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案首拭春风》赴红尘

4、公子奇缘，人利则合

　　裴青衣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看了看天色，还未天亮，连续三天做了那个梦。
　　巷子里远处传来了叫卖声，是早点铺子开始卖早点了。
　　梦中小镇里的种种回忆浮上心头，小镇的村民几次的上书惹了权贵的不满，直接将小镇覆灭，得了消息的能躲过一劫，没有消息的消逝在了自来灾害的文书里。
　　哪有什么灾害，不过是有人遮挡了天听。
　　“兄长，可是醒了？”裴墨汐端着药推门而入，“昨夜听到你唤我，是不是近日办公累了？我熬了点安神药。”
　　“辛苦小汐了。”裴青衣接过碗一饮而尽。
　　“兄长才是最辛苦的，小汐知道。”裴墨汐摇头。
　　“不说这个，今日休沐，小汐想去哪里，我带你去。”裴青衣不想提及从前，裴墨汐还小，不应该承受这些。
　　“当真哪里都行？”裴墨汐眼神一亮。
　　“皇宫，刑府，私宅不行。”裴青衣慎重。
　　“什么啊，是想要去沈氏书馆。”裴墨汐嘟嘟嘴。
　　“好，洗漱完带你去，那里人多，要一直跟着我。”裴青衣一边穿衣一边说。
　　裴墨汐点头，顺手帮她递过腰带，但是随意瞟了一眼襻膊就有了发现。
　　“这是什么？”
　　“嗯？”裴青衣疑惑，顺着裴墨汐的眼神仔细一看，原来是襻膊上染上了点点铜锈。
　　“闻着味道很奇怪，混有催霉草的药汁，兄长从哪里染来的？”裴墨汐浅浅嗅了一下。
　　“办案的时候染上的，这种催霉草哪里常见？”裴青衣抖了抖襻膊，铜锈没掉，她放进一旁的案袋里。
　　“唔，这种草在郊外很常见，只不过人们常把它和另一种防潮的草弄混，它们不细看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小心放到了一起，本想防潮的反而适得其反。”裴墨汐摸着下巴思考。
　　“好了小医师，今天不想这么多，去收拾你的话本，一刻钟后出发。”裴青衣摸摸妹妹的脑袋，打乱了她故作老陈的模样。
　　“兄长，又弄乱我的头发！”裴墨汐双手整理着头发出了房间。
　　由于裴青衣的饷银要维持家中开销，她又不曾收谢礼，所以至今还没有自己的车马。
　　两人走到沈氏书馆的时候，馆内已经挤满了人。
　　不过到底是读书人居多，没有特别吵闹，只有偶尔几句低低的吟诗声。
　　“兄长，快看看《公子画》更新了没？”裴墨汐在裴青衣左后方扯着她的衣摆，那《公子画》倒没有放在特别显眼的地方，有点高。
　　“好，你注意别撞到。”裴青衣转头回应，一抬头和另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对面木着脸着拿走了裴青衣准备取下的《公子画》，还对裴青衣微微敷衍的点头，视线没在她身上停留。
　　裴青衣不明所以，只觉得他穿的衣服颜色有些抢眼，不做多想，她给妹妹拿了另一本。
　　“是最新的两章，太好了兄长。”裴墨汐翻开第一页就知道是新的。
　　裴青衣见妹妹满意了，带着她到二楼隔间，买了两盘糕点。
　　她自己则是借了一本《探案攻考》，引来妹妹无奈的眼神。
　　隔间里有一壶茶，一张案几，案几有两张草纸和一只不怎么精致的毛笔。
　　两人面对面安静的坐着，裴青衣认琢磨背着探案要点，又结合之前的案子，在草纸上写写画画。
　　从捕头到总捕，本该任满三年破获两起命案或者上面有人特调才有机会，裴青衣才两年就升了上来，靠的是她积攒的知识和实践。
　　背下一本《昭律》，她只花了三个月，州府的策论考更是少见的满分。
　　在她破获四起命案后，刚好碰上昭阳城的总巡捕回京，带走了原本的西南城总捕，裴青衣就被破例提拔了。
　　裴墨汐看完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面那个锦衣卫的描写怎么和自家姐姐的男装这么像？
　　只见书上写着一段：那锦衣卫玉面冷峻如故，声若沉钟，惟眸底隐现柔情几许。舒指拂去游侠唇际血痕，左翼微痣映烛摇曳，灯下灼然可见，尤添风致。
　　游侠诘其背约之由，锦衣卫垂睫喟然：“职司所系，卿行逾矩，法难容情耳。”然私衷幽微，未尝明言：既收剑入鞘，恐其复结萍水之缘，尤惧灵慧少年——若彼狡童者，最是牵缠。
　　这让自己怎么看得下去！
　　觉察到妹妹的视线，裴青衣放下手中书本，正准备询问，隔壁突然传来书本摔在木几上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名少年恼怒的声音。
　　“这写的什么啊！！”
　　接着另一道声音传来。
　　“你又能奈她何？”
　　“你明知道……她再来，你将文稿先给我。”先前恼怒男子音量提高。
　　“这可不是我沈……的待客之道。”另一个男子声音听不太清晰。
　　裴青衣转身敲了敲隔板，提醒隔壁有人，两人的声音才消失。
　　不一会儿，裴青衣所在隔间的房门被敲响，进来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
　　“扰了二位雅兴，公子特让奴婢来给二位添茶。”
　　裴青衣点点头允了隔壁的请求，只不过听了两句，她也不是喜欢四处扬言的人。
　　侍女将案几上的茶换了一壶，不过在不经意扫过裴青衣的脸时愣了一秒。
　　清香四溢。
　　上品好茶。
　　裴青衣只在总巡捕回京她升职的时候，喝过一次这种茶，想来也理所应当，有一位可是姓沈的东家。
　　侍女见裴青衣满意，行了礼轻轻退下。
　　“这茶好香。”裴墨汐轻嗅茶烟，青瓷盏沿映得她眸子清亮。
　　杯底还未落案，隔间木门忽地又被推开。裴青衣腕间银护腕寒光微闪，起身时《探案攻考》横在妹妹面前。
　　午间暖色自闯入者身后涌入，将暗红织锦袍照得泛起红晕，此人正是楼下那名打量她的男子。
　　“子笙子笙！”
　　男子身后追来的脚步声混着玉佩叮当，另一位白锦衫男子出声：“二位见谅……”话未说完便被截断。
　　“你是锦衣卫？”卿远琛前倾时，袖口金线云纹擦过案上茶渍。
　　他手中攥着的话本还翻在“锦衣卫”那章，面色严峻认真。
　　裴青衣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铁尺。
　　“二位扰人清净在先，裴某不多计较，现下又擅闯私人房间，按昭律……”
　　卿远琛一点不怵，右眉一挑，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昭律？安国侯都压不住的人，你以为会遵循礼法？”
　　裴青衣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肆无忌惮的少年是谁了，不由得佩服他的心大，今日她没穿府衙的衣服，但是腰牌还在，这人一直这么冲动吗？
　　“如此，公子欲要和裴某走一趟府衙？”裴青衣看一旁还有一个刚缓过来的锦衣公子，提醒道。
　　沈之锦忙扯住卿远琛肘部云纹补救道：“在下沈氏书馆少东家沈之锦，这位是卿家二公子卿远琛，不知可否谈谈。”
　　见到裴青衣手中的《探案攻考》，猜测此人身份应该是捕快之类。
　　裴青衣指尖微动正要回绝，侯府和她之间可还有一点渊源，而且她今天就是来陪妹妹的，不想多有社交。
　　忽觉书面传来三下轻颤，墨汐面纱随着摇头泛起涟漪。
　　“西南城总捕裴青衣。”她不动声色将书册移开半寸，露出腰间玄铁令牌，“这是家妹墨汐。”
　　裴墨汐屈膝行礼时，小二恰搬着黄杨木方桌挤进隔间。
　　四人落座。
　　“裴捕头见谅，子笙并非有意打扰。”沈之锦率先开口。
　　“无碍，只是不知何事让两位公子匆匆而来。”裴青衣摇头。
　　“无甚大事，只不过是有关这话本，是好友关心则乱。”沈之锦指了指卿远琛手中的话本。
　　“嗯？《公子画》吗？”裴墨汐晃了晃手里的话本。
　　“正是，话本的撰写者是温家三小姐，想必二位也认识她，我们两家与温家不甚来往，怕她家中不许她将书放在沈氏书馆。”沈之锦说完这一段，浅酌了一口清茶。
　　“原是如此，与温家三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裴青衣目光扫过进来就问了一句她是不是锦衣卫的话之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卿远琛。
　　卿远琛其人，纨绔子弟名声在外，据说他从十三岁开始就斗牛溜马，今天折了某某家的花苗，明天又弄塌了某某家的围墙，家中管不了，只好放到书院希望能染上一点书卷气。
　　“温小姐所作实在惊世骇俗……特别今日新来的这两本，不知裴捕头看过与否？”沈之锦试探着问。
　　“愿闻其详。”裴青衣确实没看过，不过既然沈之锦都说了惊世骇俗，就不让妹妹说了。
　　“咳咳。”卿远琛这时咳了两声。
　　裴青衣三人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最后憋出一句：“这书别宣扬出去。”
　　卿远琛也是第一次找不到话，如果是平常他和别人打交道，根本毫不费力，可是事关温三，他就有些难以启齿。
　　“书中若不涉及朝政律法、皇亲国戚，府衙也无权封锁。”裴青衣保守回答。
　　“并非如此，而是书中将昭阳城各家公子皆写录在内，且与一女游侠多有牵扯，温家三小姐对各家了解不少，如果此书宣扬出去，怕是会惹不少麻烦。”
　　沈之锦粗略说了一下原因，如果把这本泄露公子的习惯爱好的书宣扬出去，哪怕是沈氏书馆也经不起几大家的针对。
　　裴青衣听懂了，书上大概是写到了自己，还安了个锦衣卫的身份，刚刚侍女见了自己的脸，所以两人就想来让自己出面，拦下这本书。
　　想到那天那位姑娘，她的眼睛里全是无拘无束的灵气，裴青衣觉得她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也不奇怪。
　　“青衣区区捕快，也无能为力。”裴青衣婉拒。
　　“不用裴捕头出证公文，只需在温三小姐面前提醒一二即可，官家办事总比我们无名之辈方便。”沈之锦也不强求。

作者有话说

　　青衣：婉拒社交。
墨汐：看一眼吧
青衣：行
作者：多看几眼
青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