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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有些小气,刚至酉时天就已经有些擦黑了。

      雪后的严寒让人畏惧,冬闲的村人早早地就吃完晚饭,在家里猫着轻易不肯出门。

      山脚下的小院里,乔牧已经把院子里的积雪都铲起堆成了几个大雪堆,正拉了板车一趟一趟地将积雪运出去,倒在离江珧家不远的空地上。

      乔牧干起活来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偷懒懈怠,而且只顾埋着头,不敢乱瞟乱看,他在江珧家干活时向来都是这样。

      更何况,就算他不抬头不侧脸去看也知道,此刻就在他的右侧不远处,江珧正站在灶房里直直地瞪着他,目光如炬,气鼓鼓。

      他不敢抬头和他那目光撞上。因为心虚,更因为怕自己会心软。

      他一定还在生气吧。

      江珧哭成那样,他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等他自己稍微平复下来之后,又一声不吭地背着他往前走了。

      似乎是想要赶紧摆脱掉这个麻烦,乔牧走得飞快,到了家也没有先将江珧放下,而是一口气径直把他背到堂屋放在了椅子上。

      把他放下的时候,江珧甚至还在小声抽咽着,气得他抓起乔牧的左手就咬了上去,使了吃奶的劲儿狠狠咬的。

      乔牧皮厚,那点痛却连痛都算不上,就跟猫抓猫挠似的,他甚至感到一点隐秘的欢愉痛快。

      乔牧转身就出去找扫帚扫雪了,到柴房里江珧再看不到他的时候,他抬起手看了看,小小两排尖牙,玲珑可爱。

      乔牧忽然想起他在牲口市上见过的牛骡买卖时要在官府文书上盖的戳印。那他们这样,算不算是盖了印。

      倒完最后一板车雪,乔牧把板车立靠在杂屋的外墙上,然后,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江珧的跟前,低垂着头。

      “插上门就早些歇息吧。”乔牧低着头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如此战战兢兢的神态放在这样一个大块头身上着实有些违和又好笑,像闯了祸后小心翼翼夹起尾巴的大狼狗。

      见他这幅德行,江珧简直被气笑。

      在乔牧又要转身撒开腿就走之前,江珧终于还是开了口:“等等。”

      这还是自江珧在山上哭过之后他和乔牧说的第一句话呢,江珧被气得一直不愿意理他。

      因此乔牧快低到地上的头终于昂起了些,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就差条在后面摇得正欢的尾巴了。

      江珧从灶上铁锅里的笼屉里用竹篮拾了五个大包子出来,包子是他前几日包的,冬日天冷不会放坏。

      “里面放了萝卜木耳猪肉,你回去热了吃。”江珧递给他,还不忘傲娇地撇起嘴,他气还没完全消呢。

      汉子背他下山,又一口气儿没带歇地替他干了一下午的活,肯定早饿了,知道他不会答应在自己家吃饭,只好塞给他些吃食。

      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以前都是怕他拒绝,硬给,现在看他这副不敢惹他的样子,江珧莫名涌出一股他万万不会再拒绝的自信。

      没想到乔牧连接都没接,扭过头撒开腿就跑了……

      跑了!没有接过去。也没有吭上一声。也不是走出去、而是迈开腿跑了出去!

      “我能吃了你不成!”

      怔愣了好一会儿,江珧反应过来,气得咬牙跺脚。

      -

      从江珧家逃也似的跑出来后,乔牧径直往陈阿毛那几个孙子家摸去。

      想到因为那几个鳖孙,他没能吃上江珧亲手包的大包子,乔牧对他们更恨得牙痒。

      他总不能上门寻仇打架去,手里还提上一篮子包子不是,这也太有损他生性残暴的形象了。

      是以等半夜乔牧踹开陈阿毛家的破门的时候,陈阿毛好像看见了活阎王,也差点去见他太奶奶。

      -

      乔牧离开后不久,何芦花就带着灵哥儿来找江珧了。接连几天的矜矜战战,让她不放心江珧晚上一个人在家,所以让灵哥儿来陪着他睡上几晚。

      晚上盥洗过后,何芦花让灵哥儿先回了屋,自己拉着江珧在灶房说起了话。

      她藏不住事,再说她也不好拿江珧有心上人的事当闲话说,只能迫不及待地瞅着机会就拉住江珧单独问他。

      “珧儿,你和婶婶说说,你那心上人,是不是乔牧?”拉着江珧在拢起的火盆边上坐下烤火,何芦花小声地问道,眼角噙着笑。

      也不是她爱说闲话爱打听,因着年后她还要给江珧说亲,知道江珧的想法总是好的。

      至于乔牧,那日牧小子跟她说江珧在他家,她就猜到了八成是这珧哥儿乍然听她说了嫁人的主意,才不到十六岁没经过事儿到底是沉不住气,就去找乔牧去了。这牧小子也妥妥的就是他那心上人。

      当时何芦花听到乔牧说江珧在他家睡了一晚,也是一顿惊诧,再怎么说双儿夜宿在汉子家中实在不妥。好在乔牧紧接着就解释了他昨晚睡在了他大伯家,何芦花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放下来。稍后反应过来,牧小子向来知分寸,她也就放了心。

      过后何芦花回过味儿来,江珧接触过的年龄相仿的汉子可不就只有牧小子这一个,他的心上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牧小子也确实是个靠得住的,她和江珧家走得近,乔牧一趟趟来帮江爷爷干活的事她知道,为江爷爷料理后事时乔牧帮了大忙,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爷爷走后乔牧也是默默地为江珧做了许多的事,有时为了避嫌还是通过她的帮忙,她最是清楚不过。

      所以她最是觉得那些乔牧生性残暴、是个大恶人的传言假的不能再假。相反,乔牧人冷但心热,比那只会嘴上功夫的靠得住。

      “嗯。”江珧小声嗫喏一句,灶房里暖烘烘,他的脸颊也红彤彤。

      江珧虽有些羞窘,却也不再扭捏,之前没有先告诉芦花婶是因着他想先将自己的心意向乔牧表明。再说乔牧的态度让他难免有些气馁,他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又想到那个让他生气的大木头,江珧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随后那红扑扑的小脸儿肉眼可见地就蔫儿了下去,双眼也染上了一层惆怅,仿佛极尽委屈,可怜巴巴。

      何芦花见他这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就知道准是乔牧那小子不开窍儿让他伤心了。

      “嗐,你这小哥儿,牧小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他才比你大三岁,准是没经历过这事儿一时有些抵触罢了,总归急不得……”

      说完这话,何芦花反应过来,乔牧比江珧大三岁,都快十九了,其实也不算小了,村里的小子很少有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成婚的。

      又想到乔牧的爹娘,何芦花不由地也开始叹气,随后,像是再找不到别的话来安慰江珧,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以前的事:“兴许也没有人和你讲起过牧小子的爹娘吧。”

      江珧这才从难过委屈中稍稍抽离出来,略抬起了头,好奇地看向芦花婶。他只听村人模糊说起过,乔牧没了娘又被亲爹抛弃,具体细节却并不得知。爷爷没有和他说过,以前乔牧尽躲着他了,他更不可能从乔牧的口中知道。

      看他这副样子,何芦花心中了然,于是捡着她知道的和江珧说了起来:“你有没有疑惑过,为什么乔牧的大伯一家姓李,而牧小子却姓乔?”

      江珧微微摇头,他确实没细想过,不过因为乔牧的大伯李德年是个跛脚,更是这留云村唯一的屠户,所以江珧也知道是谁。

      “其实啊,乔牧原先也姓李,这乔姓正是他娘的姓,是乔牧后来自己去改的。”江珧眼睛睁得圆圆的,听她说了下去。

      “乔牧的爹叫李德兴,老李家当年只得了这两个儿子,老李头很早就过世了,老婆子手里捏着老李头挣下的一点薄产一个人将两个儿子拉扯大。李德年也就是乔牧他大伯却是个命苦的,据说很小的时候就伤了右腿。幺儿总是更容易获得宠爱,老婆子从此便更是格外偏爱小儿子李德兴,把希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更何况这李德兴从小脑袋瓜就灵光,嘴甜讨喜。老婆子也算是个有远见的,几岁起就送小儿子去读了私塾。”

      何芦花又提起凳子往火盆旁挪了挪:“李德兴也是个有本事的,十七岁就在镇上的酒楼里当上了老账房先生的学徒,后来也娶了镇上乔家的幺女乔艳艳,也就是乔牧他娘。乔艳艳有一手好绣活,也在镇上的绣坊里当上了绣娘,小两口日子过得也挺滋润。李德兴却是个不安分的,本就是心思活络八面玲珑,很容易就结交上了从府城来的贵人。那贵人允诺要助他去府城的酒楼当账房先生。只是要去府城就得先花银钱疏通打点好关系,他李德兴每月拿的是月钱,就只能辛苦乔牧他娘多做绣活来赚出来。乔艳艳也因此熬坏了身体。”

      江珧眼睛眨都不眨地听着她往下说:“没想到这李德兴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到了府城后没过两年安生日子就和酒楼老板家的女儿勾搭上了。按理说那酒楼老板家的女儿从小长在府城,家里又是开酒楼的,什么样的汉子没有见过,眼界该更高才是,偏偏她是个刚没了丈夫又带着两个两三岁小孩的寡妇,又是个从小被宠惯了的,人家李德兴就是有那本事将人哄得开心。再说李德兴本就生得高大倜傥,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的就看对眼了。他铁了心要休了乔艳艳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乔艳艳哪里肯。本就是积劳成疾,两人没闹上两年,乔艳艳就郁郁而终了。”

      何芦花又往火盆里添了一根细柴,看了眼江珧一脸惊异的模样,又继续往下说:“这还不止呢。似乎是想要切断和这留云村的一切联系,连乡下的老娘都被他撇了个干净,扔给跛脚行动不便的李德年,从此就再也没有管过,那老娘也被气得大病一场。李德兴对乔艳艳的娘家更是爱答不理,乔家找上门要说法都被赶了出去,乡下人又如何斗得过那些在府城有些根基的。从此以后乔家就再不与李家往来,连乔牧都不再过问。李德年也是个老实的,本本分分地将老娘养老送终,他一个跛脚的,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可恨的是,前几年那老婆子过世,都快咽气儿了还在嚷嚷着她的幺儿,而她那宝贝儿子连给她办丧礼都没回来过。”

      “乔艳艳去了后,李德兴和他那姘头可算是没了阻碍,没到一年就将乔牧扔回了留云村。说扔那是因为真的是扔的,雇了马车让车夫给扔回来的,他李德兴连回都没回来!”想起小乔牧当年那可怜的样子,何芦花现在还气得牙痒。

      何芦花之所以清楚这些,是因为当年乔家曾来找李家闹过,村里向来有点风就是雨,和她一般年纪的妇人夫郎多少都知道一些。

      “乔牧被扔回来后,老婆子不喜,又不被乔家接纳,便只好一个人去了那山上没人住的老屋。他那时才多大,也不知道这些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活的……”一番倾吐完毕,似是终于能得以喘息,何芦花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望着火盆里的火苗怔神。直到大松哥来接芦花婶回去,江珧才关好院门回了屋。

      深夜,身侧的灵哥儿正睡得憨甜,江珧被屋外又响起的风声搅得难以入睡,望着窗子透过来的微茫月色发怔。

      以前他就觉得自己至少是幸运的,虽然和乔牧同样都是被亲人抛弃,可他有爷爷的疼爱,而乔牧什么都没有。

      如今知道了乔牧的遭遇,江珧更感叹于乔牧的不易,也更加地心疼。

      他那时才七岁,独自被扔在马车上的绝望,如今可还会依旧记得清晰?

      江珧不禁又想到自己。爷爷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也是江珧比乔牧更幸运的地方,他并没有直面过被亲人抛弃的痛苦。

      他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哪怕并不确切地知道,乔牧遭受的那份痛苦究竟具体有多深。

      现在想想,江珧又觉得自己何尝不是悲惨的,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连那点隐约的恨意都无从发泄。

      乔牧至少知道自己是被谁抛弃,为什么被抛弃,知道自己该恨谁。抓住不放也好,看开了也罢,都可以坚定地往前走去。

      而江珧呢,曾经因为有爷爷,他选择了放下。

      可是爷爷没了,他再想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路没了。

      他都已经那样没皮没脸地缠着乔牧了,乔牧的冷漠态度却从来没变过。

      那条他认定的唯一的路,也许并不是路……

      江珧出神地想着,白日里生出的那一肚子闷气也早已被这夜的狂风尽数吹散了,心中只剩悲戚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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