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西幻]》于风露中

25、远游

　　翠丝一个人返回索尔维塔的树屋，她打算问清楚状况，而玛希则带着艾琳娜去储物仓库，想要寻找更多线索。

　　两人来到精灵的储存仓库。值守的长老十年一换，如今当值的是维拉长老。

　　头发花白的精灵正端坐在登记台前，桌上除了一本厚厚的陈旧的登记本，还有一个蓝色的海螺状物品。

　　“偏爱月色动人，怎奈夜色弄人。”
　　男声的清亮的歌声就从那个蓝色海螺中发出，在这片空间里回响。

　　见到有人来，维拉长老轻轻触碰了一下海螺，歌声停止，一切归于寂静。

　　维拉长老戴着老花镜看着两人。
　　“是玛希冕下吗？”

　　玛希颔首，“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

　　“是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您还是老样子呢。”

　　又是和玛希有关的故事。艾琳娜竖起耳朵，自认识以来，玛希一直是成熟冷静，仿佛对任何事都是冷淡的样子，好想知道过去玛希的故事。

　　维拉这才看见玛希身后的小人。

　　见状，玛希将艾琳娜推到人前，介绍给维拉。

　　察觉到艾琳娜的视线，维拉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趁着玛希在翻阅登记本时，艾琳娜悄悄观察一番，最终鼓起勇气跑到维拉身边，用极小的气音问道。
　　“维拉长老，您当年遇见玛希，是怎样的情况？”

　　维拉摸了摸艾琳娜的小脑袋，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你可真是个小好奇鬼，我当年遇见玛希啊，那还是好几百年前的往事了。”

　　—

　　那时，维拉还是一只年轻的小精灵。
　　魔族袭击了远古之森，精灵王重伤昏迷，生命树有一半已经枯萎。

　　玛希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远古之森的，她独自一人。

　　当时的维拉受了伤。眼看着下一秒魔焰就要落在身上，而受伤的维拉却无法动弹。

　　玛希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撑起一道魔法屏障，下一秒，还正得意的魔族就化为一阵烟尘。

　　后续，精灵们看见冷峻面容的女人化身为身形庞大的蓝龙，咆哮声震天，玛希就这样，仅凭自身驱赶所有进犯的魔族。

　　维拉还没有想好如何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表达感谢，就听到玛希远赴深渊的消息。

　　战争平息后，维拉提出要离开远古之森一阵子。
　　目的地，她还没有想好。姑且走到哪算哪吧。

　　年幼受过的那道伤，成为卡在时间齿轮上的一粒沙子。饶是再博学的精灵，也无法祛除维拉身上的诅咒眼看着精灵的气息越来越衰弱。

　　维拉的眼睛淡到看不见一丝绿色，原本白金色的长发也逐渐失去光泽。年轻的精灵失去生命树的庇护，就这样一天一天老去。

　　维拉最后还是回到远古之森，她不想再让尸骸离开精灵的家乡。

　　于是，维拉成为这个仓库的看守者，与此同时，在生命终结前，生命树回应了她在幼年许下的愿望。

　　—

　　“年轻的玛希也像现在这样吗？”

　　精灵听到人类女孩这样问她，这是一个年轻的人类，她身上的生命之火还正旺盛。

　　“当然，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没有变。哦，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维拉说道。
　　“年轻的玛希可能比现在更加冷漠，给我一种，游离世界之外的感觉。”

　　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玛希那边已经完事，她朝艾琳娜挥一挥手。

　　“再见，维拉长老，下次有空再聊，我要先走啦。”
　　艾琳娜简单同刚认识的忘年交朋友道别，就返回玛希的身边。

　　回去的路上，艾琳娜一直在脑海中构思，年轻的玛希，年轻玛希的冒险之旅。

　　她更想知道玛希从前的故事了。

　　返回悬崖边的树屋，艾琳娜走近了才看到，蹲在门口背对着的小身影，是翠丝。

　　“你先和她聊一聊，我进去找索尔维塔。”
　　玛希示意道，她直接从窗户中飞进去。

　　“怎么了，翠丝？”
　　艾琳娜则来到翠丝旁边，关切地问道。

　　“就让索尔维塔关进尘狱。”
　　翠丝赌气说道，她的每一根发丝都被气到震动。

　　本来，翠丝打算同索尔维塔好好谈一谈这件事的，如果顺利的话，在玛希回来前，她们还可以顺便处理一下先前的家事。

　　谁知道，没有玛希，索尔维塔连门都不开，任由她在外面千呼百喊。

　　翠丝一脸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就打碎了一瓶魔药而已，至于吗？那天雨下得大，地上滑。”

　　听到这，艾琳娜忍不住问道。
　　“你说你和索尔维塔吵架才离开远古之森，你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吵起来的？”

　　“一瓶魔药。”
　　翠丝说道，讲述起那段在她看来无比滑稽的时光。

　　—

　　上个月，翠丝过完了第二十个生日，她还没来得及拆开欧克露丝娜的生辰礼，下一秒，就听到这位咋咋呼呼的母亲当众宣布自己不日将出门远游。

　　当即，索尔维塔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一切端倪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显现。

　　夜深，翠丝听到门开的声音，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索尔维塔和欧克露丝娜在商议远游的事项。

　　断断续续的话语逐渐传到翠丝的耳中，她将意思猜个大概。索尔维塔似乎不想欧克露丝娜离开，无奈对方去意已决。

　　“那我陪你一起，你这副身体，一个人的话……”
　　骄傲的精灵此刻就连声音也变得格外脆弱，她在挽留早晚要飞走的小鸟。

　　可小鸟只想独自飞走。

　　留在原地的灵魂只配失魂落魄。

　　翌日，等翠丝起床时，已经看不见欧克露丝娜的身影。桌子上是翠丝最喜欢的苹果馅饼。

　　索尔维塔似乎一夜未眠，眼下青黑一片，声音也变得沙哑。
　　“桌上是你母亲做的早餐，她已经走了。”

　　翠丝倒是怀着平常心。欧克露丝娜喜欢旅行，她时不时会抛下两人出门走走，有时候索尔维塔会跟着一起去，两位家长就把女儿扔在朵丽丝家里照顾。

　　在翠丝看来，这不过是一趟普通的旅行。

　　反而，奇怪的是索尔维塔，从前几天就蔫成枯萎的花一样。

　　翠丝没有理索尔维塔，精灵母亲的脾气向来古怪。可以说，除了欧克露丝娜，几乎没有人能猜到索尔维塔心里在想些什么。偏偏最理解也最能驯服索尔维塔的人离开了。

　　翠丝选择让索尔维塔自己冷静，她回到自己房间，拆开欧克露丝娜为她准备的礼物。

　　从精美包装纸中掉出来的是一封信，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亲爱的翠丝小朋友：

　　恭喜你又长大一岁。时光过得真快啊。
　　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还只是小小一团，和仓鼠一样。
　　我和索尔维塔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那段时间，索尔维塔天天捧着育儿经验书挑灯夜读。我们花了很多功夫把你养大，在这个过程中请教了很多人。索尔维塔差点就强闯精灵王庭，去询问精灵王了。我可很难得见到她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现在的翠丝已经比我还高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翠丝就是一个合格的大人。很可惜，作为母亲，我要缺席翠丝的这段成长过程。
　　旅行的时间可能有点长，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回到远古之森了。
　　哇，好想再抱一抱翠丝，捏捏滑嫩嫩的小脸。索尔维塔的脸是不是很臭，我都能猜到她那副恨不得毁天灭地的表情。
　　翠丝啊，当我不在的时候，有空的话，多陪一陪索尔维塔，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等到你头发长到脚底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不用想念我哦。”

　　信纸上全是欧克露丝娜歪歪扭扭的字迹。丑死了。

　　翠丝想，既然欧克露丝娜离开，那么，自己要承担欧克露丝娜的那份责任。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翠丝不是没有尝试过，包揽欧克露丝娜会做的事情。比如，当索尔维塔看书入迷时提醒她吃饭，夜晚提醒她早睡。

　　可索尔维塔每次都当成耳边风。气得翠丝不想再理她了。

　　翠丝又想，门口的一片鲜花地都是欧克露丝娜种下的成果，花比人更娇贵，要好好照顾才行。

　　翠丝从藏书阁里借了很多鲜花养育方面的书籍，配置不同的营养液，当太阳太烈时，还会支起篷帐，防止娇花被日光灼伤。
　　不管翠丝怎么努力，花朵状态还是越来越差，完全没有欧克露丝娜在时的饱满娇艳。

　　更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在一个夜晚。突然生了一场大火，这片鲜花地被烧个精光，只留下焦黄色的土地。

　　见自己这段日子的勤劳成果被毁，翠丝沮丧极了。

　　索尔维塔出来过一回，看着疮痍的土地，摇头晃脑地念叨了一句，“这一切都是天意。”

　　翠丝发现，索尔维塔变得更加神秘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等到翠丝睡着都没有回家，早上留下热腾腾的早饭后影子又不见了。

　　索尔维塔的状态十分颓废，翠丝发现，她的眼睛里仿佛没有光。

　　终于有一次，翠丝抓住索尔维塔的袖子，对方的眼袋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不知道熬穿了多少个日夜。

　　“你究竟在干什么？”
　　翠丝忍不住向她的母亲发问。

　　却只换来索尔维塔一句冷漠的回答。
　　“研究魔药。”

　　精灵头也不回地离开，风中划过一片衣角。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季轮转。
　　雨下了一个月。索尔维塔的心情变得更差。

　　索尔维塔讨厌雷雨天。这是欧克露丝娜告诉翠丝的。

　　当索尔维塔年幼时，她因离经叛道，屡次挑战精灵王的权威。很快，索尔维塔成为远古之森里最讨人嫌的精灵。

　　“相看生厌，索尔维塔没有精灵朋友，所以她宁愿与一条龙成为挚友。”
　　欧克露丝娜无奈地说道。
　　“她在外面游历时，不小心弄伤了眼睛，行动不便，只好返回远古之森。
　　期间，她靠木系魔法的感知力，勉强能自理生活。但一到雨天，她的感知魔法似乎就会失灵。这个时候，索尔维塔就不会出门，她会把自己一直关在家里面，直到雨停。
　　有一次，雨连下了整整一周，索尔维塔吃光了库存的粮食，委托巡逻的精灵送来，但那位精灵阁下刚好生病了。索尔维塔饿到在家里啃墙皮。”

　　“所以，您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天而降，然后与索尔维塔坠入爱河的。”
　　翠丝用稚嫩的声音询问道。

　　每当提及和索尔维塔有关爱的那部分，欧克露丝娜的脸颊就会露出微醺的红意，她骄傲地挺起胸膛。
　　“别看她现在这副衣冠整洁的样子，你是不知道，我和她初次见面，索尔维塔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最后，欧克露丝娜摸着翠丝的脑袋说道。
　　“翠丝，索尔维塔是个很可怜的人，她也很粗心，总是忘记自己会受伤，到了雨天，一定要照顾好她。这是作为家人的职责。”

　　在欧克露丝娜离开的雨季，翠丝想起妖精母亲的叮嘱，她决定去学习妖精母亲拿手的苹果馅饼，来哄自己的精灵母亲。

　　地面太滑，翠丝失手打翻橱柜上的魔药，自从欧克露丝娜离开后，索尔维塔就一直在魔药上花心思，费了好长功夫才配制好这瓶魔药。

　　翠丝第一次见索尔维塔生气。

　　苹果馅饼不能吃了。翠丝也很生气，这段时间的坏情绪积累在一起，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处于情绪失控的两个人在这刻仿佛忘记对面站着的是这辈子最亲近的家人，用尽世间最伤人的语言作刃刺向对方。

　　遗忘翠丝同索尔维塔吵架时，总有欧哦克露丝娜在中间充当调和剂的作用。
　　妖精母亲（爱人）温温柔柔一开口，两枚炮仗瞬间就熄了火。

　　这次欧克露丝娜不在。翠丝被愤怒冲昏头脑，当即收拾行李离开远古之森，索尔维塔非但没有拦，反而对此冷嘲热讽。

　　玻璃瓶里摔碎的除了魔药，还有回不去的那段快乐时光。

作者有话说

　　“偏爱月色动人，怎奈夜色弄人。”出自摇滚红与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