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尘盈》锈色春汛

4、上青云

　　玉白舟在山脚云雾处停下，众人听了仙长的话要下舟，皆有些疑虑。

　　只见一个粉色残影掠过众人，第一个跑下了玉舟，她踩在云雾上，惊叹：“是软的，棉絮一样”。

　　莫让尘和周瑾意无奈也跟着先下了舟，两人站在夏知许身边。莫让尘忍不住多走了两步，这天上的云竟是这样的柔软，她还以为这是怎么也抓不住的东西。

　　仙长笑着对众人说：“这是宝物所化的云彩，跟登仙梯是一体的，能保护宗门，你们不必忧心。”
　　“现在外门弟子随我去，要参与内门测试的便留下和这些人一起，这登仙梯每人遇见的试炼都有所不同，剩下的都靠你们自己了。”

　　仙长提点完就带着外门弟子离去，剩下的人一齐向前去。她们走得离清玉山近了才发现雾中站了许多的人，皆是等着参与测试之人。

　　“这么多人，不愧是大宗。”

　　“啊……那你们可得和我一起登梯！”夏知许紧接周瑾意的话说，她盯着两人哼哼两声：“跟着我走，好处不少。”

　　“有一种常见的动物也和你一样爱哼哼。”

　　夏知许疑惑道：“什么动物？”
　　她心知周瑾意嘴里吐不出好话，故意眨眼作害羞状恶心她：“你不会觉得我像可爱的小猫吧？”

　　周瑾意面不改色：“都过完年了，你怎么还没被杀。”

　　莫让尘听懂噗嗤笑了出来，只见周瑾意说完潇洒离去，她也快步跟上，只剩夏知许愣了一会，而后恼怒地追上，幽怨地盯着二人。

　　可还未让她幽怨多久，这仙梯突然多了一道法力屏障，缥缈的声音在山间传荡。

　　“仙梯已开，在日落前到峰顶即可入内门。”

　　听完传音，众人皆跃跃欲试，有人已穿过屏障踏上仙阶，莫让尘三人也紧跟其后。穿过屏障时，莫让尘觉得自己的全身里里外外都被探看了一遍，有些不适。

　　待她也踏上登仙梯，莫让尘才知为何前面的人看着步伐沉重，一股如同实质的力量压住她，每隔一段距离这力量就会变得更强。

　　三人一路登梯尚有余力，不时还会聊上几句，当莫让尘说话时，后面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突然语气不善打断了她：“哪来的小地方的人，在登仙梯上还这样闲聊。”

　　莫让尘头也不回，摇了摇头用关怀的语气道：“道友别说话了，很累吧，你说话还喘着气呢。”

　　一行的周、夏二人笑了起来，应和莫让尘的话，让她省点力气继续登梯吧。那女子站在原地恨恨看着她们，可就几个喘息间，那三人就消失在了前方，她也用力跟上。

　　莫让尘刚和她们走了没多远，便发觉周围人都消失不见，她谨慎地继续登梯，走到一半时看见前方有一树一悬崖，她走到悬崖上，还未来得及仔细看看这树就听见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过身看见来人惊讶道：“是你。”

　　眼前这人正是之前挑刺的女子，那女子四处望了望，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微扬着下巴看她：“那两人不在啊……不过也是，她们看起来就是世家子弟，你穿得如此寒酸，和你说说话都怕染上什么病。”

　　莫让尘本不欲和她争辩耽搁时间，不成想她竟如此贬低二姐为她做的衣服，莫让尘瞬间沉下了脸：“你学不会说话我可以帮帮你。”

　　她一手按住女子的肩膀，一只手抬起来捏住女子的下巴，那女子挣扎却敌不过莫让尘的力气，她下巴被莫让尘用力一卸，只能张着嘴站着，看着像含了个鸡蛋，有些滑稽。

　　莫让尘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下次舌头就没有了。”

　　“你！”那女子说话还有点含糊。

　　莫让尘不理她，准备回到树边继续观察，后背突然感到一股推力，把她往悬崖边推去，她在倒下慌乱之中伸手用力抓住树干，树干晃动，莫让尘悬吊在悬崖边。

　　那女子一脸得意：“看来你也没机会再见我了。”

　　“你不怕宗门的人知道吗？”

　　女子蹲下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可惜道：“登仙梯上死不了的，看来你还不够了解这的规则，你有机会登上去再去告状吧。”

　　莫让尘向下面掉去，她看着女子离去，落下时睁着眼死死看着蓝天，随后不甘地闭上眼。这时一只仙鹤从树上飞了下来接住了她，柔软温暖的羽毛让她好似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动了起来，她摸着手下的羽毛，问它：“你要带我去哪呢？”

　　仙鹤长鸣一声，再次返回到那悬崖上，那仙鹤啄了啄树干，莫让尘从它身上下来，摸了摸树干，发现有一处凸起，她直接按了下去。

　　一道石门在崖边显现，她还在树边观察，结果仙鹤用头顶了顶她，莫让尘无奈走到门口，只抬脚，就消失在了门口。

　　“滴答……滴答……”水滴声在黑暗中格外的响。

　　莫让尘摸了摸一旁的墙，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判断似乎是粗糙的石头，她应该来到了一山道中。莫让尘试探向前走了几步，她走一步后面的路就消失一段，她自知没了后路，快步往里走去，离前方的光亮越来越近，一道光刺激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好久没人遇到这个试炼了，小友可准备好了？”

　　莫让尘缓缓睁开眼，只见周围一片空白，一个女人站在中心，她手拿着一把木剑正看向自己。

　　莫让尘行了一礼，问道：“前辈，不知这里是如何测试？”

　　那前辈瞬间移动到她的面前，把另一把凭空变来的木剑放入她的手中，平淡回道：“不必叫我前辈，我不过一残影，至于试炼……我与你用一样的修为，你拿上那把剑与我试上一试，只要能扛过我十招或是碰到我便可通过。”

　　莫让尘把剑拿在手中挥了几下，点头示意：“请开始吧。”

　　话落，女人消失不见，莫让尘往四处看去还是只能看见白色，她闭眼往后退了几步，细细感受耳边微风徐徐而来的声音，一呼吸间，她听见了微小的、极速的剑破空之音。莫让尘侧过身躲过了女人的一剑，她睁开眼将剑向上挥去。

　　哐当一声，她的剑被削去了一块，来不及思考，她把剑立于胸前又挡过一招。莫让尘的手震得发疼，手微微抖了起来，这位前辈的剑太快了，还专挑她的弱点来刺，她哪怕不断在脑里想着如何反应也终归难以挡下所有的招式。

　　莫让尘一边想着一边观察着女人的动作，用力挡过女人的一剑，她手上的虎口裂出了一道伤，血不断往外流，她将另一只手覆上，用尽灵力，双手用剑挡过冲面而来的一劈。此刻，她狠狠喘着气，汗刺激她的双眼。前辈又消失不见，剩下的招数怕是不好躲过，莫让尘眯起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一阵疾风向她而来，莫让尘向后弯腰躲过，反手作势将剑刺向女人的腹部，女人笑道：“反抗不错，只是不……”

　　话未说完，她转身欲再刺，却觉手上一沉，原是莫让尘踏过她的剑。只见莫让尘身上灵力暴涨，四处灵力向她聚去，手上的灵力溢进木剑，木剑瞬间长好，流光溢彩，似乎活了过来，她在女人周围闪现几次，全力向女人背后一挥剑，女人的腰最终浸出血来，莫让尘问道：“前辈，这算不算我赢了？”

　　女人洒脱一笑：“自然，能碰到我也是算的。你这悟性不错，几招就能学个我的招式模样，剑上还有几分剑气，若我还在定要收你为徒。”

　　“前辈抬举了，不过模仿而已。”

　　女人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腰，挑眉道：“这也算抬举？你以为我的招式谁都能几眼看会的，还有这剑气有的人需多年才能领悟……”

　　她拿走莫让尘手上的剑，翻来翻去的看，喃喃低语：“竟让剑长全了，奇怪……”

　　莫让尘等在一旁，时间一长不由开口：“前辈，可否让我去参加接下来的试炼？”

　　女人听见声音摆了摆手：“去吧。”

　　莫让尘被一阵风吹过，抬眸发现自己已重新身处登仙梯上，她揉了揉手，继续往上走。

　　她向上途中偶尔遇见三两人，可慢慢的就剩下她一个在攀登、攀登，她额头冒出汗珠又滚落下来，到了最后，她在心里默默倒数。

　　“十三、十二、十一，十……”

　　倒数被打断了，“十”之后莫让尘踏到了平地上，她迷茫地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这是她离开的村庄，她又站在了这片土地上，她抹过额头上的汗，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回去了还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莫让尘沉默地站着，似乎要在这站到泥土被太阳晒化，终于一双手柔柔抱起她，她回头，却发现这人竟是大姐。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与小孩一般，变成了幼儿的模样。

　　大姐低头用那双含笑的眼看她：“小妹，今日怎么这么乖？”

　　“……大姐？”莫让尘痴痴开口。

　　她伸出手抓住大姐的头发，张开手却发现是一颗糖。这是一场梦吧，莫让尘想，她一点点舔过过那颗糖，好苦的糖，曾经她舔过的糖也是这样吗？

　　她握住大姐的手，却发现自己牵着大姐的手站在门口，莫让尘的左手里还握着那颗糖，大姐怀着孕摸了摸她的头。

　　“小妹，糖好吃吗？”

　　莫让尘跟木偶般，第二次舔了舔那颗糖，还是好苦啊，苦得她冒出了眼泪，苦得她想起了更多的苦。大姐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泪，哄她：“小妹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莫让尘努力想着，啊，她记起来了，还没问过大姐，她抬头看着疲惫却仍透着温柔的大姐，问道：“大姐，你看过蓝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