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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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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沉意来到棒球场的时候，场上已经有不少队员陆续抵达，三三两两地坐在休息区，一边整理装备一边闲聊着。或许是刚开学的缘故，气氛比平时松散轻快许多。
方老师——棒球部的指导老师兼教练——见她过来，随手把长凳上放着的一沓入部申请表递给她。
“今年的申请表，先看看。”
姜沉意接过来，翻了翻，总共五份。其中两份来自纯粹想体验棒球的新人，而在“是否有棒球经验”栏打了勾的三人，分别擅长一垒、外野和投手。
明川高中不是传统豪门，校队在全国的排名处于中下游，每年入部的人数也在预期范围内。不过，新人中有投手，倒是意外之喜。
“挺有意思的投手。”站在旁边的方老师凑过来，八卦兮兮地扶了扶眼镜，压低声音道，“她在原来高中似乎是替补，正式上场的次数屈指可数。至于表现嘛……”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只能说是神一场，鬼一场。”
姜沉意抬起头，视线在场上一扫，很快就注意到了几名神色拘谨的新生。她们站在休息区不远处，有些局促地交谈着。而稍远一些的铁丝网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懒懒地倚在那里，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姜沉意看了眼手中的申请表，目光落在“擅长位置：投手”一栏上。姓名：沈时，大概就是她了。
方老师抬手看了看表，拍拍手示意队员们集合：“时间到了，大家过来。”
“又是新的一年，咱们棒球部也迎来了一批新成员，大家欢迎一下她们。”她扫了眼新生们，嘴角扬起笑意，“那么，按照惯例，新生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几名新生站在队伍前，彼此对视了一眼，略有些局促。片刻后，站在最左侧的女孩率先开口：“大家好，我是刘芷晴，主要守外野的位置。我在初中的校队打过一段时间，希望能尽快融入球队！”
“我叫张悦，守一垒，只接触过一学期棒球，希望能跟学姐们学习。”
“我俩都没打过棒球，但放学后经常看到大家训练，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所以想来试试看……”
“……沈时，投手。”轮到最后一人时，高马尾的女生慢吞吞地开口。她语气不轻不重，目光却未落在任何人身上，只是随意扫了眼地面。
老队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什么。在所有新队员当中，沈时始终显得格外淡然，带着一种游离感，让人一时摸不准她对棒球队的真正态度。
方老师点点头：“欢迎你们加入棒球部。”她环顾众人，继续道：“今年球队的目标大家都清楚，我们虽然不是顶尖强队，但无论如何，哪支队伍不希望赢球呢？”
她顿了顿，随后吩咐道：“大家先做热身。今天的自主练习，张悦、刘芷晴和沈时可以直接加进来一起练。姜沉意，你要和沈时搭档，重点练习投捕配合。”
方老师话音刚落，队伍里便传来了一阵低声议论。
“新投手直接和队长搭档？”
“她球速怎么样？”
“有两个投手以后会轮换上场吧。”
明川高中棒球部长期都面临人力紧张的问题，过去几年都靠单投手作战。虽然大家明白投手轮换制的好处，但前提是新投手足够可靠。
姜沉意还在思索，身旁的投手俞佳玟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队长……”
姜沉意转头，发现俞佳玟神色有些犹豫，手里还握着棒球，指尖正不自觉地摩挲着缝线。
“我想跟你说件事。”她低声说，“最近学业压力有点大，我可能……得考虑退队。”
姜沉意微微一怔，随机皱起眉：“你认真考虑过了吗？”
“嗯，家里也跟我提过几次了，觉得高二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俞佳玟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我也不是特别想放弃，但……”
她没把话说完，但姜沉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棒球部本就不是强队，甚至近几年在全国比赛都是一轮游。俞佳玟作为唯一的主力投手，既要撑起整支队伍，又要兼顾学业，确实不轻松。
“先别着急做决定。”姜沉意思考了几秒，语气放缓，“这次新生里刚好有个投手，我先看看她的水平。如果沈时能尽快跟上比赛节奏，那你就可以减少训练时间，留在队里也不会太吃力。如果她还不行……”她想了想，抬眼看向俞佳玟，“希望你能再坚持一阵子。”
俞佳玟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行，那就先看看吧。”
这时，方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开始分组练习。”
姜沉意收回思绪，转身走向沈时：“来吧，先投几球。”
沈时走上投手丘，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膀，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姜沉意蹲捕在本垒后方，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沈时投直球。
周围的队员们站在一旁围观，不少人都带着好奇的神色——棒球比赛由攻防两部分组成，负责压制对手进攻的投手对于比赛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王牌背号往往都是由作为球队核心的投手们背负的。如果沈时实力足够出色，那明川高中棒球队的成绩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沈时调整好姿势，稍稍侧身，左腿抬起，流畅地完成了投球。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啪”地一声稳稳落入姜沉意的手套。
捕手手套被撞击得一沉，姜沉意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球比她预想得要快得多。姜沉意能从传到手臂的冲击感判断出沈时投球的力度远超一般水平。
“诶，球速挺快啊。”有人小声嘀咕道。
“看着挺厉害的......”
姜沉意把球抛回给沈时，比出相同的手势，示意再投一个直球。
啪——
这次直球的轨道比刚才稍低一点，但仍然凌厉，仿佛撕裂空气般直冲而来，击中姜沉意的手套。
“好球。”她低声评价道，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方老师，后者挠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沈时的投球。
接下来，姜沉意让沈时投了几个滑球和变速球。虽然沈时对于变化球的控球明显没有直球稳定，但整体表现尚可，球速和旋转都具有相当的水准。
方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让黎擎月上场尝试打击。
黎擎月是四棒打者。她身材健壮有力，作为队内的强打者，常常能打出长打和全垒打，她站在打击区内，双手握紧球棒，调整站姿，目光紧盯着投手丘上的沈时。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球里，沈时的表现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她的球开始偏离好球带，而且一球比一球更离谱。
一颗球落地滚进本垒板旁的沙土里，姜沉意堪堪用手套挡住；另一球则是直接高飞，擦着打击笼的边缘弹开。
“这球也太飘了吧？”
“是啊，怎么突然这么不稳定……”
球偏得太厉害，黎擎月没有挥棒。她偏了偏头，晃晃球棒重新调整姿势，同时与身后的姜沉意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沉意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抬手，将手套摆在正中，示意沈时只投直球，不用投变化球了。
沈时低头扶了扶棒球帽，棕色的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了眉眼。蹲在本垒后方的姜沉意看不清她的表情，正想仔细观察的时候，一颗球猛然袭来——
还是变化球？
姜沉意一愣，下意识调整手套，准备在预估的落点接住它。黎擎月的右脚也稍微挪动了一下，似乎迟疑着要不要挥棒。
然而——
她捕空了。
球在空中诡异地晃了一下，眼看着是冲着手套来的轨迹，最后却倏地偏向左侧，径直飞出打击笼外。
完全是一记暴投。
场边有人倒吸了口气：“……什么情况？”
黎擎月缓缓放下球棒，困惑地看向沈时。姜沉意也站起身，掀起头盔的面罩，活动了一下紧绷的肩膀。
她努力在脑海里还原球路。那球起初像普通的滑球，但到近点的一瞬间，她才察觉到异常：球的旋转量逐渐变大，像是突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后，在球棒前忽然变向，最后斜向坠落。
高速喷射球？不对，现在不是球控得稳不稳的问题，而是——
她甚至无法判断沈时的意图。
她不是应该投直球吗？
投手丘上的沈时依旧低垂着视线，右手紧紧攥着棒球，手指微动，似乎在调整着指间的力道。姜沉意看到她短暂地咬了一下下唇，但转瞬间，她的表情又迅速消失，恢复了冷静的状态。
“还投吗？”她的声音遥遥从前方传来，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方老师抱起手臂，望向姜沉意。其实她并不是专业的棒球教练，只是高中的数学老师以及姜沉意班级的班主任。因为平时爱看棒球，棒球部又恰好缺指导老师，才顺便担任起这个职务。训练时，大多情况下都是姜沉意拿主意。
但这一球，也超出了姜沉意的经验范围。
这不是普通的坏球，而是一颗完全无法预测落点的球。
像魔球一样，姜沉意心想。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干脆地扣上面罩，重新蹲下，把手套摆在外角，坚定的开口——
“再来一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