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师兄的碗，砸师兄的锅》仰春见天

21、阿沅应试

　　转眼便到了礼部考教各地神童的日子，宋璟早早地打听好了时间，到时候与众人一同求试。
　　太平巷的小院子里面，孟阿婆正紧张得为阿沅和冬娘操心今日的装扮。
　　孟阿婆：“今日便要去礼部应试，冬娘和阿沅都是女孩子，还是穿些素色的衣服，低调些才好。”
　　宋璟不以为然：“正因为是女孩子，我们才要与众不同，要穿戴整齐、打扮得体才是。我托书坊的龚掌柜为她们做了两身上好的衣服，蜜合色的夹袄穿在身上，又精神又显眼。”
　　冬月二十六日，礼部在国子监开童子试，门口林林散散站着十几个各地选送上来的神童，都是些总角之年的小孩子，虽然都是一脸稚气，但是眉宇之间都有些少年老成的暮气，穿着灰色或是褐色的儒服，垂首站着，完全没有少年的朝气蓬勃之气。
　　反观阿沅与冬娘，穿着刚做的大红团锦的夹袄，头上梳着小巧的发髻，插着细绢花，系着红罗头须，令人眼前一亮。
　　“怎么会有女童来这里？”
　　“女子也来应试吗？”
　　阿沅和冬娘刚出现，就有人在议论纷纷。
　　阿沅毫不胆怯地回道：“童子科只规定了年龄，有没有规定男女，女童为何不能求试。”
　　值守的小吏看见有女童，拿不准主意，连忙进去询问是否允许二人进场。
　　孟阿婆有些担心地问道：“璟哥儿，他们会不会不让冬娘和阿沅进去呀？”
　　宋璟：“不会的。科考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教化，朝廷开童子科的原因也是为了劝人向学，如今有女子应试而来，就算最后不会授予官职，也会多加勉励的。”
　　果然一炷香之后，阿沅与冬娘跟随众人一起进了国子监。
　　没过多久，陆续有人垂头丧气或欢天喜地地出来，童子科不会向春闱秋闱那样考个几天几夜，只要背书几本或者作诗几首就好，这十几个小孩子一天便能考完。
　　宋璟今日索性请了假，也没有去学堂，就在国子监外一直等着，直到阿沅与冬娘出来。
　　“你们考得如何？”
　　阿沅抢先说：“我们解了洛书九宫，后来考官又出了有关田域、赋税、钱谷的算术题，我都做出来了，考官给了我一等。”
　　宋璟没想到考官会出这么难的题目，也没想到阿沅能够全部解出来，算术与将数学应用到实际完全不是一个难度，阿沅竟然能够算出田亩赋税之类的实际应用题，宋璟有些难以想象。
　　冬娘略带羞愧地低头道：“我只会小璟哥哥交的九宫算数，其它题目我都看不懂。”
　　宋璟：对嘛！这才是普通小孩的水平。
　　看着阿沅兴高采烈的样子，宋璟很高兴阿沅找到了自己热爱的领域。
　　今日童子试的结果国子监要上报礼部，礼部再上报中书，还要等陛下批阅之后才有结果。宋璟便没有在外面多等，而已早早地回去了。
　　当天晚上，宋璟在书房画《西游记》画册的第八章，现如今《西游记》已经是京都中最畅销的书，便是学子们的科举用书也比不上这本受欢迎。每当新的一册问世之后，总是一书难求。
　　龚掌柜也十分信守承诺，每月将盈利所得的一半送来，如今宋璟与阿沅已经有了数百两的积蓄，再也不愁没钱花了。
　　宋璟想着用这些钱做些什么，但是最近事多，总是被耽误住了。
　　“哥哥，你说孙悟空是真的心甘情愿地跟唐僧去取经的吗？”
　　阿沅翻阅着画稿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大道，惩奸除恶便是孙悟空心中的大道。是否情愿并不重要。”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郑沅可住在这里？”
　　一群身着皂衣的书吏站在屋外，手上提着礼部的灯笼。
　　“传礼部令，女童郑沅应童子试，天资卓绝，陛下甚悦，命明日辰时由国子监博士亲试之。”
　　宋璟惊讶：“陛下也知道了吗？”这次风头会不会出得大了些？
　　“国子监的柳博士师从前朝的算学大家，精通算术一科，不管明日结果如何，能得到柳博士的指导也是受益匪浅的。”
　　书吏的这些话透露出几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挺高兴；礼部很重视皇帝的命令，不然不会让人深夜告知；还有就是明天的考官是一位精通算术的大家，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还要看阿沅明日的表现。
　　宋璟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阿沅倒是十分激动。宋璟担心得睡不着觉，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忍不住将睡梦中的阿沅唤醒，教给了阿沅一个绝招。
　　“今日他们必会出更难的题来考你，你若是答不上来，你就出这道题去考他，便是国子监的陈博士一时半儿也做不出来。”
　　阿沅从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越听越兴奋。
　　第二天一早，阿沅一人进国子监，心中难免紧张，此时屏风后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小娘子不必紧张，我是今天的考官，我姓柳。”
　　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年轻人，手持一卷书，眉目舒张地看着阿沅。
　　阿沅屈膝行礼：“见过柳大人。”
　　柳季青看见阿沅小小年纪却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颇有几分赞赏，但是又暗自可惜阿沅不是男子，不然便能为国子监招来一个算学的好苗子。
　　“你的昨日的答卷我已经看过，洛书九宫的解法颇为巧妙，想必是有高人指点，但其余几道算术题中，足以看到你的天赋。只是，我有一言必须得提前告知于你。陛下开童子科是为了广纳人才，但是却不包含女子，昨日也是见你年幼，考官不忍驱逐，才姑且一试。就算昨日你得了一等，礼部也不会为你授官，今日再试也是因为你女子的身份。如若今日你依旧表现优异，却不能入男子般更进一步，你心中可会埋怨懊恼？”
　　柳季青心中清楚，即使今日证明阿沅确实是算术一道上难得一见的神童，朝廷也绝不可能按照旧例授予官职，最多得到几句褒奖而已。他不愿意阿沅失望，便在考前将实情道出。
　　阿沅听到柳季青的一番话心中反而松快了许多，随即朗声道：“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大道，是否做官并不重要。”
　　柳季青欣慰点头道：“今日试题有三，一问河深几尺，一问楼高几丈，一问沙田几何。一个时辰内，你若能答对一题，便算通过。考题与笔墨在那边，你且去吧！”
　　宋璟在礼部门外等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元澈！”
　　宋璟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随即脱口：“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和笑道：“今日阿沅来礼部应试，我们怎么算都是故交，自当过来看看。”
　　宋璟心中奇怪，阿沅昨日才从礼部回来，今日再试的通知也是上门告知的，沈和怎么会知道。
　　“沈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们还不知道吗？昨日有女童应神童科的消息早就传遍，其中一个十岁女童在算学一道被三位考官同时列为一等，不仅是京都官场啧啧称奇，连陛下也亲自过问了。我舅父便是礼部的官员，我是近水楼台，知道今日再试的消息，便早早过来了。”
　　回想起昨日宋璟与阿沅回家之后便在没有出门，自家有没有朝堂中的消息来源，信息闭塞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但是自己原本只是想让阿沅和冬娘得到主考官几句夸赞，让宁国公府有些忌惮，但是如今颇有几分举国皆知的意味了。
　　宋璟心中忽然涌起一个荒诞的想法，连忙转向一旁的沈和：“阿沅今日若通过，朝廷真的会给她授官吗？”
　　沈和敛了笑容，摇了摇头：“国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女子在前朝为官的消息。朝中更是有些老道学反对女子读书，我看应当不可能。”
　　就在二人各自惋惜的时候，阿沅走了出来，脸上没有昨日的欣喜之色，但是也未见颓丧。
　　“阿沅，今日考得如何？”
　　“我有一道题没有答上了。”
　　宋璟正要开口安慰。
　　阿沅：“不过，柳大人说了，只要答对一道就算通过，我答对了两道。”
　　“太好了，那边是通过了！走，阿沅，我们带着沈大哥去辉月楼庆祝一番。”
　　阿沅摇摇头：“我想先回去再想一想最后一题，哥哥你们去吧！”
　　宋璟：“那你把题目说来听听，我帮你一起想。”
　　沈和一把拉过宋璟：“阿沅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做兄长的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咱们兄弟许久未见了，自当畅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