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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假"偶天成 ...

  •   铜鹤断颈处溢出的青烟凝成霜色鬼手,攀上杨樊脚踝铁链的刹那,寅时更漏突然迸裂。

      沈未寻腕间悬停的朱笔在宣纸上投下判官令箭般的影,那滴将坠未坠的朱砂突然活了,扭曲着爬过"斩"字最后一捺,在《大靖律》残卷里蜕成赤练蛇。

      更鼓余韵里,杨樊镣铐震落的铁锈正悄悄腐蚀"斩"字最后一笔。

      簪尾嵌的东珠砸碎《连坐律》条文时,宇文绰护腕暗藏的玄铁鳞片正割破卷宗夹层的密信——那是用西戎狼血写的文书,墨迹遇铁即焚,腾起的青烟里浮出半张父亲临别时的脸。

      "将军的护腕压着永徽十三年的雪。"沈未寻碾碎的冰蚕蛊尸粉飘向烛台,焰心突然窜起幽蓝鬼火。

      "杨樊之事,罪不及妻孥!"

      "鬼面刹罗何时有了菩萨心肠?我想也是,侯爷最近便有大喜之事,都说男人成亲后侠骨柔情,没想到,侯爷也脱不了世俗!"

      "沈少卿过誉了,宇文绰本就是一介武夫,哪里免得了俗套呢?"

      "侯爷放心,杨氏女罪不危及性命!"

      沈未寻的朱笔突然调转锋芒,笔杆底端淬毒的银针在宇文绰喉结三寸处骤停。铜鹤香炉残余的灰烬里,慢慢浮起半枚带血的金吾卫腰牌。

      沈未寻朱笔疾书,血蛇竟游出纸面咬住雪鹞羽毛。西墙忽现水波纹,此时寅时更鼓化作梵音,铜鹤香炉展开机关翼。

      夏侯府内,灯火葳蕤。

      夏侯嫣的珍珠璎珞突然断开,浑圆的南珠滚过青砖地,每颗都映出不同人脸:宇文绰面具下流血的瞳孔、沈未寻袖中盘踞的赤蛇、杨若薇颈间时隐时现的锁魂钉,以及她自己心事重重的脸。

      "若薇姐姐,我一定设法救你出来!"夏侯嫣广袖翻卷,她手中正心不在焉擦拭一把淬了孔雀蓝的匕首,刀柄上的"南穆"二字还没消退。

      寅时三刻,宇文府已笼在朱红烟霞里。王公贵族齐聚宇文府一堂。

      檐角悬着的鎏金鸾凤灯在晨风中轻晃,廊下婢子捧着红漆托盘疾步穿行,金丝楠木雕的喜鹊登枝屏风后,隐约听得见喜娘絮絮的叮嘱声。

      宇文绰立在滴水檐下,正红锦袍上的暗银云纹在晨光里忽隐忽现。他望着西角门方向,喉结微微滑动,玄色腰封下悬着的双鱼佩竟在无风自动。

      忽听得街口传来喧天锣响,八人抬的朱漆描金花轿转过巷口,轿顶缀着的明珠流苏撞出碎玉声,惊起檐下一对锦翎画眉。

      "新妇来咯——"司礼官拖着长调,满院的红绸霎时被秋阳镀作金缕。

      宇文绰掌心沁着汗,见那缠枝牡丹轿帘被喜秤缓缓挑起,先映入眼帘的是缀着东珠的翘头履,石榴裙裾下隐约露出寸许绣着并蒂莲的雪白绫袜。

      待得新嫁娘扶着喜婆的手探身而出,他呼吸蓦地一窒——九翟四凤冠上的点翠翟鸟衔珠欲坠,茜色盖头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小巧的下颌,唇上胭脂倒比阶前石榴花还要艳上三分。

      正厅里龙凤喜烛已燃至三寸,夏侯嫣跪在缠枝莲纹的锦垫上,听得司礼高唱"拜——",青玉压裙禁步轻撞出声。

      宇文老太太高兴非常,"好好好!孙儿快扶嫣儿起来!眼下老身便放心了!"

      隔着喜帕,她瞧见身侧人玄色皂靴上沾着的桂花瓣,忽想起今晨梳妆时,乳娘将晒干的合欢花掺进发油里,说这是宇文家老太君特意从慈安寺求来的。

      红绸另一端传来温热的震颤,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将同心结攥得这样紧。待行过三拜之礼,满堂宾客的贺喜声里忽炸开孩童的嬉闹。

      夏侯嫣被引入洞房时,瞥见窗棂上贴着金箔剪的"卍"字纹,看起来真是碍眼。

      洞房内,红烛高烧,映得百子千孙帐上金线绣的婴孩面孔影影绰绰。空气里弥漫着合欢花腻人的甜香与龙凤喜烛燃烧的蜡油气味,混杂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喜庆。

      夏侯嫣端坐床沿,茜色盖头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宇文绰身上那股混合了伽南香与铁锈气的凛冽压迫感,仿佛一头披着锦缎的凶兽蛰伏在侧。

      窗棂上贴着刺眼的金箔“卍”字纹,在她看来,不是祈福,而是镇压的符咒。袖中,那柄淬了孔雀蓝剧毒的南穆匕首紧贴着小臂,冰凉刺骨,是她唯一的倚仗。

      “夫人。”宇文绰的声音在咫尺响起,带着一丝刻意放柔的沙哑,却像砂纸磨过她的神经。喜秤的冰冷金属触感轻轻搭上盖头边缘。

      盖头被缓缓挑起。

      先映入夏侯嫣眼帘的,是宇文绰腰间玄铁腰封上狰狞的睚眦兽首,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她顺着那腰封向上,掠过正红锦袍上繁复的暗银云纹,最终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目光灼热、专注,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吞噬。九翟四凤冠沉重,点翠翟鸟口中衔的明珠在她视线里微微晃动,如同她此刻摇摇欲坠的心。

      宇文绰似乎很满意她的“注视”,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伸手欲扶她起身:“嫣儿,该饮合卺酒了。”

      夏侯嫣猛地抽回手,指尖不经意划过他手背,留下几道细微的红痕。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厌恶,自己站了起来,广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她走到铺着大红桌围的圆桌前,目光落在剖开的匏瓜酒器上。苦香混合着合欢花的甜腻,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宇文绰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亲自执起匏瓜,将其中一半递给她。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荡漾。

      “愿与夫人,永结同心。”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洞房里格外清晰,举起另一半匏瓜,目光紧紧锁着她。

      夏侯嫣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决绝。她一言不发,仰头将苦酒一饮而尽。辛辣苦涩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远不及她心头的屈辱。

      就在她放下匏瓜的瞬间,异变陡生!

      外间的撒帐歌正唱到高亢处,红枣桂圆如雨点般砸在百子帐上,噼啪作响。借着这喧闹的掩护,夏侯嫣广袖如云般拂过桌面,袖中寒光乍现!那柄淬了孔雀蓝、刀柄刻着“南穆”二字的匕首,如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抵在了宇文绰的心口!冰冷的刀尖隔着锦袍,精准地压在他心脏搏动的位置。

      霞帔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明灭不定,映得匕首刃上那抹妖异的孔雀蓝幽光流转,宛如月下蝎尾,致命而美丽。

      “放杨姐姐出诏狱!”夏侯嫣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带着破釜沉舟的寒意。她另一只手悄然拂过嫁衣繁复的襟口,露出下方一抹冰冷的金属光泽——正是那枚能证明身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南穆金吾卫符牌!“否则,明日满朝皆知,权倾朝野的忠义侯、护国大司马宇文绰,大婚之夜血溅三尺,毙命于新妇之手!”

      空气瞬间凝固。撒帐的喧闹声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洞房内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死寂。

      宇文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没有看心口的匕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紧紧攫住夏侯嫣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清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决绝。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沉闷,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那笑声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

      就在夏侯嫣以为他要暴起反击时,他却做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动作!

      只见宇文绰左手快如鬼魅,玄铁护腕精准地卡住了她持匕的手腕脉门!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夏侯嫣只觉得手腕剧痛酸麻,几乎握不住匕首。这擒拿的动作,竟与三日前校场上他降伏那匹烈性汗血宝马时如出一辙!充满了绝对的力量与技巧的压制。

      “夫人可知,”宇文绰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喑哑,他非但没有退避,反而用另一只手的指腹,缓缓地、带着某种亵玩意味地,拂过匕首上那抹妖异的孔雀蓝剧毒!“为夫这心……”

      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他沾染剧毒的指腹瞬间泛起妖异的靛蓝色,并且那蓝色如同活物般,迅速沿着他的手指向上蔓延!皮肤下的血管仿佛被蓝墨浸染,呈现出诡异骇人的脉络!

      夏侯嫣瞳孔骤缩!

      “……早被南穆的蛊毒浸透了?”宇文绰勾起唇角,那笑容在靛蓝色脉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邪异。他仿佛感受不到毒素侵蚀的痛苦,或者说,那痛苦于他早已是家常便饭。“这点毒,不过是为夫日常的‘点心’罢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发力!被扼住手腕的夏侯嫣根本无从抵抗,整个人被他狠狠拽入怀中!冰冷的玄铁护腕硌着她的腰背,坚硬如铁。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奇异的、如同腐朽金属的味道。

      “唔!”夏侯嫣闷哼一声,奋力挣扎,却撼动不了铁箍般的禁锢分毫。

      宇文绰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碾过她颈间细腻的雪肤。那触感并非温存,更像是一种烙印!夏侯嫣只觉得被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她惊恐地侧目,竟在近在咫尺的铜镜倒影中,看到自己颈侧雪白的肌肤上,赫然浮现出一小片妖冶的、如同孔雀尾翎般的靛蓝色纹路!

      “为夫还不能死,”宇文绰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如魔咒,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一丝病态的偏执,“我还未与夫人……白头偕老,怎敢轻易赴死?”“白头偕老”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扭曲的占有欲。

      屈辱、愤怒、恐惧瞬间冲垮了夏侯嫣强装的镇定!她猛地将匕首上移,狠狠抵在宇文绰的颈侧动脉上,锋利的刃口瞬间划破皮肤,渗出一线鲜红!“宇文绰!你当知我!我夏侯嫣今日并非真心嫁你!强扭的瓜不甜,何苦吞下这碗夹生的饭?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宇文绰却像一尊不知疼痛、不惧死亡的修罗魔神!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将脖子往前一送!匕首更深地切入皮肉,鲜血顺着冰冷的刃口蜿蜒流下,染红了他大红的喜服领口,红得刺眼,红得妖异!

      “躯壳?”他低笑,喉结在染血的刀锋下滚动,眼中翻涌着近乎毁灭的狂热,“躯壳也好,真心也罢!嫣儿,在我宇文绰这里,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谁也不能伤你一分一毫!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他无视颈间的利刃和鲜血,更紧地拥住她,仿佛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那力量之大,让夏侯嫣几乎窒息。

      “可是!现在伤我最深的人就是你!”夏侯嫣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滚烫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你用杨姐姐的性命相挟,用我夏侯全族的安危逼迫!这等龌龊手段娶我,宇文绰,你当真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宇文绰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仿佛一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他抬起染血的指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血迹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只要能护你周全,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嫣儿,我什么龌龊手段都使得出来!莫说羞耻,便是下地狱,我宇文绰也甘之如饴!”

      他顿了顿,染血的拇指重重按过她颈间新生的孔雀翎纹,带来一阵灼痛,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安抚:“至于你那位朋友……过几日,我便亲自去求陛下,面见大理寺少卿,放了她。”

      他的承诺,在此刻的夏侯嫣听来,无异于恶魔的低语,充满了掌控与施舍。她浑身冰冷,手中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再也无力刺下。

      红烛疯狂地燃烧着,爆出一朵又一朵刺目的灯花,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扭曲而狰狞,宛如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那柄淬毒的孔雀蓝匕首,无力地垂落在地毯上,幽光闪烁,如同她此刻绝望的心。

      几日后,杨若薇的赦免文书果然下来了。

      夏侯嫣的羊脂玉簪在此刻发生奇异折射,将宇文绰面具下的疤痕拓在杨若薇的赦免诏书上,那道狰狞的沟壑正巧切开"特赦"的玺印。

      雪鹞羽毛坠落的瞬间,诏书空白处突然显出密纹——原是西戎巫医调制的显形散,遇禽羽即现:宇文氏双生……后面是什么已经被水浸湿,看不清了。

      五更梆子响时,赦免诏书突然自燃。

      火苗窜起的轨迹与当年穆王府走水时分毫不差,灰烬中却现出杨若薇的释身契——原是沈未寻用冰蚕丝重写过三遍的杰作。

      夏侯嫣与宇文绰去老太太房间请安,崔老夫人递来传世玉镯。

      晚上,宇文绰正将蛊毒解药喂进夏侯嫣唇间。"咬"他指尖残留着诏狱阴苔的气息,眼底却盛满戏谑的温柔。

      夏侯嫣咽下苦涩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金丝楠木匣——正是装过杨若薇赦免诏的那个。

      夏侯渊踏碎月洞门时,翡翠玉镯正在夏侯嫣腕间泛起诡光。"兄长可知这镯芯浸过孔雀胆?"她笑倚臂弯,指尖在他掌心画出血符的最后一笔。

      檐下突然坠落的雪鹞,爪间抓着半幅被血浸透的《应天书院生徒录》。

      更漏滴穿青石砖时,沈未寻正在调第七味解药。冰蚕在琉璃盏中吐出金丝,每一根都系着穆王府冤魂的呓语。

      窗外飘来烧焦的喜帕残片,上面的鸳鸯竟刺痛了他的心。他忽然捏碎药杵,玉石粉末在月光下显出四个篆字:鬼面藏龙。

      宇文绰摩挲着翡翠玉镯冰裂纹的刹那,琉璃灯罩里的烛火突然窜起三寸青焰。

      夏侯嫣腕间传世玉镯的莹光正巧映在《西戎风物志》某页,羊皮卷上"楼兰古墓"的朱砂批注突然洇出血色……原是阿福三日前呈上的密报,用孔雀胆混合人血书写,遇翡翠冷光即现真容。

      "让驼队带上这个。"宇文绰解下夏侯嫣昨夜挣断的珍珠璎珞,二十七颗南珠里藏着应天书院特制的追魂香。

      阿福接过时瞥见主子颈间新添的抓痕,那道蜿蜒红印恰与密档中"换婴路线图"的沙漠暗河重合。

      打更梆子响时,乔装成胡商的死士正在驼铃里灌注水银。为首的骆驼项圈暗格中,那卷《妙法莲华经》的每一粒金粉下,都压着半枚宇文承当年遗落的生辰符。

      宇文绰抚过夏侯嫣留在案上的孔雀蓝匕首。

      驼队出关那日,沙暴卷起的砾石在城墙刻下诡异纹路。

      夏侯嫣的翡翠玉镯突然发烫,裂纹中渗出朱砂色的液体,遇风凝成"鸠盘"二字——这正是当年主持换婴的巫医代号。

      宇文绰在城楼掷出三枚占卜用的龟甲,其中一枚正巧卡在女墙箭孔。

      十七日后,阿福的密信藏在死骆驼胃囊里送回。

      宇文绰用孔雀蓝解药化开血痂,羊皮上浮现出地宫壁画拓本:九头蛇神女怀抱的婴孩襁褓上,赫然绣着西戎王室独有的狼首双生纹。

      夏侯嫣的玉簪恰在此时坠地,簪头镶嵌的夜明珠滚进炭盆,炸开的荧光里显出半幅残缺的皇室族谱。

      当更漏滴尽寅时最后一刻,宇文绰突然捏紧手掌。冰裂纹里飘出的金粉在烛焰中凝成三岁女童的轮廓,那眉眼竟与母亲及笄时的画像重叠。

      夏侯嫣的鎏金步摇在博古架上震颤,缀着的东珠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发黄的密档残页——正是当年接生婆画押的换婴契书。

      崔老夫人送来的合卺酒杯突然渗出黑血,银雕的并蒂莲纹路里爬出七只青铜甲虫。

      宇文绰蘸着毒酒在案上勾勒,西戎地图与温孤觞背部的胎记渐渐重合。

      窗外掠过雪枭的阴影,爪间抓着半截婴儿的长命锁,锁芯暗藏的孔雀石正与夏侯嫣耳坠上的宝石产生共鸣。

      天亮后,阿福的第二个信使倒在宇文府后门。尸体怀中的鎏金密匣用冰蚕丝缠了九重,每解开一层就飘出些许磷粉。

      夏侯嫣的嫁衣霞帔无意扫过,金线绣的凤凰突然在幽光中展翅,羽尖指向《大靖律》里被朱砂圈住的"私通外敌"律条。

      宇文绰的鬼面在磷火中映出冷笑,玄铁护腕暗格弹出的密函,正与二十年前西戎王后的绝笔书笔迹相同。

      夏侯嫣的翡翠玉镯磕在青瓷碗沿时,阿福提着的灯笼突然泛起幽蓝。

      她望着侍卫统领捧药碗的粗粝指节,忽然发现那些疤痕排列方式,像极了沙漠商队用来辨识绿洲的星图。

      "侯爷的玄铁护腕..."阿福突然结巴起来,这个十年前就该痊愈的毛病,总在提起旧事时复发。

      他解下腰间青铜虎首佩浸入汤药,锈色在琥珀汤液里洇开成永徽十七年的沙暴——那年他十二岁,蜷在西戎边境的胡杨树洞,听着饿狼撕扯父母遗骸的声响。

      宇文绰的鬼面出现在第三日黎明,玄色大氅扫落洞口的霜。少年将军扔来的馕饼滚着金砂,烙着北境军独有的虎毒花纹。

      阿福记得自己啃噬时崩断了半颗牙,血水混着粗粝麦香的味道,二十年来总在雨夜反刍。

      "当时属下瘦得像截胡杨树苗。幸亏侯爷庇护,阿福才长得这样白白胖胖!"阿福掀起革甲,肋间那道贯穿伤疤在烛火下宛如月牙泉。

      夏侯嫣的鎏金护甲突然滑脱,露出腕间相似的旧痕——原是当年为护杨若薇受的箭伤。两人疤痕在月光里共鸣般泛起微红,恍若沙海彼端的烽燧遥相呼应。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阿福从蹀躞带暗格取出半块风干的馕。经年累月的血迹已凝成西戎文字,细看竟是"不弃"二字。

      夏侯嫣的玉簪恰在此时坠地,簪头夜明珠滚过青砖缝,照出宇文绰鬼面下未愈的箭伤——那位置与阿福颈间疤痕,恰能拼成北斗七星的勺柄。

      窗外骤起穿堂风,案头《山河堪舆图》突然翻至龟兹古城页。

      阿福的青铜佩在风中发出呜咽,原是中空藏着片胡杨叶,叶脉纹路与宇文绰虎符密纹严丝合缝。

      夏侯嫣忽然想起大婚夜,那人用他的唇在她身上烙下的印记,正与眼前侍卫统领的旧伤形成镜像。

      打更梆子惊飞宿鸟时,阿福正在擦拭宇文绰的长枪。剑穗缠着的褪色布条突然断裂,露出半角馕饼残片——二十年来,他用北靖秘术将救命干粮炼成护身符。

      夏侯嫣的翡翠玉镯在此刻泛起涟漪状光晕,镯芯冰裂纹里渗出细沙,在青砖地上拼出少年将军的背影。

      须臾间,少女的心事和着微风散进了北靖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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