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玮玮ww

3、（三）

　　（三）
　　今年冬天我和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位同桌、终于见了高考后的第一面。
　　她问我喜欢的人是不是n班的xxx，我说差不多吧，就是n-1班的某某某。
　　班级差不多，还是那个查垃圾桶的。
　　同桌送我坐上公交车，看着高矮不一的荒凉建筑物，我开始有了很多似乎已经久远到都落了不少灰、需要好好析缕的思绪：慢慢地、高一的那个夏天逐渐在脑海里明朗起来。
　　那是我在n班的最后一个小组，也是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当组长。组里的同学们知道我要离开时，她们劝我留下来，LLL甚至不惜以自扁的方式、试图让我再好好想想：我成绩这么差，比你差那么多都没想过要走；你、你就不再考虑考虑？文科不好就业......
　　我说我想好了，申请都交了，变不了了。
　　ddd也选了文科,她也选择了离开，去一个相对来说会有点兴趣的两年。
　　我们都知道要走，但没想到那一天竟会来得这么突然，甚至当时我还在和前面的女生一边说笑，一边写着化学册子，突然坐在前排的同学喊了一句：嘘---，班主任来了！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气氛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有些不怕死地还频频抬头、朝门口望去。
　　班主任一把推开防止空调冷气逃走的教室大门，穿着青绿矮高跟，手里拿着几张复印纸，“噔噔噔”地大踏步走上讲台，将双手摊开放在多媒体箱上。
　　是不是嫌班里太吵、她要发脾气了？欸，她怎么还是这样啊，幸好我不在这儿待了，不然还要再忍一年，非得疯了不可。ddd说。当时我们都知道她要留任了，但最多也只能带到高二下，连她自己都感慨：知道她留任以后，竟然也没多少人选择去文科班，她还挺意外的。
　　“没想到咱们班离开的人是整个年级里最少的，私下我还找了几位同学谈话，”我坐在教室、面向讲台的最右边，依旧是最后一排，靠墙，隔着六七八九米的距离盯着班主任的嘴巴，吧嗒吧嗒地不停地闭合。“理科学不动还能试试文科嘛，劝了十几个但最终定下来的只有九个，看来你们还是...对自己挺有信心的。”
　　她先是念了被“升”往重点班的同学名单，一共两位，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前同桌，接着开始念分班名单，没想到第一位就是我的前舍友AA，AA学习成绩蛮好的，我以为她会一直待在理科班呢，没想到居然被同学说服选了文科，高考后无意得知她去了人大，在苏州站时还碰巧遇见了、一位很像她又好像就是她的女生。
　　当时我很吃惊，完全沉浸在被信息炸弹轰倒的情绪中，得亏前面的组员帮我听到了新班级的位置，要不然就麻烦了。
　　那天真是个分别的好日子，旧班级也要重新调换小组；幸好这次我走了，不用再面对这种半分离问题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小组，我不想大家分开。
　　幸好碰上了分科，不用再陷入到那样的漩涡中。当班主任说我们可以搬离教室时，她失声了。那一刻，我竟然心里酸酸的、也有点舍不得她、舍不得n班，但这样的情绪注定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很快就被一阵莫名的喜悦冲替掉。前面的两个女生转过头来：“我觉得咱们小组挺好的，真不想分开啊”，“yy，你要多回来看看我们......”
　　天下果然没有不散的宴席，在一起亲亲抱抱举高高地肉麻了一会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就要走了？”
　　“嗯，老师刚才说要换教室。”
　　我继续收拾东西，舍友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yy，你要走了”，还不等说完，眼泪就噗噗地流出来；我只能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又不是见不着了，我就在n-8班嘛。”“那你记得要多回来啊。”
　　“嗯。”
　　xxx看着他被霸占了的位置，只能走出去、到教室外面吹风看风景。
　　他好像一直都知道我会选文科、会走，所以他是组里唯一一个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的人。
　　一次考试成绩出来后，也是他提前看了老师电脑、告诉我我的地理第一，历史第二；这当然都是班级排位了，告诉我我也不会有太多反应，因为觉得那也代表不了什么，只有他他特别激动，“yy，要是你去了文科班，那肯定就是年级前五十了！”
　　他看着像是在说我，但我知道他那羡慕的语气是在为自己---他其实一直想考进年级前五十，毕竟那不仅仅是一个给成绩的位置，也是一种荣誉，是对自己学习的肯定，同样也是获得变态动力的重要来源。总要靠什么东西来显示自己的存在吧。
　　现在细细想来我们坐在一起也没有非常糟糕，有些时候也挺搞笑的。当然对我来说好笑的无非就是看他出丑，然后心里某一部分就得到了满足：就是看不惯他趾高气昂的样子，见不惯班里女生都对他赞不绝口。平心而论，他真的没那个查垃圾桶的看着赏心悦目。
　　我可没带个人滤镜啊。
　　反正他也看不见，就别怪我将那些还记得的糗事都抖出来喽。
　　下了课的某节课间，他坐在我和ddd中间开始系短裤的腰带子，ddd看见后，声音特别激动地说了一句：“xxx，你干啥呢？！”
　　xxx十分自然地说道“系裤带啊。”
　　ddd说：“你左面右面，你...我和yy，我俩是女的。”
　　xxx这才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咱们都认识嘛。”
　　“你还真是不把我俩当外人啊。”
　　还有更囧的一次，也是ddd起得头。哈哈哈哈哈现在想也觉得真的好好笑啊。
　　某个周六，下午的第一节课还没打铃，xxx背了一个黑色大书包，装得鼓鼓囊囊。ddd看见了说：“xxx，你装啥了，书包这么大，你是把整个宿舍都装进去了吗？！”
　　xxx说：“就是一点脏衣服。”
　　“是不是还有内裤？”dd笑着问。
　　“那肯定有啊，一周总不能只穿一条吧。”
　　“你内裤是不是还没洗？”ddd继续发起新一轮更为狂暴的攻击。
　　老天爷，坐在旁边的我已经开始替人尴尬了。
　　“嗯...但我装在袋子里了。”已经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你自己不洗，还准备带回家、让你妈洗啊？”
　　哈哈哈哈哈救命，只能说幸好他俩认识，幸好xxx知道ddd就是这个脾气。我坐在旁边，尽量将自己隐身、避免发出不甚礼貌的笑声。
　　没有什么艰难的日子会像高中一样了，起码我们可以自由地呼吸。
　　高中确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偶尔这样的时光也会抵消掉一些变态教育那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与残酷。
　　本来，我以为故事到分班应该就算结束了。
　　毕竟大家最终都会融入到新环境之中，充分享受新的情感体验，将之前的所有都遗忘，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我也一样，我也会融入到新班级里，将在n班的事统统都忘个干净。
　　但分班的几天后，ddd告诉我，他说有点想我。
　　他会想我？难道不应该是一种解放吗？
　　不过，我猜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想我。
　　他想的哪是什么我，他只是在单纯地想着我们之前的那个环境、氛围而已。
　　在n班的最后那个组里，我们大家每个人都很开心：没有学业成绩上的歧视，没有女生之间的小情绪，也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竞争，我们都只是靠本心相处着，怎么可能会不快乐呢？
　　他只是太怀念这样的氛围了；也没有适应新的小组环境。仅此而已。
　　说来也巧，他和一群死党与ddd一起上晚修时，碰巧让ddd看到了他手上戴着的手表，那表上还是米奇，米奇上面写着“yy”的拼音字母，真是好死不死，明明故事都该结束了，偏偏还要来这么一个彩带。
　　好在之后他交了女朋友，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不能伤一个女孩子的心，一直以来我都记得。
　　某些年后的最后一次交集就是他的□□号被盗了，骗子给我发来借钱的假消息，但□□一般不提醒，所以也没及时看到。
　　至此，故事就彻底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写下来，可能是真的有点愧疚吧，但大概再不会有机会说一声抱歉，只能以这种我知道他绝对不会看见的方式表达歉意；尽管到头来也没写多少他的好话，但在回忆的过程中，我逐渐明白了，我对他的各种看不惯，其实只是不满意整个出了问题的教育制度和学习环境；是那些变态压抑的氛围和制度规定滋生出了各种不健康的心理，也留下了许多未来得及、也不会再愈合的伤疤，所以很多时候我看不见他的好，却只能泄愤般地一直放大着他的不好。
　　兜兜转转，弯弯绕绕，想想就算再怎么刺探、再怎么暗戳戳地偷偷对抗，可能还是他包容我更多一点吧，因为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当时有多刁蛮任性、咄咄逼人；就像个刺猬似的，一直攻击着另一个也在受着伤害的人。
　　但终究他没生气，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就算故意挑衅他逼着他说一些违心的话，他好像也还是温温柔柔的时间多一点；
　　对他，顶多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小小地受到了一些毫不起眼的困扰而已；结果换来得却是若干年后我的小小小忏悔。
　　真是一点儿都不值啊。
　　所以，所以什么呢，所以......希望最后可以将我的恶劣行径从一开始就忘个干净，不想被记住，我喜欢遗忘，尤其是曾经被异化规训着的、这么恶劣刁蛮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