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西幻]》于风露中

2、龙群

　　小到地精，大到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龙族，奥罗米尔峡谷的所有生物都知道，最近，这片土地上多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奇怪主要体现在她的每次出行都会有龙陪伴左右，其他时刻，它们更愿意称呼她为，一个可爱的生物。

　　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
　　她拥有比太阳更加耀眼的金发，还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她的皮肤比鲜花还娇嫩。
　　她身上穿的衣服，却又太简陋，几块粗麻布拼接一起，歪歪扭扭绣着几朵大红花，这使得女孩全身充斥着矛盾的气息。

　　此刻，女孩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编花环。
　　她的手边是清晨采摘下还沾着露水的鲜花，细看，女孩的眉目间凝着一丝忧愁。

　　不远处躺着几个成年人，看起来像是女孩的监护人。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们将头发染成红色，灰色，白色。
　　王国里很少会有人把头发染成这么亮眼的颜色。忽略这一点，眼前的情形称得上一句温馨，假如地点不是奥罗米尔峡谷的话。

　　如果有其他生灵恰巧出现在这里，就能发现编织花环的女孩就是它们口中的可爱生物，奥罗米尔峡谷唯一的人类女孩，艾琳娜，而百无聊赖躺在草地上睡觉的几个成年人，则分别是几位龙大人的化形。

　　很快，三个同样大小的花环在艾琳娜的手下成形，她拿起花环跳下石块，往龙家长的方向跑。

　　一个花环套在假寐的米诺斯头上，他故作生气地睁开眼睛，呲起来的一口大白牙在对上女孩视线的那刻自动变成笑脸。

　　花环的尺寸对瓦利来说太小了，艾琳娜只好把花环套在瓦利的手上，对方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的新礼物，显然十分满意。

　　最后一个花环送到琼的手上，银发的长者摸了摸艾琳娜那头金灿灿的长发。

　　“谢谢艾琳娜，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琼如是说道。

　　艾琳娜却别扭地低下头，双手拉着琼的衣角。

　　琼要把身体靠近艾琳娜，才能听到小小的说话声。

　　“还剩一些花，我想为玛希大人编一个花环。”

　　艾琳娜停了一瞬，鼓起勇气说完剩下的话。

　　“玛希大人会喜欢吗？”

　　从艾琳娜有记忆以来，“玛希”这个词就一直出现在她的耳朵里，由全然陌生渐渐转变为最熟悉不过。

　　等艾琳娜长大一点，龙群告诉她，玛希是所有龙的管理者，奥罗米尔峡谷的大家长。

　　“可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呀。”
　　艾琳娜牙牙学语的时候，会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琼。

　　琼欲言又止，米诺斯接过话头，“哈哈，那是相对你而言，对我们来说，玛希只是一次正常的外出。”

　　小时候，艾琳娜看不懂琼的眼神，正如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米诺斯执着于将她与龙群区分开。

　　艾琳娜在龙群的陪伴下，安然无事地度过七年。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艾琳娜领着龙群来到月关崖下，正准备度过悠闲的午后，风带回玛希即将归来的消息。

　　艾琳娜的手边摆放着一大捧鲜花，她昨日就答应米诺斯要为他编一个花环。

　　送礼物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艾琳娜要给琼和瓦利编花环。

　　正当艾琳娜垂着脑袋，将树枝绕过花朵时，她感受到头顶的天空暗了一瞬。

　　黑龙芬里尔降落在草地上，化形为人类模样，旁边跟着两头艾琳娜比较陌生的龙，它们对视一眼，彼此露出疑问的目光，但还是有样学样地化成人形，三人径直走向琼。

　　芬里尔说正事时会摆出严肃脸，看上去挺凶的。

　　艾琳娜正犹豫自己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琼已经走到她面前。

　　“艾琳娜。”
　　琼用同以往一样的语气唤她的名字。

　　艾琳娜的睫毛颤了颤，她仿佛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

　　果然，下一秒，琼说道，“玛希要回来了。”

　　玛希。这个名字有段时间没出现在艾琳娜耳边，女孩把脑海中的记忆抓出来，才回想起名字对应的身份。

　　艾琳娜小时候，几位龙大人初次当家长照顾人类幼崽，常常弄得手忙脚乱。

　　那段时间，挂在米诺斯和瓦利嘴边的一直是：

　　“要是玛希在就好了。”

　　“玛希比我们聪明多了，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哪怕是龙族的智者，阅历千年的琼，也有扶额叹气的时候。

　　琼会面带忧伤地看向远方，仿佛这样做能将世界另一端的玛希呼唤回来。

　　最开始，面对艾琳娜的刨根问底，龙群往往给出敷衍的回答，实在被纠缠不过，会有龙摸一摸艾琳娜的头顶。

　　琼露出复杂的目光。
　　“小艾琳娜，当你不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时，执着答案会让你受伤的。”

　　艾琳娜五岁的时候，龙群带着人类去探索洞穴，沼气蟾蜍喷出的瘴雾遮挡住所有人的视野。

　　米诺斯一转身，忽然发现手上牵着的艾琳娜变成空气。受到惊吓的红龙差点变出原形压扁山洞。

　　所有龙汇合后一起去寻找艾琳娜。
　　他们在洞穴深处的某面墙壁前发现艾琳娜的踪迹。女孩的金发无序散落在地面上，她双手合十，指尖亮起一抹微光。

　　一名光明系的能力者成功觉醒了。

　　当晚，琼拉着艾琳娜席地而坐，在璀璨星光下，银龙告知艾琳娜她未曾知晓的信息。

　　这并不是一块平静的大陆，至少，深渊阴影中一直有不轨者伺机制造灾祸。

　　百年来，龙族，人类，精灵，海妖，各个种族致力于将暗黑生物封印在深渊下。

　　“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也留下一地鲜血。”
　　琼的眼睛深邃而迷人，就像头顶这片充满魅力的星空一样。
　　艾琳娜总怀疑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琼的目光吸进去。

　　“我们曾以为这会是你永远接触不到的无用知识。”

　　琼再度开口说道，这位龙族的智者对所有生物都饱含怜悯。

　　“可怜的艾琳娜，你本该度过平凡的一生的，但你既然觉醒能力，还是罕见的光明系，我们不得不告诉你残酷的真相。”

　　艾琳娜听得云里雾里，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她还想问其他问题，琼岔开话题说道，“龙族中没有几个精通光明系魔法。你得等到玛希回来，她会教导你的。”

　　等玛希回来直直等了两年。

　　起初，艾琳娜会在脑海里构建玛希的形象：

　　龙群的管理者，窥探命运之龙，世界的守护者，参加过成百成千场战役。
　　在诸多头衔光环的加持下，玛希在艾琳娜心目中俨然是一个威严富有气质的形象。

　　是一袭铠甲的女武神？

　　还是手持权杖的女皇？

　　有过一瞬，艾琳娜的脑袋瓜里冒出无数想法，这些幻想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出记忆。

　　而现在，琼将艾琳娜淡忘的记忆重新唤醒了，人类不免一阵紧张。

　　据艾琳娜所知，琼她们并没有向玛希透露龙群在峡谷养了一只人类的事情。

　　当玛希看见峡谷中格格不入的生物时，她会生气吗？

　　艾琳娜一紧张就容易把事情往极端想。
　　这个时候，关于玛希的幻想变成一位年老但威严的女性。尽管琼再三强调玛希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放宽心，小艾琳娜，除非世界毁灭，不然你不会在她的脸上看见任何波澜。”
　　琼拉着艾琳娜的手，柔声安抚她，如果没有米诺斯打搅的话效果会更好。

　　“要是你惹她生气，顶多就是挂在悬崖上晒成肉干。”
　　年轻的红龙做了一个鬼脸，他还没学会观察气氛。但他随性的玩笑话显然把人类吓着了。

　　月关崖下有一片花海。

　　这个消息是米诺斯昨晚告诉艾琳娜的。

　　年轻气盛的红龙不满趴在逼仄的洞穴里睡觉，整日时间都花在外面疯玩。
　　若是找到没有危险性的地点，米诺斯会带着羸弱人类一同前去。

　　在米诺斯准备变回龙形在花海里翻滚一圈前，艾琳娜及时制止住玩心重的红龙。
　　作为补偿，她答应给米诺斯做一个花环当成礼物。

　　艾琳娜一共编了三个花环，目光触及剩下的一堆花束，艾琳娜愣了一瞬。

　　这一刻，她的心底闪过从前不敢有的想法：

　　为什么不给玛希大人编织一个呢？

　　想法冒出的那一刻艾琳娜就想退缩，但琼和瓦利都鼓励她尝试一下。

　　“你可以试一试，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过龙给玛希送礼物呢。”
　　米诺斯挤眉弄眼地怂恿道。

　　艾琳娜的犹豫在三头龙身上不停徘徊，等她回过神时，发现手中的花环已经大致成形。

　　都做好了，总不能送不出去吧。
　　艾琳娜小声在心里嘀咕一句。

　　她打量着最新的作品。
　　熟练之后精细度上了一个台阶，所有的树叶和鲜花都被安排在最恰当的位置，没有多余的树枝突出来。

　　只是，艾琳娜将花环翻转过来，好像少了点什么。
　　艾琳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在看到花环中心的一个空洞后，她恍然大悟，艾琳娜拿了一朵花放在空洞对应的位置，这样的话看起来就好多了。

　　知道缺少什么后，艾琳娜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但关于花的颜色的选择，艾琳娜又犯了难。

　　紫色的蝴蝶兰太低调，白色的小苍兰太素雅。艾琳娜的手在花堆里拨弄着，最后停在一株红玫瑰上。

　　也许是艾琳娜过早摘下它，这株玫瑰没有完全盛开。艾琳娜觉得这样刚刚好，她绕过会让指尖出血的尖刺，轻轻将花苞取下，别在花环正中央。

　　“琼，你看。”
　　艾琳娜转过头，想将自己的工艺品展示给她最信赖的女性看，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连带着裙裾也在小幅度摇摆。

　　起风了。

　　天色忽然暗下来，湖面原本是天空的倒影，这会儿全被更深的蓝色覆盖。

　　艾琳娜见过米诺斯的龙身，当红龙远离地面时，很快变成一个小点，在地面上只能看到火焰鸟在追逐太阳。

　　而此时，艾琳娜的世界里只剩下深蓝色，因为太阳被遮住，因而颜色看上去更黑，更加神秘不可测。

　　玛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