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案首拭春风》赴红尘

9、冷锋玄玉，权弈雅集

　　“王谏士这是何意？在下并不知阁下所言。”沈之锦面对王传令的质问面不改色。
　　裴青衣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隔着曲溪看向王传令，她对王传令的传闻也了解不少，王传令是前朝太傅的得意门生，因为文采谋略出众被现在的昭皇收归现朝，后又赐给了太子，如今已官至三品太子谏官，性格冷漠，行为高调。
　　前朝太傅那般刚烈的人，没想到王传令却改侍如今太子，朝中想必有很多非议，思及此，裴青衣又看向四周来参宴的人，发现不少人眼里都透露出轻蔑只是碍于太子所以才默不作声。
　　卿远琛也收起了笑，他可不是第一次见到王传令，一年前他在御街见过王传令替太子查办一家商铺，那欲奋起反抗的老板直接被王传令身边的侍女掐断脖颈，血飞溅在王传令的脸上，她淡淡拭去血渍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冰冷的瞧了一眼他在的方向，偷看被发现吓得卿远琛三天没睡好。
　　王传令听到沈之锦的辩白，轻嗤了一声，冷漠的眼神扫过裴青衣的时候顿了半息。
　　“归还白银或者彻查沈氏书院，选吧沈公子。”
　　“王谏士是传的太子令旨还是大人自行决断？”沈之锦眉毛已经压到了极限，他没想到王传令这么不讲理。
　　王传令不理会他的质问，只抬手欲招呼手下人搜查，眼睛还放在沈之锦的手上，沈之锦垂下眼睑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纪家的人情。
　　裴青衣是有点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离这场对峙的中心太近了，如果有什么举动，必定会引起怀疑，只能微微侧头，降低存在感。
　　今天那盆玉松是大人物送来走过场的，那肯定还有人在暗处盯着，而且父亲失踪的案子和太子府也有联系，她只查到一点点线索，现在还不能让太子府注意到自己。
　　果然，对峙的场面没有过去多久，就有动静了。
　　“今日这曲水流觞宴着实热闹啊。”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众人见现在这个氛围还有人敢出言，纷纷朝声音方向看去。
　　前排一个白面公子忙红着脸退开，不是他在说话啊，怎么都看过来了。
　　众人被驱开一条道，走出了一个身穿墨绿长袍，袖口隔蓝暗绣福纹的老人，虽已头发花白，但脊背挺直，他杵着一只白竹绕金拐杖，缓步走到王传令侧边的小溪弯道处，身后四个侍女半弯着腰微微伸手拦开两侧想往前凑的人。
　　这是纪家掌权人，也是当今昭阳的宰相。
　　“纪老。”王传令行了个官礼。
　　“沈家小娃娃还是不够沉稳，太子府的银两路过书馆丢失，也有书馆的责任，只望太子卖老夫个面子，莫扰了沈家宴会。”纪相淡笑着。
　　“此事并非纪老所想，背后牵扯过多，纪老还是不要过多干预。”王传令并没有买纪相的面子，而是让手下展开了太子的亲印文书。
　　裴青衣看着面色暗沉的纪相，脚下又悄悄退后几步，站在了沈之锦的侧后方，这就是没有实权的弊端，哪怕是一品宰相，也可以被三品谏官下面子，太子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四周的安静也有点维持不住了，有人在低声指责王传令狐假虎威，但是她是储君的谏官，还带着太子的令旨，没人敢管。
　　“王大人，过犹不及，许太傅与我略有交情，想来他也不愿你这般。”纪相迫不得已将许太傅曾经交给他的私印拿出来。
　　纪相搬出了王传令的老师，许天鸣许太傅，只是这一次过后，纪家制衡王传令的底气是彻底暴露了，只要王传令想，这个私印不会在纪相手上呆太久。
　　“纪老所言极是。”王传令看见许太傅的私印，目露了然，老师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啊，早就猜到她会为难沈纪两家吧？
　　当初许纪两人可是至交好友，许太傅不愿归顺当朝，自请归乡的时候，是纪相拖延了他，让女帝找到了许太傅，所以王传令是恨纪相的。
　　至于沈家，顺带的。
　　见王传令退步，裴青衣松了口气，如果今天彻查沈家，那之后沈家的地位肯定会一落千丈，这个中立势力就会倒向四皇子派，那不利于她行动。
　　纪相在阻止了王传令之后就提前退席了，他一把年纪就不参加年轻人的吵闹了。
　　“去，给王大人搬箱银子。”沈之锦也赶紧让手下人去给王传令搬银子，“王大人可要参与此次宴会？”
　　“沈公子不介意就好。”王传令一反常态的答应了。
　　“那还请大人这边稍等，在下这就去安排……”沈之锦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用，我去女席。”王传令说完也不管沈之锦就径直往另一边走去。
　　等到王传令的背影彻底消失，沈之锦才走到高台开始招呼众人继续宴会，只不过大家兴致都不高，还提前走了很多人。
　　裴青衣坐在矮几后，默默喝着小盏里的清酒，思绪散开，一旁的侍女小心地用锦帕给她擦拭不小心浸湿的衣摆。
　　王传令这次行动很正常，她一向如此嚣张，但是裴青衣心里有些奇怪，天机阁阁主问天机明明和王传令没关系，她却莫名觉得问天机这次出场就像特意为之，他们认识？
　　“子青兄可是在忧心令妹？”坐在她对面的卿远琛看她面色不好，出声询问。
　　“是也。”裴青衣其实不是很担心，如果妹妹有情况，她会吹哨子的。
　　“不必过于担忧，她和纪家小姐一起呢，那王谏官既然已经卖了纪相面子，肯定不会为难纪家人的。”卿远琛忙安慰她。
　　“原是如此，谢过子笙。”裴青衣知道纪家的纪小姐，是个温和有主见的女子。
　　“是我提议带上你们二人，自然要安排好，纪小姐和子晋可是有婚约在身的，话说子青兄可有红颜知己？”卿远琛朝裴青衣挤眉弄眼。
　　裴青衣知道他在刻意带动话题，不想她受影响，也不想她对沈家失望。
　　“婚约？纪小姐温和知礼，子晋仪望风表，二人甚是相配。”裴青衣表现出微微惊讶，“至于裴某一个粗人，还不曾考虑这些。”
　　这话裴青衣没撒谎，她从穿上男装就已经断绝了成婚这条路，她不能害了一位姑娘。
　　“家中已经在给我相看了，这该如何应对。”卿远琛前两天偷听到母亲已经在给他相看夫人，他心里焦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他的纨绔之名远扬，但是那些低官家看不中他也会看中他的家世。
　　“备好彩礼？”裴青衣想到母亲给她备的嫁妆，已经全数典当，充当家用了。
　　“哎呀，子青兄误会了，笙还不想成婚……”卿远琛都怀疑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问裴青衣了，他明显是个呆子啊。
　　“那不妨和家中说明缘由？”裴青衣略做思考。
　　“缘由……”卿远琛还真被噎住了，他之前只顾着着急，也没想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不想成婚，如今裴青衣一说，他才开始思考。
　　为什么？
　　裴青衣看他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轻笑了一声，又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
　　不对啊，她喝了几杯了？
　　这下裴青衣也顿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端坐，脑中飞速运转。
　　————
　　女眷那边。
　　王传令高调入场，引发了一阵细小的骚动。
　　载歌载舞的场内最里面的亭子里，裴墨汐本还在小声询问纪如星关于卿远琛和温天阔的趣事，结果氛围突然安静，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才看见了立于小桥上四下扫视的王传令。
　　正巧王传令也看了过来，视线就这样在空气中对上。
　　王传令先移开目光，看了一眼裴墨汐身边的纪如星，最后走向了与她们相邻的亭子。
　　裴墨汐只觉得王传令那张冷漠的脸似曾相识，可惜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可能是以前和姐姐出门遇到过吧，毕竟这么漂亮的脸，多少会有点印象。
　　纪如星被冰冷的视线扫过，悄悄咽了咽口水，王传令这个人真的很冷血，她仿佛没有情绪的木头人一般。
　　如今她就坐在隔壁亭子里，除了一个矮小的山石配景，再没有别的阻隔，纪如星感觉有些不自在，只面上冲王传令温和一笑，又往裴墨汐身边靠#了靠。
　　“小汐，这位是太子府谏官王大人，以后见着她小心些。”纪如星在裴墨汐耳边悄悄说。
　　“嗯，墨汐知晓了。”裴墨汐也小声回应。
　　这个人姐姐已经和她说过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从太子府那一众言官中脱颖而出，靠的可不只是她的才华。
　　许太傅“病逝”后，王传令是逃跑过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又自己回到了昭阳城，向女帝投诚，还亲自动手了解了自己的师兄弟七八人。
　　裴墨汐垂着脑袋看石桌上的茶杯，她在想姐姐的药是不是该改善一下了，过几天可以到药铺找找有没有适合的药草，自己的药园子还是太小了。
　　“纪小姐，我家大人给二位送的宴礼。”一位侍女端着一个盘子弯腰站立在亭子外。
　　“谢过王大人。”纪如星起身行礼。
　　王传令只点了点头，摸着怀里的西西继续看向场中跳舞的舞女。
　　小心她？

作者有话说

　　青衣：坏了，好像喝多了……
墨汐：姐姐的药改善计划进行中。
如星：冷漠危险的人退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