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之伍 ...
-
于烟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微微有些炫目了。
照理说，像她这种对光线敏感的人，早在天开始大亮时便能醒来，可这次却……
当然，这绝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男人正擎着胳膊为她遮挡透过窗投入的阳光。
看着林枫岳角度适宜举了不知多久的胳膊，于烟的心脏猛然漏跳了几拍，想也没想便一把扯了下来，“不累吗？举着干什么啊！”
“不累，”男人勾唇，补充道，“别刺着眼睛了。”
“无聊，我哪有那么娇贵！”于烟撇了撇嘴，顺手为男人揉了几下胳膊，才又道：“我去做饭了！”说着，便要翻身下炕。
男子闻言，忙撑起身子，拉住她的手腕，“少爷，我去就行了，已经没事了。”
“不要，我还要挑战一下什么时候能脱离‘永远把饭烧糊’的境地呢！你老实点躺着，否则我可生气了！”
“是……可是，我真的已经好多了。”男人握紧了身下的炕单，依旧犹豫。
于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至于这么坚持吗？
“行了，好好躺着。”抬头看着男人，她没觉出，自己的话里有憋不住的伤感，“在这把身子养得好一点，说不定哪天就要回去了呢！”
“做顿饭罢了，身子照样养啊。”男子笑笑，也不顾于烟的阻拦，胳膊一撑，坐了起来，“烧焦了的不好吃，听说对还对身子不好。”
“你懂得还真多，行了，用不着你，大不了我去买点儿。”
“哪有主子做事下人躺着的道理。”男子摇了摇头，依旧倔强，“别到走了都没服侍过少爷一次。”说着，已经固执地起了身，“在行人堂身子再虚都没什么事，莫说现在养了一整天，还好好吃过饭，真的觉得已经无恙了。”抬头轻笑，“像少爷说的，哪有那么娇贵。”
“什么啊！”于烟别扭地别过头，“好了……我知道了。”看着面前拦也拦不住的男人，“你真的没事？”
“没关系。”男人低下头，声音温柔清润，“少爷喜欢吃什么？”
“红烧肉！”于烟反射性地答得斩钉截铁，而后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忙收了馋意，“哎呀我说笑的，你随便做一点容易的就好了！”
“巧的很，最喜欢做红烧肉呢！”男子清润一笑，竟隐隐带上了几分淡淡宠溺，翻身下了炕。
***
红烧肉和普通的白米粥……而已吧……
这真的普通吗？
于烟揉了揉微微胀起来的肚子，犹豫了一下，自制力什么的便依旧占了下风。
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于烟将农家用的不小的碗再次擎了起来，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嘴，看向炕上躺着的男人，“我可以……再喝一碗的吧？”
第五碗了……
男子轻轻皱了皱好看的眉，终于下定决心收起之前的心软，“不可以，撑坏了就不好了。”
“最后一碗嘛……”对面的于烟微微压低了身子，小狗似的可怜可爱。
又这样。男人狠了狠心，果断地别开脸，却又矛盾地尽量将声音放得柔了又柔，“少爷之前也说是最后一碗。”
“嗯……”理亏地低头，于烟叹了口气，“真的很好吃的，男人饭也能做得这么好？”
“……谢少爷夸奖。”男人低下头。主子喜欢，他便得学，他从来就没被当做人来看待。
“什么事啊，就谢？”于烟笑得眉眼弯弯，“躺下好好休息，晚饭不要做了。”霸道皱眉，“不许说不！”
“嗯。”林枫岳点点头，忽然有些慌乱。
蹲下身，于烟开始洗碗，井水有些凉。
饭是很好吃，她却时不时会有那么点儿不太正常的想法，比如说，虽然很好吃，他就是身体好了，最好也不要让他做得太经常吧！
她记得有一句话，叫做“君子远庖厨”。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顾忌一下他的自尊心比较好。
可是，可是，要他学做饭的那个人，有没有顾忌过他的自尊心呢？
忽然有些难受，她摇了摇头，安慰起自己，“他从小为仆的样子，学做饭什么的应该也不会觉得介意委屈吧！想那么多做什么，圣母的过分了吧！”洗好了碗，直起身，“……至少现在要好好照顾他……指不定哪一天，他就被讨回去了呢？”
只是，老天似乎就没打算让她平静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听得出来者不是有急事便是生性急躁。
于烟一惊，手中的碗啪啦掉到地上，眼睛登时发起了热。
该死……这么快，就来了吗？
没顾敲门声，于烟按了按发闷的胸口，也不管还砰砰作响的门，猛的跑进屋子，一把扑到炕上男人的身上，将头狠狠埋入他的怀中。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急躁非常的敲门声，左邻右舍的普通百姓绝不会这样无礼，抿了抿嘴，他轻轻拍起了于烟的背，“少爷，记得要个好价钱，锅里的剩饭记得热热再吃……”声音有些发颤，“没事，不是早知道会分开吗？枫岳说过，枫岳不会死。”
“日后，也还是能见着面的，没事。”
“……嗯。”于烟将脑袋在男人怀中蹭了蹭，声音早已哽咽。
而门外人确是早就不耐了，“我说，我说，诶，有人嘛？”声音倒是有几分特别的清亮。
于烟这才抬起头，磨磨蹭蹭勉强出门，“有……”
缓缓拉开门，门外是个中等身材的少年，目光灼灼，很有精神的样子，见到于烟开门，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而后莫名其妙哈哈笑了起来。
“什么啊！”那少年忽然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于烟的肩膀，“没想到是女的啊！”
于烟一颤，反射性向后退了两步，望着那少年满面警惕。
“哎呀没事，我也是女的！”“少年”不在意地上前一步，眼睛清亮亮的，找不出什么杂质，“一般人看不出来，可小姑奶奶我就不是一般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咱不至于连个男女都分不清楚！男人的衣服就是方便！”
于烟迟疑地看了看对方，这才确定，这的确是个很有几分英气的女子，行人堂也会有女的？
还是……还是莫非，她不是行人堂的？
有了这大胆的猜测，于烟只觉心中忽然亮堂了起来，忙问：“那，姑娘你是？”
“我？你家新邻居！”那女子摆摆手，“昨儿个刚搬来的，和我哥一起，我叫夏初，我哥叫夏牛，嘁，这名真够难听的是不？”女子毫不怯生，胳膊顺手热络地搭到了于烟肩上，“你叫什么？”
“于烟。”于烟答道。带着类似劫后余生的喜悦，再加上自穿越以来便没有见到过如面前人一般大咧咧的女子，一时竟对这人平添几分好感，连“正是对方的冒失而使自己这样误会”的事居然也看得淡了。
“哟！于烟？好名字啊，比我哥那夏牛好听多了！”女子毫不避讳地在陌生人面前东西乱扯，“告诉你啊，我以前可是叫夏花的，啧啧，这个难听，也不知道爹娘他们怎么想的！”
古人不是都很重孝道的吗，古代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谈论自己的父母吗？于烟勉强扯了扯嘴角，“‘生如夏花之绚烂’，挺不错的名字啊！”
“生如夏花之绚烂……怎么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好听。”夏初挠了挠头，“诶？你念过书啊？”
“呃……一点点。”
“念书……我倒是想念，小时候穷，现在长大了，差不多能念了，又念不进去了！”
“嗯。”于烟点点头，又有些急切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用不着和林枫岳分开了，她着着急去和他聚聚，“我还有点儿事。”
“有事啊！那我以后再找你啊！反正是邻居！”女子开朗地拍她的肩膀，“正好，再待下去我哥又要念念叨叨，什么女孩子家要稳重，别这个别那个，嫁不出去什么什么的，烦都烦死了！”
“那我告辞了！”
“嗯。慢走。啊，对了！”于烟忽然想起了什么，“记得，不要和人说……”声音压低，“我说女的。”
“哦？”
“就是……有些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啊！”那女子不在意地挥挥手，又无奈道，“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当然要照办啦！”
“嗯……那慢走。”
夏初才方一旋身，于烟便迫不及待地关了门，跑进了屋子。
“枫岳！不是行人堂的！”于烟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飞快撞进屋子，一下子窜上炕，抓住炕上男人的手兴奋地不住念叨，“枫岳枫岳！不是诶！”
“嗯。”炕上男人温柔一笑，眸子中也是掩不住的喜色，“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嗯。”于烟趴到男子腿上，喜意尚未退去，忧伤就忽然漫了进来。这次不是，下次总该就是了吧……
他总归会被带回去，受苦。
于烟脑中忽然就蹦出个词组，“小人物在社会底层挣扎的痛苦”，就像什么社会小说的赏析。
“枫岳……”于烟轻轻揉着男子的裤脚，忽然开口道，“枫岳，以前，觉得那是没办法抗拒的事，你会被带走也好，你会受苦也好……都不是我有办法阻止的，所以，就想着坐以待毙，反正我也没本事阻止，还不如识时务一点，抓紧这两天好好对你，等着你被带回去。”
男子静静听着，轻轻抚于烟的背。
声音带着寂寞空灵，继续响着，“可是，可是今天，以为行人堂来人了，这才发现……让你被带走……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没有比这个还难受的事了！”
“我不想让你被带走，受那么多的苦！我以为我能忍，可是其实，我根本就受不了！让你就那么……走……”
“坐以待毙什么的……让你回去，继续过那种日子什么的……原来我根本就受不了！”
“枫岳，我们逃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之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