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灯火阑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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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衡今天依旧坐在色彩咖啡厅的靠窗最后一桌上。距离艾皓安在既望的清晨离开，已经一周有余，他每天早上出门和晚上回家都会试着敲敲她的房门，再用三分钟把期待全部替换成失望才离开。
有时，好比现在，他会坐在麻烦鬼最喜欢的咖啡厅里写实验报告。写累了就望望窗外，期盼着她好似那天夜晚般突如其来地现身。
“啊，又下雨了。”铅灰色的天空雨线密布，他就望着玻璃发呆，看着玻璃后的景象从带上噪点到成为马赛克色块。直到被赶着收工回家的服务生提醒，才惊觉天色已晚，三两口把色彩鲜艳的草莓蛋糕干掉——艾皓安很喜欢红草莓、白奶油、蓝松石色的蛋糕坯搭配在一起。
游魂一般回到家门口，江衡心里隐隐不安。放下背包，他把耳朵靠在门板上，听见里面传来丝竹弦管交织跳跃的声音，还有苍劲扎实、韵味丰富的男声唱着半懂不懂的本地土话，什么“几度徘徊”，什么“痴心”。1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那个装成自己初中同学、潜入厨房带来无数灾难、洗衣机的终极杀手，也就是——
“吱呀”一声，房门自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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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盯梢谢灵羿一个多礼拜了。每天看着他七点半准时出门，七点四十五到达办公室开工，六点半终于收工，路上哪也不去，直往家里走。艾皓安一开始对逮到谢总指挥的犯罪现场自信满满，到现在已经彻底放弃。
“这个侦查方向是不是真的没什么指望呢？”虞老中将前几天被内城急令前往中央开会，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道貌岸然的混蛋在背后使了什么绊子，弄得年轻的调查员完全没有意见可以参考。
“嗯，也许，也许我一开始的思路才是最正确的。谢灵羿不论搞什么幺蛾子，最后一定接受异能移植的还是江衡，不可能有别人。就算是之前的养子，早就回到内城的亲生父母身边了，再出来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一定会被我们发现。”
最近基地很懂事的样子，连做做样子的监视人员都没有派来，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艾皓安不觉得是他们良心发现，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她只能暗自期望虞彩音能带着答案一起自内城早日归来。
“不过，对于我最近的调查来说倒是方便很多，至少不用想办法解释为什么我整天在那个小区的两栋楼之间来回打转。”没有被看到的时间里，胡乱编造出来的行踪虞监军可以为她“落实”，但如果有目击者，哪怕只是可能，就只能由她自己找个合理的原因。
又确认一次身后无人跟踪，她便按老样子走到先前居住了半个月的楼栋背面无人处，接着一跳就落在江衡家客厅外半个脚掌宽的窗檐上。观察了一下，果然他急急忙忙出门又忘记把窗户锁上，于是艾皓安就用手掌贴上玻璃一推，落灰的窗框露出了洁白的内里——成功了。
看看时钟，马上就是江衡放学回家的时间。与其自己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还被骂一顿，不如直接丢给江衡。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就拆开上回留在这里的巧克力，大口大口啃着，又打开电视换到自己最喜欢的戏韵风华频道。吃到嗓子都卡住，江衡还是没有回来，她就又走进被禁止进入的厨房。
“我只是拿一杯可乐哦，我没有想要碰厨房里杯子和冰箱以外的任何东西。”
对着门口自言自语，就当做已经和不知为何还不归家的男子大学生汇报过了。此时天已经半黑，她不禁感到奇怪——大学里普通人完全不少，正常大学会这么晚放学吗？
已经在沙发上戏都没心思听，一口巧克力一口可乐地挣扎着到底出不出门去找江衡。此时，她听见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近了，又停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艾皓安决定帮他下定决心，一把拉开房门，一个瘦弱的男生就倒了进来。
他踉跄好几步才靠艾皓安从背后拎着他的领子恢复平衡。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的艾皓安已经对姓谢的，不管大的还是小的，认的还是不认的，失去了所有耐心：
“在外面鬼混到七点终于回来了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偷偷溜出来的。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等你。现在，我要补偿方案，准备好签订一系列屈辱的条约吧！”
江衡只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缓缓转过头来：“你，你——你没有我家钥匙，你怎么进来的？”
艾皓安把他随手扔到沙发上，就指着窗户：“当然是翻窗，我早就告诉过你出门前一定要为了防备异能者锁好窗，只是关上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这是六楼啊……”
“难道别的异能者就做不到上六楼吗？总之，今天我就又搬回来了。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有什么好吃的能给我垫一下吗？”艾皓安又大大咧咧地瘫回沙发上，认真细致地看起了下一折曲目。
“啊，不好意思，本来是有的。可惜在色彩咖啡厅我吃完了，因为店员忙着下班。”江衡无情地回答。
“可恶，我决定了条款第一项，就是每天带我去吃蛋糕！”艾皓安被激得戏都没心思听了，转头气鼓鼓地盯着他。
“难道，难道你没有觉得私闯民宅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能用手机发消息通知我，你是不是就不用在这里空等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在异能和吸血鬼的世界里保护我，我就能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保护你。我会把普通人生活中的一切都教给你的。”好邻居一副为难的样子，眉头都有点皱起来，让艾皓安看着不太顺心。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她有些疑惑，又害怕进一步打击这个人脆弱的心理，没有说出来。
“那天晚上街道上路灯昏黄还下着雨，你说‘你帮助过我，所以我一定会保护你’，然后又看到了望日夜晚你鲜红的裙摆覆盖整个满月，好似月蚀一般，”
艾皓安原先只是散漫地一边听着，到这里却有些惊吓到了，江衡低着头说话完全没注意，“我就想，虽然没能留下你，至少在你走之前帮助过你真是太好了。”
原来他说的是那天。在基地那些烦人的老家伙面前，自己发过无数次保护基地、保护弱小异能者、保护普通人类的誓言。那场雨中只是顺嘴说出了这个词，却被他记到现在，还自顾自地理解成了基地密不外宣的最强武器需要他一个普通人的照料——
真傻，但心情不知为何格外地好，比满月下的那个夜晚还要高兴。
“我——我当然还记得，之前只是因为太忙了，现在，现在忙完我不就回来了吗？”艾皓安顿觉糟糕，不明白心虚的怎就变作了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随便撂下几句话就离开，真的太让人担心了。”江衡抬头微笑，“毕竟，普通人比起你就是这么脆弱的存在，随时都有可能在某一个夜晚，某一场入侵死去。”
“……这一点，对于异能者也是一样呢。”
“——嗯？”江衡有些疑惑。
“我的养母，朱凤归，在六月由炳岭地区领主带领的入侵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去世了，那时在别的片区支援的我甚至没有看到她最后一眼。
她曾经是基地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但她太看重身边人了，虽然作为获利者我没有资格说什么。母亲像童话里的快乐王子一样，舍弃自己来保护别人却没有多少回报——舍弃完一切，她就死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这些的”，江衡十分慌乱，努力想扯到别个话题去，“——不过，以前都没听说呢，原来你们家是异能者家系啊。印象中好像你是一个很文弱的女生，觉醒异能之后竟然是这么强大的异能者吗？是一级吗？”
“诶？没想到你还对异能者的分级很清楚嘛，我以为内城不会怎么教这些，毕竟在内城的都是能力只能用于辅助生产，毫无战斗意义的异能者。”艾皓安成功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稍稍吸了下鼻子。
“不，再怎么说这也是基本常识吧。能够杀死吸血鬼的异能者按照自身能力被分为强异能者和弱异能者，再按能力高低分成一、二、三级。而连杀死吸血鬼都做不到的异能者就必须在内城里想到使用异能提高生产效率的方法，否则只能被按照普通人对待。”
艾皓安满意地点点头肯定他的说法。“不过你能这么豁达地接受自己作为总指挥的儿子，却没有异能，在心理坚强的方面你也是一级呢！”既然提到了异能，艾皓安就下定决心把话题引到谢灵羿和异能移植上，反正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这个老好人都不会对她生气的。
“嗯，与其说是接受了作为总指挥的儿子没有异能，不如说我认同的是作为普通人的儿子没有异能。”江衡又忍不住眼神游移，“我只在谢指挥的大房子里住过一个月，跟他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与其说父亲与儿子，更像亲戚和借宿的子侄吧。”
“其实我的异能也多少可以探测别人的身体状况，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看你的异能垂体吗？我会很小心的。”艾皓安第一次拘谨又小心翼翼地望着江衡的眼睛。
只停滞了少许时间，江衡就放弃了抵抗，答道：“我相信你，不过我不太相信真的有个异能垂体长在那里，否则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直接让我自生自灭吧。不要抱太多指望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灯火阑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