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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醒梦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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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恒寅时自梦中惊醒,窗外远山与群云间些微裂开一道赤红橙黄,在他被褥上落了一抹熹微亮色。
李凌恒怔愣着想要抚摸这道近在眼前的美丽晨光,触感落空的同时回过神,方才他做了一个有关金无忧的梦。
梦中金无忧却不是那身月白内衬、橙红外衫的打眼装束。
两人初见时,金无忧正与随从迎战剪径强盗,李凌恒见他旋身刺剑,纤腰嫋嫋,环佩叮当,通身的绫罗绸缎晃人眼,粉妆玉琢的面孔因强盗调戏而蹙眉、不快,眉间一点朱砂愈发显眼。
美人三分气恼已是风情万种。
彼时李凌恒忽然明了师傅喝醉时讲与他听的胡话——并非胡言。
刚下山的少年见识少,正看得出神,眼见金无忧他们逐渐寡不敌众,明艳美人的招式逐渐凌厉狠辣,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李凌恒即刻路见不平,一人一剑包抄强盗,迅速解决了这伙强盗,还留了他们一命,死死绑缚起来以待交付官差。
这本是两位江湖新秀相知相交的好开头,谁料李凌恒开口就犯了美人忌讳,称对方是姑娘。
这位“姑娘”乃是武林世家金家三公子金无忧,自小养尊处优,又因是幺弟,被家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平生最讨厌因外貌轻薄自己的人,其次是剑法比他好的人——李凌恒不幸占了俩,当即看到金无忧的臭脸。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金无忧别扭谢过李凌恒,径直带着随从走了,不久后他们入住同一家客栈,共同经历种种江湖风云,结下不解之缘。
李凌恒与金无忧相处下来认为其本性不坏,只是长辈溺爱。这位金家公子即便平日里相处嘴上不饶他,不叫他名字,偏偏拿“李木头”、“黑木头”叫他,有时甚至是“黑木头疙瘩”,但遇见不平事,金无忧又第一时间冲上前伸张正义:在李凌恒因师承“绝剑”而遭逢猜疑和指责时挺身而出,并且拉出金家担保。
李凌恒得知此事后心情复杂,暗自夹杂一丝期待和欣喜——之前金无忧还在单方面生他气,李凌恒当然不知道这公子哥的生气内容——而李凌恒当面感谢时,他得到金无忧的骄傲回复:“我就看不惯那帮老菜帮子欺负人,可别以为我原谅你了。”
李凌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经金无忧的随从提醒才想明白:金无忧还记着两人初见时自己喊他姑娘的仇。
李凌恒无奈讪笑,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又不是打不过金无忧,没心思哄劝对方“原谅”自己,而且金无忧的大哥,即金家家主,对方私下殷切嘱托李凌恒多多照顾金无忧,所以李凌恒便有百般借口懒费口舌,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小猫挠爪子吧——他可不是被美色所惑的人——两人就这么结伴而行,磕磕绊绊一路走也算是朋友。
李凌恒认识的金无忧骄纵任性,形容一贯鲜亮明媚,走到哪都是备受瞩目之人——连带增加了自己被人一同寒暄的频率,不过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金无忧从没打扮得像梦中那般朴素简陋:消瘦的肢体裹着一身全无配饰的玄衣劲装,昔日细心保养的长发被剪成齐耳,鬓边垂发掩过他那惨白面色。眼前人身形单薄、面容忧愁,好似一盏裹着破败黄纸的美人灯,当真不像金无忧,看得人心疼。
除此之外,梦境氛围也十分诡异。四周墙壁向上无限延伸的同时又向中央圆桌倾倒,围起一间昏暗陋室,玄衣金无忧独坐桌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李凌恒的方向,这个房间好似没有活物般死寂。
梦中房间光线昏暗,李凌恒看不清玄衣金无忧的眼睛,想要仔细瞧瞧,没来由地想:那定是一双美目——李凌恒醒来后深刻反省了自己被“好色”师傅影响太深,竟然做梦还在肖想朋友的美貌。
好似应了李凌恒所想,玄衣金无忧突然起身,踉跄奔向他,他们于梦中面贴面。梦中金无忧的气息拂动其额前发丝,眉心朱砂依旧惹眼。李凌恒往下看对上一双失却神采、唯余麻木的湿润眼睛,它们射出的目光穿透李凌恒,直往他身后去,激动搜寻,其下嘴唇颤动着念念有词,可惜梦如水中月、镜中花,李凌恒没法转动视角,也听不真切。
李凌恒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梦——没法说话、没法动弹的处境令他异常难受,他挣扎片刻后歇下心思,静观其变,反正醒来不过一场梦。
玄衣金无忧唇间泄出的声音渐弱,低头抱臂不住发抖,好像犯了病,骤然撕扯双臂嚎叫。
屋外闻声闯进来两人,同样的玄衣劲装打扮,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他们两人把玄衣金无忧拉扯到桌边,擒住双臂按在其背后。
期间这陋室又走进来一人,屋外的亮堂世界照亮了门口一方天地,顺道勾勒出来者挺拔身姿。那人缓缓转过身,李凌恒略感诧异:他见过这人,活像从他师傅珍藏的美人图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