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之后的无归处》暗茫失措

1、雨中的影子

　　第一章：雨中的影子
　　雨点敲在美术教室的旧木窗上，像一首断断续续的曲子，低低地诉说着什么。窗外的老槐树被雨水洗得模糊，枝叶摇晃，像在风里叹息。苏颂坐在靠窗的课桌旁，手里的2B铅笔悬在速写本上，迟迟没有落下去。他画的是一个背影，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长发散开，像被风吹乱的柳絮，柔软得让人不敢靠近。他知道那是吴榕，那个他藏在心底两年的人，可他从不敢画她的脸，怕一笔下去，连梦里的她都碎了。
　　教室里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偶尔夹杂着远处走廊上拖鞋踩地的啪嗒声。放学后的学校像被抽空了生气，只剩他一个人窝在这间屋子里，桌上的颜料瓶东倒西歪，像他乱糟糟的心。他喜欢这种安静，像一层薄薄的雾，把他裹起来，连呼吸都不那么沉重。速写本摊开着，纸边被他捏得起了毛边，他盯着那个背影，眼底泛起一阵酸涩，像雨水渗进了心里。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那是高一开学，操场边的槐树开得正盛，白花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雪。他蹲在地上捡橡皮，手指笨拙得发抖，她走过来，弯腰递给他，声音轻得像风：“掉了这个。”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弯着，像春天的湖水，清得让人不敢看。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他画里的影子，怎么都抹不掉。
　　“苏颂，还没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软得像雨后的空气，带着一点暖。他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线，像划破了心底的某个角落。他抬头，吴榕站在那儿，校服外披着一件米色的毛衣，手里攥着一把湿漉漉的折叠伞，发梢还滴着水。她笑了一下，像春天的第一朵花，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收拾一下就走。”他慌忙合上速写本，手指攥得太紧，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浅浅的红痕。他不敢看她，低头盯着桌角，那上面有他上次不小心留下的铅笔印，像他藏不住的秘密，乱七八糟地摊在那儿。
　　“别急，外面雨挺大的。”吴榕走进来，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鞋底踩过地板，留下一串湿湿的印子。她停在他旁边，低头看了眼桌子，声音里带点笑：“画还没画完？每次都磨到最后才走，也不怕老师说你。”
　　“没、没画完。”他声音低得像被雨泡软了，脸却烫得像烧起来，耳根红得像涂了胭脂。他多想说点什么，比如“你笑起来真好看”，或者“你每次说话我都记在心里”。可这些话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到嘴边就散了，只剩一片空白。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到门口，撑开伞。雨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像在敲他的心。他盯着她的背影，心里酸得像咬了一口青柠，涩得让人想掉眼泪。他多想时间停在这儿，让她永远站在门口，让他永远看着她。可雨还在下，像在催他醒过来。
　　“苏颂，要不要一起走？”她回头看他，伞下露出半张脸，灯光在她眼里晃了一下，像水面上的涟漪，晃得他心跳都乱了。
　　他愣住，手里的速写本差点滑下去，书包带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他点头，抓起书包，脚步乱得像踩在棉花上，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走廊上的灯昏黄得像老照片，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打湿了地砖，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湿衣服的味道。街上几乎没人，路灯的光被雨水打散，像一摊摊碎掉的星星。他跟在她身后，隔着半步远，低头看着她脚边的水花，心里像被什么揪着，疼得喘不过气。
　　“今天谢谢你提醒我锁门。”吴榕侧过头，长发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声音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团，“我老忘事，上次还被老师念了好久。”
　　“没、没什么。”他低声应着，手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疼得他咬紧牙。他想问她，为什么每次都对他这么温柔，是不是对他也有点不一样。可他不敢，怕一开口，那点微弱的希望就碎了，像雨水砸在地上，散成一摊再也捡不回来的水。
　　雨水顺着伞边滑下来，有一滴落在她手背上，她轻轻甩了甩手，像猫抖掉身上的水珠。他盯着那滴水，心里空荡荡的，像被雨淋透了，连骨头都湿了。他多想把伞接过来，说一句“我来撑吧”，或者干脆停下来，拉住她的手，告诉她这两年的每一天，他都在偷偷地想她。可他没动，手僵在半空，像被冻住了，半天都抬不起来。
　　街角的便利店亮着灯，玻璃门上映出模糊的人影。沈欣站在那儿，抱着课本，短发被雨打湿，贴在额头上，像个倔强的影子。她穿着校服，外面套了件薄薄的冲锋衣，手指攥着塑料袋，里面的面包被捏得变形。她看着苏颂和吴榕并肩走过，眼神冷得像冬天的风，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低声嘀咕：“真会装。”说完，她转身走开，脚步踩得水花四溅，像要把什么甩在身后。她走得很快，像在逃，雨水顺着她的脸滑下来，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苏颂没看见她，他的眼里只有吴榕，只有那个撑伞的背影，像他画了无数次的影子，近在咫尺却远得抓不住。巷口到了，她停下来，转身说：“我到家了，你呢？”
　　“再往前一点。”他低头，声音闷在雨里，像被水泡得发胀。
　　“那你小心，别淋湿了。”她笑了一下，挥挥手，转身走进巷子。伞收起来的瞬间，雨水打在她肩上，像一幅画，定格在他眼里。她走远了，背影模糊在雨幕里，像他画本里的线条，怎么都抓不牢。
　　他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冰凉地滑进衣领，湿透了校服。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手指攥着书包带，指尖发麻，像攥着一团散不开的雾。他知道，明天她还是那个温柔的学姐，还是他只能偷偷藏在画里的影子。可他还是会想她，想得心口疼，像被雨泡软了，怎么都干不了。他多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让雨永远下下去，让她永远走在他前面。可雨水打在他脸上，冷得像针，他低头走开，脚步沉得像踩在泥里。
　　远处，沈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冷得像结了霜。她咬紧唇，眼底湿了湿，转身跑进雨里，像要把心里的什么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