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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寒刃照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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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细雨打湿了天机阁的青铜铃。
沈青崖蜷在飞檐阴影里数着更漏,浸透雨水的夜行衣紧贴脊背。第九声梆子响时,临河画舫飘出《折柳曲》——这是雇主约定的暗号。
她像一片被风扯落的青瓦坠入船舱。红绡帐内传来女子惊呼,却在剑锋抵喉时化作颤抖的呜咽。"柳大家莫怕。"沈青崖甩落剑尖血珠,望着滚到波斯地毯上的檀木盒,"三日前你给陈侍郎唱的《雨霖铃》,少了两句词。"
名动江南的歌伎突然轻笑,染着蔻丹的指甲掀开盒盖。十二颗东珠在烛火下流转诡光,最底层的鲛绡却沾着褐色血渍。"他们许你多少买命钱?"柳烟儿拈起珍珠掷向烛台,"我出双倍,换你替我杀个人。"
沈青崖用剑鞘接住东珠,冷光映出她蒙面巾下的疤痕。"天机阁的规矩,一命换一诺。"她踢翻矮几,藏在夹层的密信雪片般纷飞,"比如用你的命,换这份通敌名单。"
窗外忽有箭矢破空。沈青崖旋身斩断三支狼牙箭,却见柳烟儿喉间插着第四支墨羽箭——正是她去年在漠北遗失的那筒。箭尾刻着狼头图腾,那是飞星山庄死士独有的标记。
瓦片碎裂声从头顶传来。沈青崖劈开船板潜入河中,怀中的密信被血染透两行字:"三皇子...私铸..."余下字迹随墨莲灯漂向深水。她浮出水面时,整条画舫已烧成赤链蛇般的火带。
戌时末,城隍庙残破的匾额下。
沈青崖拧着衣摆的河水,剑尖在地面画出星图。忽有银铃轻响,三只信鸽扑棱棱落在供桌上。中间那只脚环系着玄铁片——这是阁主亲令。
"查漕银失踪案,三日内混入裴府秋宴。"信纸带着龙涎香的气息,"附:你剑柄第七道缠纹里的毒该清了。"
她猛然翻转剑柄,藏在银丝间的朱砂色粉末正簌簌掉落。这是上月在滇南中的瘴毒,原来阁主早知她私藏解药。
庙外传来马蹄声,沈青崖吹熄蜡烛。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亮褪色的城隍泥像。神像左眼空洞处,隐约露出半幅残缺的璇玑图——与师父临终前抓着她衣角画下的图案一模一样。
瓦罐突然被踢翻,五个黑衣人堵住庙门。为首的举起弯刀笑道:"沈姑娘,三皇子请您去喝杯茶。"
剑光暴涨的刹那,她故意露出左臂破绽。当弯刀割开旧疤时,藏在血肉里的金蝉蛊终于苏醒。剧痛让她想起七岁那夜,师父也是这样把蛊虫种进伤口:"等仇人的血浸透三百条人命,你才能痛痛快快地去死。"
沈青崖咬碎后槽牙的解毒丸,任由蛊虫啃噬经脉。这是最快激发功力的法子,也是穿肠腐骨的慢性毒。飞星剑法第八式"千山暮雪"出手时,她看着剑刃映出的猩红瞳孔,想起柳烟儿咽气前未说完的话。
"你以为天机阁..."温热的血喷溅在城隍脸上,最后那个黑衣人倒下时,沈青崖的剑正挑着他腰间鱼符。鎏金符上刻着裴氏家徽,背面却烙有谢氏私印。
五更梆子敲响时,她蹲在尸体旁数到第九只金蝉。这些吸饱毒血的蛊虫振翅飞向东南方——正是裴府所在的永兴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