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公爵府》弃的小狗

3、第3章

　　“你怎么会这种东西的？”怀特在脑中问。
　　“不知道，”林赛漫不经心，“可能天生就会。”
　　怀特拧眉：“这种小偷小摸的——”
　　“下等人做的事？”林赛截住了他的话，好像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哈，你也会说这种话嘛，亲爱的怀特？”
　　“不，我……”
　　怀特下意识想否认，可他确实下意识想这么说。

　　可是好像很久之前有人跟他说过，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让他下意识想否认。
　　是谁，是谁呢……
　　他的爱人……他的爱丽丝……不，不是爱丽丝。
　　是谁？

　　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摁到了墙壁上。
　　他一看，他的右手正按在他左肩膀上，将他固定在墙壁上。
　　“……林赛！”
　　那只手移动到了他的脖颈上，只是轻轻地虚握着。
　　“小怀特，你说错了话，该受点惩罚吧。”
　　怀特感觉到那只不受控制的手，食指在自己颈上轻点着，这感觉古怪极了，明明是自己的手，他却无论如何也拿不回控制权。
　　下一刻，整具身体都失去了他的控制。
　　“怀特”站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往自己房间走。
　　同样的身体，此刻却不是怀特以往绅士端方的模样，怀特走路时端正挺拔又不疾不徐，从容而温柔；而此时的“怀特”一步一步走得轻佻散漫，虽仪态一如既往的好，却多了浪漫气质。

　　“林赛！你要干什么！林赛！”
　　“怀特”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

　　仆人已排成两列，在走廊两侧等待，见他回来了，便上前跟进房间要服侍他。
　　他摆摆手：“今晚我自己来就好了。”
　　仆人闻言便整齐地退走了。
　　“怀特”关上门，走进了盥洗室，双手撑在两侧台面，贴近了镜面，观察着镜中的自己。
　　微卷的黑色短发，碎发下是一双淡淡的蓝色近乎灰色的眸子，映着光有种玻璃珠的质感，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在眼下投出忽闪忽闪的阴影，他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如同尸体一般过于冷调的白，黑发白肤映衬着格外扎眼。
　　他不自觉伸手抚上了镜面，描摹镜中人的眉眼。
　　“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副身体很合我心意。”他喃喃自语。
　　他掬起一捧水，扑在了自己脸上，水珠滚落，沾湿了他的睫毛，额前的碎发，带着水珠的黑发，微湿地一缕一缕沾在脸上，胸前的领子也湿了一块，紧贴在皮肤上，隐隐透出锁骨的形状。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随之滴落。
　　接着，他的手便移到了领口，慢慢解开。
　　“你干什么！林赛！”
　　怀特在脑中急得大叫，如果此时他有脸，想必已经气得通红。
　　林赛轻笑：“帮你沐、浴、更、衣啊。”
　　“林赛！不要……”
　　怀特的抗议显然没什么卵用。
　　那手依然不紧不慢地向下一颗扣子移去。

　　不过林赛并没有干什么，仅仅只是做完了睡前的沐浴洗漱。
　　等到一切结束，林赛才把身体的控制权交还给他，他便从耳根红到了脖颈，整个人都通红起来。

　　很快，拉斐尔公爵府进入宵禁时间，烛火一盏盏熄灭，整个庄园陷入黑暗之中。

　　在通红着躺了一会儿之后，怀特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
　　他拿来烛台点起了蜡烛，昏暗的烛光只能照亮一小片角落，刻画出他如雕塑一般的侧影。
　　“真的要去吗？”
　　他眼中闪烁着犹豫。
　　“要去，”林赛的声音响起，“你应该知道更多了，小怀特。”
　　他取出一件黑色大衣裹在身上，攥紧了手中的黄铜钥匙。
　　门外不知什么在沙沙作响，像蛇爬过的声音。
　　这是他以前从未注意到过的声音。

　　“等等。”
　　林赛突然出声。
　　“我来吧。”

　　他接过了身体的控制权，走到门口，手触上了门把手。
　　侧着身，门外的声音更清晰起来。
　　什么湿滑的东西滑过的声音，沿着木门传入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咔哒。
　　林赛按下了门把手。
　　门后传来一阵阻力，林赛猛地一使劲，撕扯开了条缝隙。
　　看到门外的情况，怀特一时失语了。

　　植物枝蔓状的东西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走廊，如同爬满墙的爬山虎，还在缓缓地蠕动，细看竟是一缕一缕血肉构成的，颤动着的红色肌肉上，交杂着或青或蓝的血管和丝丝络络的白色脂肪组织，一呼一吸间，血管鲜活地跳动着，如同某个活生生的庞然大物的一部分。
　　这些组织黏连在墙壁上，这正是门难以打开的原因——血管与肌肉牢牢地扒在木门与墙壁之间。

　　血肉状的枝蔓如同受到了惊吓，向林赛袭来，他反身一跃躲过了袭击，轻巧地落在了走廊为数不多可落脚的地面上。
　　四周的血肉一阵躁动，窸窸窣窣地向他逼近。
　　林赛默默收紧了全身的肌肉，提气屏息。

　　下一刻，躁动的血肉褪去了。

　　那些红的白的粘稠物体，蠕动着自行绕开了立在走廊中央的年轻男人，如同乖顺的宠物匍匐在他脚边。
　　只是一瞬间，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息，它们安静下来不在躁动着蓄势待发。
　　林赛抿了抿唇：“这是什么东西？”
　　怀特只能弱弱地在脑中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是如此从未动摇过地相信晚上不能出门，从未思考过这是为什么，只是刻板地遵守。

　　林赛把身体交还给他。
　　怀特走在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血肉组织的走廊中，这些血肉都自动避开他的脚步，如同漫步在血色长河中。
　　他上了楼，熟门熟路地走向拉斐尔公爵的书房。
　　走廊上除了血肉爬过的窸窣声，只剩下一片寂静，连他轻微的脚步声都更加清晰。
　　他掏出黄铜钥匙，打开了书房的门。

　　“嘶啦——”
　　血肉构成的枝蔓倏地袭来，撕破了一抹衣角。
　　阿德芬尼动作轻巧地避过，一翻手手中匕首利落地割断那血肉触手。
　　“小心！”
　　她出声提醒，但离着快要落入血肉之中的男孩有一段距离，来不及出手相救。
　　在那男孩眼中染上绝望之色时，一条鞭子忽然甩来，捆住了他的腰身一拉。
　　“别这么废物。”手拿鞭子的小女孩冷声道。
　　她身形娇小，声音也如十几岁的小孩一般稚嫩，脸上却一派老成，眉间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刚被她救下的男孩唯唯诺诺地应声着，艰难地跟上她们的脚步。

　　三人在翻涌的血肉中躲避着，沿着走廊一路向前。
　　绕过错综复杂的走廊，便到了公爵的书房。
　　阿德芬尼轻手轻脚地贴近了书房的门，一刀利落地解决门上粘连的血肉。

　　门一推就开了。
　　阿德芬尼面上浮起了一丝疑惑，似乎在说这门是不是开得太容易了点。

　　但三人没再浪费时间，进入书房就开始翻找，似乎已有什么寻找目标。
　　“这边只有一些公文，”阿德芬尼说，“翻翻那些档案。”
　　他们一一扫过去，俱是些平平无奇的公国的报告、已批阅过的文书。
　　“啧，”劳拉有些不耐烦，“我去翻翻别的。”
　　阿德芬尼手上翻阅着，似乎确实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忽然，她手上动作一顿。

　　“有声音。”

　　门外走廊上，一种融入在血肉蠕动的窸窣声、但又有点细微的不同的声音在缓缓靠近，带上了些许分量，仿佛是一个沉重的物体在地面上艰难地爬过。
　　三人迅速收拾被翻乱的书架和抽屉。
　　那声音越来越近，已经逼近了书房门口。
　　他们无路可退，便钻入了书房的阳台，借厚重的窗帘遮掩身形。

　　“吱——”
　　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庞大的身影艰难地挪进来，没有灯光，他们只能模糊地看到那肥硕高大的身影，但可以辨认出，这身形除了拉斐尔公爵别无他人。
　　黑暗中，宽敞的书房都因他的到来显得逼仄，一股腐朽的臭气蔓延开来，空气都滞涩起来。
　　阿德芬尼如狼一般双眸瞳孔紧缩起来。
　　一丝光亮照了进来，是管家端着蜡烛跟在老公爵身后。
　　公爵缓缓地在房间里转了个身，沉郁浑浊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空气静得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胆子最小的伯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阿德芬尼也紧张地屏住了气息。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擂擂。
　　怎么办？她想，难道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吗？

　　剑拔弩张之间，忽然，房间里有道身影站了起来。

　　年轻的贵公子即使垂着头也站得矜贵端方，脊背挺直地与他的父亲对峙，橙红的烛火映出他半边眉眼，另外半边则隐没在老公爵身影笼罩的黑暗中。
　　老公爵沉默不语。
　　气氛凝滞起来，随后又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

　　老公爵利落地给了他的儿子一巴掌，又温柔地抚上儿子被打的微微泛红的脸。
　　他如同天底下所有慈爱的父亲一般，长长地叹息，那叹息中带着几分心疼。
　　“抱歉，父亲，”微弱的光线下，那年轻瘦弱的身影头更低了，“我只是一时好奇。”
　　老公爵的声音缓缓响起：“孩子，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
　　“是，父亲。”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公爵的手在儿子脸上轻柔地抚摸，触感冰凉黏腻地划过脸侧。

　　“……多么年轻美丽的身体啊。”
　　他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来这样一声叹息。

　　“回去吧，孩子。”
　　老公爵挪动着庞大的身躯转过身去，没有一丝脚步声，只有如同那些血肉蠕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黏腻地在地上划过，他的双脚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长袍之下是什么。
　　管家躬身端着烛台，跟在老公爵身后，光亮缓缓退出了书房，随后，子爵的身影也跟了上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上，阿德芬尼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但只能松一口气，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他们脑子升起。
　　刚刚拉斐尔子爵的突然现身，是不是代表，他已经藏在书房里全程看着他们东翻西找？
　　接下来会迎来什么，没有人敢想。
　　阿德芬尼面色凝重。

　　房间里，怀特已回到自己的卧室，瘫倒在大床上。

　　太多乱七八糟的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他脑中嘈杂不已。
　　“他们是什么人？”他向林赛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其他家族派来的奸细吗？
　　可是他们对那些公文没有一点兴趣，他们究竟在找什么呢？
　　而且，而且，他的芬妮……

　　当他藏在角落里，看到有人推门而入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他接下来看见的那一幕。
　　只有月亮暗淡的光隐约透进来，在这有限的光线下，怀特看见了那人的脸。
　　是阿德芬尼。
　　是他的芬妮。

　　如同一剂恐怖的轰击，轰在了他的头上。
　　为什么呢？他的芬妮，他可爱的、优雅的、高贵的芬妮，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的芬妮只是与他虚与委蛇吗？如若她不是贵族小姐，只是一个别有目的的窃贼，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走廊上出现的奇怪血肉组织。
　　还有父亲对他奇怪的态度。
　　他为什么从未想过夜晚会有什么呢？
　　他为什么从未察觉这些不对呢？

　　在思虑中，怀特不知不觉睡去了，而对某些人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一声尖锐的警报声在阿德芬尼等人的脑中响起。
　　“滴——警告！警告！检测到该副本出现剧情偏移！”
　　“滴——警告！警告！……”

　　“滴——警报解除，副本已修正。”

　　清晨，阳光一缕缕打在怀特颤动的睫毛上，染成淡金的颜色，意图唤醒不愿醒来的某人。
　　怀特揉了揉眼睛，睁开惺忪的睡眼。
　　“醒醒了，昨晚发生那么多事你倒是睡的挺安心。”林赛声音中带着调侃。
　　怀特伸了个懒腰：“唔……昨晚，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