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并蒂莲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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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个社团，确定参加表演的只有十五个。加上社联主干排的节目，一共十六个，为了和校庆六十周年的主题相契合。
校体育馆内，谷婧正在为排练舞蹈，人数加上步子，直接把场地占了近一半。而另一半，是姚远临时被拉去走位的朗诵团。
而今天不是双休，四个方向的安全出口位，分散着不同年级上体育课的学生，有练太极的，有耍剑的，更有练跆拳道的。因此，整个场馆更像是一种华山论剑的气派场面。分不清哪派是哪派，嘈杂之声伴随着体育馆的回音，整个一个大乱炖。
音乐止，谷婧摆着最后的pose，坚持了几秒之后，脸颊旁的汗水早已顺着皮肤和舞衣融合。
“这个舞，太欢快了，跳的我上气不接下气。”谷婧还穿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是都斩钉截铁。
李枝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瓶常温水给她递过去，谷婧摇摇头，伸手从一塑料袋里拿了另一瓶水，除了瓶装的冰霜，看不出两瓶水有何不同。
拧开，一饮而下，冰水涌入口腔，激得腔壁温度直降，又一入喉，连带着最后的热潮也被吞没到胃里。
“你慢点，刚运动完喝冰水不好。”李枝拿她没办法，谷婧天生反骨。
“快国庆了，你今年回家么？”
“回昌市么？时间来不及，我目前的科室，就算是国庆假期也有排班，推不了。”
“附属医院这么变态吗？真把见习生当规培生使唤？”
李枝撇撇嘴，耸耸肩，心想着不仅如此，别的系去实习都是能拿工资，不像他们，去医院学本事还要给学费。
节目排练的没问题，只是时间紧任务重，而现场也堆满了设备，社联小干事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姚远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西装，一板一眼的，脸上还擦着粉，场馆太热，粉妆都花掉了。见到她两在观众席坐着，也小跑着步子上来，凑着坐到一块。
“现在活动准备还挺顺利，有什么直接在群里说，这几天我准备下乡的事情，时间可能没有那么空，但正式活动前还会开会讨论。”
姚远一落座，就输出好长一段信息，最后一个字说完，才接过李枝递来的矿泉水。
“今年三下乡这么早嘛？往年不都是一月份？”谷婧问道，她之前暑假就参加过，有过经验。这个活动一般都是由校红十字会来筹办，是去到一些村落短期支教，短期义诊。
“都提前了，提前筹划，确定人数，然后到时候再看。好像是因为去年活动太过匆忙，筹划不足，所以校红十字那边今年格外重视，特地和我说。”
谷婧点点头，没再多言，三下乡活动大多在暑期，而那时候她估计在忙论文和实习，时间怕是来不及……
而李枝，她还没参与过这个活动，虽然社联和见习一堆事情，但最近见习所闻，为人医者，还是想为乡村振兴做一份贡献。
“还挺配”，老姚在一旁耳语。
“什么？”李枝没听明白，再然后顺着他的指引，便瞧见了入口处的李炎和乐欣妍。
一个权益部部长一个财务部部长，帅哥靓女，虽然只是普通的各自拿着文件夹交谈，却仍旧满满CP感。
“别说不帮你哈，他直很规矩着，你放心。”姚远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边，知道他在开玩笑。
“别闹，就不可能”，李枝语毕，望着对面的两人，同时反馈回来一对视线。
李炎和乐欣妍又说了些话，乐欣妍点了点头，接过李玉泽手中的文件。转身刹那，又望向她，还是甜美的点头微笑。
李枝心想，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乐欣妍在追李炎，而自己和李炎之前玩的那么好，乐欣妍却从来没有对自己使过绊子。人美心善，说的就是她吧。
其实她和李炎在一起也挺好，李枝觉得，乐欣妍，真的很好。
李炎朝这边走了过来，上次破冰成功，不可能说完全没有嫌隙，只是多年好友早已经处成了家人，至少她是这样。虽然有些问题无解，但是家人那份温暖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求的，随即给了来人一个微笑。
李炎一身休闲装，见到李枝，满眼都是放松。这几日又是辩论赛又是社团活动，还有专业课，他实在是累。
“最近很累？”她问。
李炎轻点头，“放假一起回去？”
谷婧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靠在她身上，她摇摇头，“太忙了，要上班”。
语气很无奈，是事实，但夹杂着她特有的搞怪表情，这次拒绝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李炎只是笑，他也忙，估计今年也回不去。前几天接到母亲的视频电话，才想起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家里回过电话了。
然后，又言:“昨天我妈给我视频，叔叔也在，他还念叨你……”
他语气很平缓，却字字诛心。
“好，谢谢你这只小信鸽，辩论赛或者专业课也不要太累。至于别的，我今年看情况吧，如果三下乡活动提前，或许我过年都回不了。”
撒谎她也会，甚至可以带着面具，连带着也能很好地调整呼吸频率，微笑着和他一起去揭开那道伤疤，鲜血淋漓，永远也不可能结痂。。
只是身体略微紧绷……
“那啥，小枝，陪我取趟快递呗，我给社联买的东西到了”，谷婧一直玩着手机，身子慢慢从倚靠的姿势坐起，视线没有移开过手机屏幕。
“现在么？”她问，这是台阶，顺势走下，就好。
“那你们忙，有什么需要就给我发信息。”李炎说着，一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缓缓离开了场馆。
而从头到尾，李枝都是带着微笑。
“真没事？”谷婧一边拉着她往前走，连登了几级台阶。
“没事，就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还好你叫了我”，谢谢她，一直帮着自己。
“没事就好”，走的有点快，谷婧微微有点出汗。
“快递在哪呢？我去帮你拿，你忙的话先去管社联的事”，李枝今天没什么事情，宣传部琐碎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能占谷婧太多时间。
“有点远，在图书馆那边，我发给你快递提取码”，谷婧打开手机，将快递提取码发给她，想到了啥，“不行，我不能这么快回去，我得在这待一会，咱拿快递哪有这么快。”
李枝笑着看着她，真是做戏做全套，如果有最佳女主角奖自己一定给她颁一个。
*
榕城最近进入雨季，毫无疑问，今天也下雨了，好在天公作美，只是微雨。
李枝戴上连衣帽，看着手机里谷婧传来的消息，朝快递老板说了串数字，接过拿到的快递件。
给谷婧发了拿到件的消息，视线又转移到家族群，一共三个人，她和她父母，群名叫“吉祥三宝”。
李枝点开，群消息还是年初过年的时候……
想到了李炎今天的叮嘱……
她一直觉得自己家庭很美满很完整，直到偷听到的那刻，还有那张合照屏保。
背脊部的肌肉渐渐收缩，延伸到肩颈，李枝内心平静，告诉自己：OK，不要再想了。
她哄着自己。
空气中是一种清新的泥土气息，夹杂着说不出的味道。又走了一段，雨势变成毛毛雨，从图书馆回宿舍最近的那条路正在修路，说不出的味道是机油。鼻腔湿润，接受到这股气息，不免难闻，连带着额头也有些发涨。
李枝看着自己沾满黄泥的帆布鞋，听着施工师傅的劝导，一股委屈感油然而生。复又绕了一大圈，才绕道图书馆门口，路上泥泞不堪，她的帆布鞋彻底报废。
路过一个路口，刚走过去，李枝停住了，脑海里一个声音出现，很恐惧。
她知道，是灾难性入侵的想法。是假的，但……
“如果就这么走过去了，回宿舍会和谷婧吵架哦。”
她不想吵架，不喜欢吵架！讨厌尖锐的争吵声！
所以，另一个声音也闯入，“不会不好，大胆走过去就好。”
李枝停顿着，像是默片中的停顿的桥段，怯怯地往前走了一步。
却再也没有踏出下一步。
只有脑海中两股声音汇合，彼此拿着兵器，你一剑，我一盾，胜负难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李枝抿着嘴，眼眶开始湿润……
算了，她认输。
李枝退回路口又走了一遍。
剑出鞘，盾难防。再退回……再走……
李枝崩溃了，已经很多次了，她想着，恶狠狠地，对着脑子里都属于自己的声音说：还有完没完！
雨滴从树叶坠落至地面，似乎一切都平静了，却是新一□□风雪来临。
李枝卸下防备，却在转身的那刻，姿势幅度太大，手里的快递盒飞到了一旁的草丛。
就在路口前方，跨过去，拿到快递，就好了。
可双腿迈不动步子。
仿若面前是楚河汉界！
之前在手术室也是，她已经洗了两遍手，带教都说可以了，但是不行，脑海里那个声音又蹦出来。
——“如果不洗第三遍的话，今天的手术会因为你而暂停哦！”
洗个手而已，几分钟的事，能避免一场手术失败，很划算。
同样的时刻，从一开始的一个礼拜一次，到现在成为一种平淡……
就连谷婧都发现，她做事重复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句话，会说两遍，她也只是回复说自己刚刚思绪卡壳了……
可就是跨不过去嘛！
她急的有点想哭，她什么都做不来！
她开始好讨厌李炎，为什么要今天转告她打电话？
她已经开始习惯一个人了，习惯很久很久不给家人打电话，那自然而然这些回忆不会找到她，哪怕躯体行为已经开始障碍了……哪怕症状已经开始出现闯入性灾难化思维……
雨势渐渐增大，李枝却一直停留着。
刚刚她还是分别给父母发了消息，大意是今年国庆不回去。手机里是父母回复的信息，是说，不用担心他们，他们都好，要她多注意自己。
明明这些消息，应该在家族群里发的，现在分开回复，算什么一家人？
思绪被拖到前几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过完一个年了，一开始是吵架，后来是家暴，都是过年前夕发生的，她开始恐惧那个时间。
不回去，是不是会好很多，但万一又吵起来，万一动刀了，万一……
她不能再想了。
此刻，她很感谢榕城的雨，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发现她在哭……
李枝用手擦了擦脸，代替的是豆子般大小的雨滴，无所谓了，想抬头迎接着暴风雨。
睁眼，却看到一把伞。
眨了眨眼，确实是一把伞。
转身，只见徐宗煜拿着伞柄……
“徐老师好”，李枝有点不知所措，然后又火速更换称呼，“徐师兄好。”
她不确定，刚刚徐宗煜有没有看到她奇怪的行为。
面前的人，撑着伞，点点头，“下雨了，怎么淋雨？”
“那个……在找快递……那什么我近视，刚刚走太快，快递飞了，哈哈”，很离谱的话但近视是事实，她今天还没带眼镜。
徐宗煜环顾了一圈，看向草地上的黄色纸盒，然后将手中的伞柄交到她手里……
刚刚折磨她的物件又重新回到她的手里。
这下怎么算？魔咒被打破？
李枝瞧着路口，刚刚确实是他拿到的快递，那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咯？
李枝低头想着，视线从她沾满泥土的帆布鞋移到他干净的裤脚。
“今天不上班？有时间么？”
徐宗煜看着眼前垂眸的少女，如果自己不开口，她估计能沉默到地老天荒。
“去哪？”，她问。
他没说，她也没再问，沾满泥土的帆布鞋随着步子被地上的雨水冲洗，她盯着眼前的路，看着他的皮鞋，他走一步，她跟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