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封神藕饼]斩尘锁》白梦乌

16、十六

　　十六

　　凌霄宝殿今日如常，玉帝懒坐于琉璃宝座之上，太白金星、四位天师、以及文曲星等辅佐臣神分别坐于九龙宝座之中，细听众仙汇报各司之职，禀三界动向。

　　无甚稀奇的，千百年间来来回回总不过这些事儿，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待会议接近尾声，众仙都禀得差不多了，太白金星建议道：“天庭许久未团建了，近来无事，不若安排各部门下凡去游玩，每人发一张咱们三坛海会大神主演的电影票，如何？”

　　云楼宫的香火因一场人间电影而火气冲天，已是全天界都晓得的事了，大家都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能有如此威力？

　　建议一出，凌霄宝殿里顿时附和连连。

　　玉帝想了想，刚欲答应，就见凌空一团烈焰直直袭来，伴随着铮铮嗡鸣之音，眨眼就到跟前——原来竟是一柄燃火金枪，枪头直破玉石地砖三尺深，裂隙炸开无数道，攀至盘龙柱上，顿时柱断数根，砸塌一片。

　　殿内有片刻的死寂，随即惊叫、惨叫乱作一团，好比往鸡窝鸭窝里扔了个春雷般，唯有座前武将齐齐握起兵器，将玉帝层层维护起来。

　　李哪吒紧跟而至，周身三昧真火狂烈，悬于宝殿之上。

　　他一眼就瞄准了张天师所在，当即俯身冲下，同时一手召回火尖枪，直把宝莲全开的枪头刺在张天师的面门上。

　　周遭大仙吓得瑟瑟发抖，瘫软在宝座里，小仙们一个两个抱成一团，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可转眼又见这来者不善的战神目标极为明确，便又抵着要人筋骨软透的杀意猛瞧热闹。

　　“张天师。”

　　李哪吒刚开口，躲在琉璃宝座后头的玉帝就拍案而起，拨开护身的武将指着李哪吒怒骂道：“你你你、你可是要造反？！竟敢打进凌霄宝殿里来！你眼中还有没有——”

　　李哪吒转头看向玉帝，一语未发，竟就把玉帝唬得浑身一凛，连退两步，再骂不出个下文来。

　　“禀玉帝，”李哪吒话是这样说，一双迫人的眼睛却重新盯回张天师，“我中坛元帅今日是来找张天师翻翻旧账，并非造反。此账不算个清楚明白，实难平我怒火。”

　　可这架势哪是来算账的？根本就是奔着要命去的！

　　太白金星忙差人去请李靖和杨戬，不忘叮嘱千万偷偷摸摸，绝不可惊动齐天大圣，否则就是个火上浇油，更难收场！

　　差罢，刚要转身惯例充当和事佬，就听张天师仙风道骨不见惧色，背脊挺得笔直：“三太子慎言，老夫和你有何旧账？”

　　李哪吒点点自己的脑袋：“我灵台里的封印，便是今日要算的旧账。”

　　张天师眉头一挑，两缕白眉须宛如长爬虫：“是也，三太子的灵台里确有我落下一道的封印——斩尘锁。可你前尘记忆尽失，并不知晓老夫为何要落这封印，怎就将它定义为旧账？难道是，有歹心之人从中离间三太子与老夫？”

　　李哪吒勾出个笑来，这老匹夫一口认下也在意料之中：“天师说得在理，如此，不如你将真相说与我听，免我被歹人迷惑。”

　　在场众仙没有哪个眼睛不像铜铃，耳朵也全高高竖起。

　　张天师端坐宝座里，捋一捋胡须，道：“千年前，三太子因与东海龙族反目成仇，大开杀戒，从此嗜血入魔。待渡完一千七百杀劫后，求天雷洗涤灵魂，忘却前尘。老夫见三太子如此诚心，便落斩尘锁，斩断俗世罪孽、凡尘因果，是以为为三太子更添一份保障，免你将来心魔重现。”

　　李哪吒听罢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就说这老匹夫为何不担心他看了冒牌的《生死簿》却未恢复记忆从而心生怀疑，原来是有这套“为你好”的说法等着呢。

　　殿里大眼瞪小眼，窃窃私语，有说张天师良苦用心，有说歹人何者，竟敢教唆中坛元帅，有说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玉帝再度拍案而起：“卿家这下明白了吧？还不快快将火尖枪放下？”

　　太白金星也急忙附和：“三太子消消火气，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无辜众仙！”

　　李哪吒竟了听劝，将火尖枪反手抡起又猛扎去地中，碎砖登时炸开，唬起一片惊乱。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得我差些魂飞魄散，心魔哪敢再现？”

　　“故而——”李哪吒朝张天师走进一步，“这道封印惹我不快，天师解了它吧。”

　　张天师不为所动。

　　玉帝气得直哆嗦，只想快些平事，怒道：“这点小事儿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太不像话！”

　　又将手指往张天师身上指，命道：“莫再多言，快快给他解了！”

　　一众神仙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好险好险，要说这遭戏码倒是比不上当年斗战胜佛闹天宫，不过是脾气暴烈的中坛元帅动了点肝火罢了，还以为要遭殃了呢。

　　一时间窃窃私语又起，有说天师好心办坏事，确实不该擅自封印，有说虚惊一场，误会解开就好，有说中坛元帅千百年间冷情冷语，都快忘了这位可是杀神一尊。

　　然而张天师仍旧一动不动。

　　被太白金星差遣去的小兵匆匆折回，哭丧着脸报道：“有结界，小的出不去呀！”

　　太白金星一听，暗道完蛋，大不妙！

　　“张天师！”他一甩浮尘，忙催道，“还等什么？当真要把三太子惹怒吗？”

　　张天师这才开口：“封印已过千年，早就沉入三太子的识海深处了，老夫也无能为力。”

　　“是么？”李哪吒瞧着他，“是你无能为力，还是你根本不敢解？怕解开后，我知晓了真正的真相，好一枪送你归西？”

　　此言惊得殿内针落可闻。

　　玉帝脑仁直跳，却是哪敢再劝？只脚下猛踢太白金星，催他快快掌控局势。

　　太白金星生怕火燎自个儿身上，掂量着语气问：“三太子，是为何意？”

　　“当我打进这凌霄宝殿来，还会信你的满口胡言吗？”李哪吒一将拔起火尖枪，轻嗤道，“引天雷作为遮掩，封我记忆，害我忘却家妻敖丙。待我到这天上来，阻家妻华盖星君与我相见，千年同住天庭，却未有一朝相认。其中无耻行径，不是你张天师所为？”

　　莲花枪头重指张天师面门，李哪吒怒焰缠身：“藐视天规，擅专神权，拆我鸳盟、绝我夫妻之契，不是你张天师所为？！”

　　三昧真火烈烈而起，宝殿里一时间叫苦连天！

　　谁都想凑这百年不遇的热闹，可惜真火愈发不长眼睛，所到之处眨眼成灰，吓得众仙一个个撅着屁股逃跑，却不想被三层结界困了个无处可逃。

　　玉帝汗如雨下，命武将冲破结界，再回头骂李哪吒混账，骂张天师糊涂！

　　张天师气急败坏：“荒唐！定是那妖龙蒙骗你、教唆你！”

　　说罢就欲画遁地符，眼下这情景已不宜再对峙，但乾坤圈比他起手更快，兜头套下来就将他捆了个动弹不得。

　　张天师肝胆俱颤，他可是亲眼见过李哪吒杀孽入魔的模样。

　　“三太子，你莫要听信谗言！你何时与敖丙结过夫妻？你去问问李天王，他难道会骗你吗？”

　　“我说结过就结过。”

　　李哪吒收了三昧真火，差点变成八卦炉的宝殿顿时重归清凉，徒留一片废墟。

　　他以火尖枪挑起乾坤圈，把张天师当个麻袋般挑起来。

　　“原本也没指望你会解我封印，还得是爷自己冲破。”

　　张天师倒挂半空，好没面子，但此时也不是在乎面子的时候，他破口骂道：“那你会死！”

　　“死便死，我忘却家妻千百年，早已死不足惜。但你也别想好活。”

　　太白金星的冷汗热汗流满全身，玉帝也大差不差，简直吓破了胆子！

　　张天师何人？张天师罢。

　　李哪吒何人？手握十万天兵天将的李总兵、李天王最宠的儿，二郎神杨戬和斗战胜佛孙悟空的挚友，佛祖座前莲台弘法菩萨金吒是他大哥、观音菩萨座前惠岸行者木吒是他二哥，如来佛祖是他义父，他手下还掌三十六员、五营四神、绣球十六大妖王。

　　咋好惹得起！

　　万一冲破封印真闹了殒灭，可如何交代得了？！

　　但看结界消失，李哪吒已挑着张天师腾空飞起，朝着诛仙台的方向踏火而去。

　　玉帝扯破了嗓子：“追！万不能让他寻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