到,真要想坐这,等我吃完先。
冷哼一声,我干脆装聋作哑继续大口吃肉。小二苦着个脸拿我没办法,倒是门外的人沉不住气了,一个大汉率先几步跨到我跟前,桌子一拍吼道:“你让是不让?”
我气定神闲,微微一笑:“不让。”
大汉更为直接,拖住桌布使劲一拽,我这一桌子菜瞬间就洒了一地。
“再问你一次,让是不让?”大汉说罢,伸手就来抓我的领子。
我顺势往下一缩,蹲在地上戳起一个虾球喃喃:“小虾~~~~~~你死的好惨呐!!!~~~~人家还没来得及碰你,你怎么就先去了!!”
大汉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相当茫然,愣了几秒才恼羞成怒,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抬手就要揍我。
说实话,那巴掌要照这么拍下来,我还真有点吃不消。不过我想明白了,你丫的今天要真敢打我,我也豁出去了。老子说白了也是个郡主,大不了今天事情闹大了给连弥夜抓回去继续受气,但你们打的可是郡主,哼哼,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眼一闭继续嚷嚷:“妈呀!不得了啦!天子脚下,疯狗咬人了!吃顿饭都吃出人命来啦!我死不瞑目啊!!!!”
紧咬牙关准备挨足老拳,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我睁眼一瞧,之前站在门外的纨绔子弟已然笑眯眯的坐在了桌子另一头,敢情还是一奶油小白脸。
“这位公子言重了,吃饭哪会吃出人命呢!”他摆摆手示意手下把我放了。那大汉颇有些不爽的松手,我拉了拉领口道:“狗主人总算是现身了。”
“放肆!!!!!”
那汉子本想再把我揪起来,听到一旁的主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个“滚”字,便再也没有底气,只得灰溜溜的退出雅座。我暗自舒了口气,也坐回了椅子上。
仔细端详,我对面这小子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面色红润,眉清目秀。发髻间插了支白玉簪子,配上一身素雅的蓝衫,总而言之是个阳光帅哥儿。我这就纳闷了,我成天没事儿干嘛总遇到些好看的主,这不是摆明了让人自卑嘛?
站在一旁的小二见我和小白脸都默不做声,赶紧出来打圆场。
“客官,这菜... ...?”
没等我搭话,小白脸先吩咐:“快些收拾了,重新上一桌,银子算我的。”
“是,是!” 小二连连点头。
小白脸又转过来对我说道:“方才是家奴太没规矩,扫了公子的雅兴,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既然都端出了和平友好的姿态,我也不好再恶语相向,何况闹大了也没啥意思,只是可惜了我这顿才吃了一半的美食。
眼见小二又端了酒菜上来,我反正也没胃口了,站起来对小白脸道:“这地方现在归你,我有事儿先撤了。小二!买单!!!”
他反手拉住我:“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否留下一起喝杯酒?就当是在下向公子赔礼。”
喝酒?我一下就来劲了!
我表面推脱了一下,小白脸已经一脸诚恳的把酒满上了,还当着我的面自己先干为敬。转眼三杯见底,似乎完全没有要跟我秋后算帐的苗头。我实在磨不过这面子,就勉为其难的坐下来。
小白脸举杯问我:“在下姓贺,贺云扬。公子尊姓?”
“我叫彦凌。”我闷闷的回他。
“听彦公子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我点头。
他欣然一笑,露出两小虎牙。
“难怪听公子说话这么有趣,在下最喜欢结交公子这样的朋友。”说罢,他的杯子又见底了。
乖乖,酒量不错嘛!酒场如战场,我当然也不能示弱。
所以说喝酒要误事呢,我这人本来就不爱记仇,又被贺云扬连续敬了几杯酒,之前的事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时候小二多事,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满身是补丁的唱曲小姑娘,二胡拉得跟杀猪似的不说,跑调走音还都占齐了。
贺云扬压低嗓子一本正经的问我:“彦公子觉得如何?”
我哭笑不得:“真特么难听...”
贺云扬愣了一愣,立刻把头扭朝一边偷笑去了。
话虽如此,但小姑娘唱完,我和他还是相当默契的摸出了银子。鉴于贺云扬是个善良有爱心的小白脸,小杯换成了大杯。
不知道是我酒量太好,还是这地方的酒度数太低,一来二去桌上已经放了好些个空酒壶。我只觉得一肚子都是水,贺云扬明明目光都漂移了,却还一个劲的叫小二上酒。
瞧瞧,喝多了不是?
我当然不能开门见山的问他你是不是喝多了,经验告诉我,喝醉了的人通常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醉了的。
我先伸出一根手指问他:“你看这是几?”
贺云扬不假思索的答道:“是一。”
我又伸出两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是二。”
我马上伸出三根手指同时问他:“一加一是几?”
贺云扬脱口而出:“三!”
我大笑:“看看,喝多了吧!!!快别喝了!”
“.........” 贺云扬顿时语塞。
他扬起绯红的脸,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建议道:“彦公子莫非觉得这里喝酒不够雅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我好奇的问:“换哪?”
他指了指窗外,我顺着看去,张灯结彩,美女云集之处三个大字“揽月楼”。
我靠!妓院!我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
贺云扬全然无视我痛苦扭曲的表情,欢快讲解道:“全京城都知道,揽月楼的花魁娘子韵月姑娘是何等的美人,彦公子若是高兴,便让她陪你喝到明日也无妨。”
喝个屁!我咬牙切齿的暗骂,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虽然打扮成男人,可到底还是个女的,我连身边的那群美女都搞不定,更别说什么花魁了。可是,我显然不能直接告诉他我现在是女的我是有心无力,所以只能故作洒脱编了一个够高雅、够脱俗的理由:
“雾里看花,是朦胧的美。水中望月,是求之不得的美。欣赏美人也是这样。越是靠近,就越是容易看到瑕疵,倒不如保持距离,更能让人有遐想的空间啊。再者说了,美人天天看,还是会审美疲劳的。”
“所以说,还是不去的好!对不对?”
“有道理!”
再看贺云扬,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审美...疲劳... ...难怪我如今对美人一点兴致都没有,就连韵月也烦得很,虽然彦公子的话我不能尽数领悟,但大致上... ...”
贺云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斟了一杯满脸期待的问我:“如此说来,彦公子对美人必然有一番高见了?”
我倒,你还当真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让老夫来给你上一堂思想品德课好了。
我忍着笑,严肃说道:“照我说吧,美人的定义,不光是外表美,还得有内在的美。”
我顺手抱过个花瓶,慢慢分析:“这花瓶好看吧?不过你瞧,里面是空的。如果一个美人,她光只是外表好看,等她老了之后,也就失去了光彩。你再看茶碗里的橄榄,虽然外表朴实入口青涩,但过后却是回味无穷的。”
贺云扬听得连连点头称是,对我的仰慕全写在了脸上。
我那个美啊!想不到咱那时代小学生都懂的道理,挪到这边来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一时兴起,借着酒劲我又东拉西扯出许多东西,从九年义务教育到养老保险,从希望工程到反腐倡廉,从言论自由到世界和平... ...
贺云扬一直在专心听我说,半晌没说话。
末了,他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两眼发光无比激动。
“今日!今日定要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