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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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有人问过我当时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对于年幼的我来说，那一年想到的所谓的遗憾事，不过是夏天想买最喜欢的旺仔牛奶，却被人抢先买走了最后一罐的不如意。
夏天很热，穿着清凉小裙子的我跑进小卖铺，钻进冰柜里想奖励疲惫的自己一瓶冰凉可口的旺仔，却怎么也没看到。
正纳闷，一道目光射向我。是收银台的老板娘，她跟我很熟，知道我想找的是每次都要来买的旺仔。
而此时她抱歉的看着我:“小芊呀，别找了没货了，今天最后一罐旺仔已经被那个男孩买去啦。”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望去，看不太清脸的男生正要出小卖部。
等等，别走，我真的太想喝旺仔牛奶了。
“喂喂喂，你先停一……”我连忙喊住往外走的那人，打算出双倍价格买下他手里那罐奶。
刚叫住人定在原地，这男生就扣开拉环喝了口奶：“怎么了吗？”
呃，你就不能等一下再下嘴吗？我看着这人抬眼露出精致的眉眼，却根本没耐性欣赏，毕竟此时我内心只想祭奠被他喝掉的最后一瓶旺仔牛奶。
我默默看他一眼。“没事。”然后买好一瓶娃哈哈走出小卖铺。出门就郁闷地扭开瓶盖猛灌了一口奶，差点被呛到。
对当时被家里宠爱着的我来说，那年最大的遗憾似乎也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在十五岁那年，我父母离心。总是在争吵中的他们让这个家僵持了许久，最后以父亲的女同事转给母亲的她和父亲的暧昧信息作为导火线，这个表面上的三口之家彻底崩盘。
过不下去的他们选择离婚，我被法院判给了母亲。
从母亲在法院门口倦怠地揉着太阳穴，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无力和死寂那时起，我就收敛起小性子，努力学做一个世俗定义上的好女儿。
因为我害怕母亲可以不要父亲，也可以不要我。
而今，我已然十六岁了，升入高中重点班的我主动进入了学校纪律部。
既然母亲喜欢我乖巧懂事的模样，那就干脆全部表现给她看吧。这样想的我，索性进入纪律部成为‘好孩子’中的 “头目”之一。
我和一群新来的同届纪律部新人先跟纪律部的前辈们看了一段时间的纪律管理后，学长学姐们先认可了（虚）服（伪）从指挥的我。
觉得我差不多可以正式上岗了。什么，真就我一个人啊。
这是我第一次开始正式站岗。
烦，好烦，好饿，好想走…食堂今天什么菜。这是我站到最后五分钟的想法。
正马上要熬过煎熬的站岗时间，忽然听到一阵哄闹声，我往前探去。
只见小花园后门边角处聚了一坨人，闹哄哄的，其间似乎还隐隐有烟雾缭绕。离太远了看不大清。
坏了，不许妨碍我准时结束巡逻时间。让我愉快下班好吗。
撸起袖子，我果断亮出我红艳艳的纪律部袖带，远远朝那边方向吼:“喂，你们，在那边鬼鬼祟祟搞什么呢？纪律部查人，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
一群人一听喊声，一下子便作鸟兽散了。只剩下有个男生不知道是吓傻了呢，还是脑子进水了，真就这么水灵灵地站在原地不动。
很好很好，真是狂妄非常，居然不跑。
我自己都又烦又饿，本就懒得管他们，只是意思一下罢了。大喊更是在明示他们——来逮你们了，赶紧逃命吧哈哈。
却没料到，居然有人会不抓住空子逃跑。在这管理严格的学校搞事，是想领完录取通知书再抓紧着时间领个劝退书吗。
我大步逼近这位不知死活的少年，这人舒展开的眉眼隐隐让我感到陌生中带着些许眼熟。
这人眼睛干净清透，像是巴山楚水间利落的压沙石，嘴角还隐隐含着一丝笑意。
定睛一看，我只想沉默。妈的，原来是那个旺仔牛奶哥。
六年时间，并没有冲散那一年的夏季我对他“小人得志”嘴脸的一分怨气，甚至因此那张脸在我心中愈发具象化了。
到了看到旺仔牛奶就会想起那让我痛惜最后一瓶旺仔的面孔。
再次遇上，居然还想给我增加工作量。可真行，新仇加旧怨，我给你一起算上。
看着少年居然还漫不经心地叼着烟，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很狂啊，在纪律部的人面前还抽着呢?!”
说完，我就上前拽他嘴里的‘烟蒂’。居然没用什么力就拔出来了。我愤愤看了一眼湿哒哒的‘烟蒂’，然后一下子沉默了。
他看着我，率先打破了这略带尴尬的空气 。“纪委大人，连人是抽烟还是吃糖都分不清就闹着要抓人啊,这不大好吧?”
“呃……”正当我有些许恍惚，不理解现在的糖棍怎么做得造型那么像香烟，这有点太超前了吧。
又开始怀疑是我又饿又累所以才看错的时候，思绪出走的我并没注意到，那嘴角含笑的少年正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点点挪动，挪移他脚下的运动鞋，遮掩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人滞停了一下，然后掏了掏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纪委大人，我们中午聚众聊天是不大好，有些打扰你工作了是吧，来来来给你贿赂费，不如就饶我们一次吧?”
我定睛一看，是一颗什锦糖。
看样子旺仔哥真的蛮爱吃甜食，又是旺仔牛奶，又是棒棒糖，连衣服口袋都装了糖。
我自觉在这人面前已经丢了两次脸了，当然想赶紧走。故作淡定地接过那颗糖 :“噢，行吧，下次你们一群人别给我抓到了哈。”
转身若无其事地往回走，边低下头看了看手表——原来站岗时间已经结束不知道多久了。
背后隐隐可以听见少年的轻笑声，我索性全屏蔽。烦死了，旺仔哥居然跟我一个学校，还又制造了个乌龙。真够倒霉。
找同班好友打听后，得知了旺仔哥的大名——宋河。
此人进这个学校几乎是踩最低分数线考进来的。他之前在中学就经常翘课，甚至有时下午倒数第二节课才回来上课。现在如祖坟冒烟考上这学校也像是来混日子的。
好友阿年跟宋河一个初中，她眼睛发亮:“宋河这人虽混，但实在美丽。”
好吧，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没错。但问完后我也只当是一个八卦就过去了。
毕竟了解宋河只是为了避开他，以免每每看到他都能想起我两次犯傻，尴尬到脚趾抠地程度的经历。
现在知道了他在普通班11班，跟我所在的班隔了两层楼，更不会遇上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那颗没吃的糖果也被我遗忘在不知道哪件外套口袋里。
高一，是泡在学校一边学新知识、一边熟悉新环境的初过程。
近来偶尔会看到宋河跟他那些义气兄弟在操场打球。宋河有时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了，会无声地用口型打招呼，我也只是礼貌地对他淡淡点头。但也感到他似乎没有其他人口中说的那样混不吝。
不过我们的交集也仅此而已。
等到高二上学期，重高的学习压力开始上来了。母亲总是催促我学习新课程，进度学慢些就拼了命地上补习班。
而这些担子压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我只能更努力去适应这些。改变不了环境，就只能被环境改变。这就是我的处世准则。
不知几时起我学会了抽烟，虽然这个气味我不是很喜欢，但抽烟的确是个纾解压力的好方法。
在烟雾缭绕中，我找寻不到自己的方向。
某天夜里，母亲看着我因有些跟不上课程速度略有滑坡的成绩单，她面若寒霜，紧接着又是歇斯底里的砸东西。
连桌面上前不久一个朋友送我作为生日礼物的八音盒也意外的被摔在地上，七零八碎。
我沉默地站在母亲面前，不能开口，因为反驳她，只会让她从砸东西变成砸我。那滋味不好受。
我低垂着眼，至少拿这些身外之物来发泄她的怒火好过拿我泄火吧。终于她发泄够了，又如往常一般恢复正常。
她像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一样，看着一地狼藉，眼带茫然。她有些手足无措道:“这是怎么了，芊芊？”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尽管面部其实非常僵硬，应该看着并不好看。“没关系的妈，我回头来收拾。”
刚刚还冷硬一张脸的母亲突然抱住我，泪流不止:“蒲芊，你一定要好好学…妈妈只有你了，以后要让那人渣看看…让他知道，我女儿才是最优秀的，不是那贱人的孩子…”
一直到她哭完，我才关上房间门，给母亲盖上被子，轻轻拿起家门钥匙离开这里。
直到距离家挺远一段距离我才猛地大喘一口气。
而这种戏码三年前就几乎是每天在我家上演。从三年前父亲与它女同事再婚有了孩子开始，母亲变得比刚离婚那会儿更疯狂了。
她总是拿我跟那对野鸳鸯的孩子比。
呃，我是不理解刚满三岁的小孩跟我怎么能去比……
所以我感觉，她只是觉得心态不平而已。不平她仍被困在以前，而父亲已经建设他的幸福家庭。
我突然感觉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便钻进一条巷子里，几乎下意识从手里攥着的烟盒里取出一根女士烟。就在要点燃时，耳旁突然响起尖锐的一连串的“铃铃铃”。
霎那间，有一道光打在我身上。好刺眼，几乎让我都睁不开眼。
我的内心又忍不住骂骂咧咧：不是，抽烟难道犯法了吗？怎么出警涉猎至此境界了吗。哇，那行啊，毁灭呗世界。
一道身影在我闭眼间冲过来抢走了我正要点燃的烟。
灯灭了，我才终于睁开眼看清了现场。是宋河。跟他不知怎地倒在地上的单车。
我看着人，情绪突然溃不成军。“你干什么! 难道我抓你一次，你也非要抓我一次才行吗？现在可是周末，你快走，别烦我………唔！”
我正大声嚷嚷，突然嘴里被塞入了什么。咬一口，硬的，感受到一股涌入心泉的甜意。
宋河靠近我的耳朵，脸上笑意盈盈，他意味深长的说 :“纪委大人，这个可比那个好，很甜，味道堪比旺仔牛奶呦。”
“你记起旺仔牛奶的事了?什么时候。”我耳尖通红，脚底更是要尬的抠出三室一厅外加一个芭比梦想豪宅。
我去，这久远的黑历史为什么他也会记得啊？靠这不应该是我一个的独角戏吗。
正当我糖都要被惊到从嘴里掉出来时，宋河伸手把糖棍握住，轻轻一推。棒棒糖又回到我嘴里:“咳咳！”
糖发酵出一阵过于浓郁的甜味，甜味冲进入咽喉里，导致我呛了一下。眼泪不自觉从脸上划下。分不清是被呛哭的，还是迟来的情绪发泄。
“什么啊？不知道嘞，我只是觉得这糖味道蛮像旺仔牛奶的，感觉你会喜欢的。”
少年像狐狸一样慵懒的眯了下眼睛，手上还抓着好几根没拆的棒棒糖晃啊晃。几个把糖包住的糖纸色彩鲜艳。
在昏暗的小巷里，他们都像外来者。
看着他的动作……神经，害的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宋河看我收回眼泪，不知从哪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还逗弄我道:“嗯，那么又哭又笑的纪委大人，咱都认识一年半了，小人能有幸与您互通姓名吗？”
“喂，难道我们很熟吗。还什么一年半了，你都不知道我名字还敢跑来管我做事啊? 要真想知道我名字，改天跑完操路过学校东校区那大荣誉板看一眼就知道我是谁了。”因为被他撞破窘态，我还带着点气，没好气地跟他呛了一句。
“喂喂喂，好歹每次看到你，我都有跟你打招呼好不好。再说，这不是怕你想假装不认识我，我打招呼才故意不咋明显好吧。更何况每次你都回我了啊，不是吗！”宋河眨了眨眼，有些不满我的话。
他清冽的眉垂了下来，漂亮的眼睛眨啊眨，似乎在努力装出些可怜感：“而且我早知道你的名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交个朋友陪我玩啊……”
可恶。作为颜控，我还真就吃这套。“谈不上可怜吧，别演了话痨。我是蒲芊。”说完名字，我又忍不住扭过头。
宋河却不打算放过我:“你知道我叫什么的吧，我在学校还算有点小名吧哈哈哈哈，以后见到我，跟我正常交流呗，蒲芊。藏着掖着别人还以为我我们是地下恋呢。”
“少满嘴跑火车了……哎知道了。”看着他干净清亮的眼睛，我的心里突然平静下来，语气也不禁温和了不少。
宋河眉眼弯弯地看着我:“喂，我有名字的，不叫哎。”
这人怎么总给点阳光就要蹬鼻子上脸？
我嘴里几乎是咬着字出来的:“……宋河。”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多。聊天内容从学校生活到个人爱好，大多都是宋河在讲，我听着，时不时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
明明很多无厘头的话，却让我感觉身体似乎放松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冷了。
在静静的可以听见蝉鸣声的夜里，愉快的交谈，让我们的灵魂仿佛越靠越近。
又是夏天，又是这个让我气得牙痒痒的少年，但这次我却由衷地感谢他的出现。让我似乎没有那么无聊了。
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少年坐在单车垫上，聊到几乎眉飞色舞。他的谈吐简单干净，当真不像定义上的混子。
宋河有几个大幅度的表达动作，让我隐隐看到，他手臂上，有几道像是快愈合的疤痕在袖下若有若无。
我想，他估计也是有故事的人。
但我到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听他讲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