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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点翠唇 ...

  •   他替了你的罪。

      大家可能都清楚,可能都不清楚,至少张家太太未提此事。次日母亲来房中询问,你只字未提,她却怒得将妆匣至于地。

      梅子青的夜雾漫过闺阁窗棂时,你对着菱花镜贴翠钿。白日里母亲摔碎的珐琅妆匣还躺在脚踏边,翡翠镯的残片嵌进波斯毯,泛着幽幽的冷光。铜漏子滴滴答答催到三更,你忽然将胭脂抹在窗纸上——西府海棠的轮廓里,藏着齐司礼教你的暗符。

      角门外的青石板沁着露水,你赤脚踩过三进院落。巡夜更夫梆子声远去的刹那,戏班那辆褪色朱轮车从槐树影里转出来。齐司礼倚着车辕雕的貔貅,手中把玩的正是你白日扔进荷塘的缠臂金。

      "当票。"他抛来张泛黄的纸,你借着月光看清"永昌典当"的戳记。那日被母亲押去裁嫁衣时偷当的赤金项圈,倒成了今夜私会的盘缠。车帘内点翠头面在月色下流转冷光,你抚过那对衔珠凤钗,突然触到翎羽处的裂痕。

      "次品。"齐司礼突然攥住你手腕,孔雀蓝釉耳坠在暗处泛着鬼火似的幽光,"淬火时走了水。"你这才发现他左手缠着浸血的细布,松香里混着金疮药的苦涩。车辕猛地颠簸,你栽进他怀里时听见闷哼,染血的绷带渗出新鲜的红。

      你急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声音瞬间带着哭腔,“他们打你了?疼不疼…”

      他那醉人的金眸定定的望着你,冰凉的指尖为你拂去了泪珠,“死不了。”他就不让你再提。在你锦囊塞了个东西便匆匆离去。

      家人似怕再出什么事端,你与张家公子的婚事竟被提前了许多。这次连你再怎么撒娇、抗议甚至以死相逼父母都不肯让步,又派了许多护院,不让你出闺阁半步。

      你正对着账本上洇开的墨迹发呆。算盘珠里卡着张泛黄的戏票,是齐司礼那日塞在你锦囊里的《游园惊梦》。母亲新派的教引嬷嬷立在身后,檀木戒尺第三次敲在宣纸上:"小姐若再算错,今夜祠堂的灯油钱便从月例里扣。"

      你忽然嗅到一缕檀香。

      染着墨渍的指尖猛地攥紧狼毫,镇纸下压着的《女诫》不知何时变成了《灵飞经》残页。雨打芭蕉声里,你认出那些银钩铁画的"如"字——最后一笔总爱向上挑起,像极了他台上挽枪花的腕劲。

      "啪嗒"

      戒尺突然抽在腕骨,你吃痛松手,笔杆滚到紫檀案边沿。嬷嬷用镊子夹起那张临帖,冷笑声混着檐角铁马叮当:"腌臢戏子的字,也配污了尚书府的金粟笺?" 火盆里腾起青烟时,你突然扑过去抢那页焦卷的纸,火星在袖口烫出个铜钱大的洞。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你命春桃为你望风,随机废了大功夫躲过了护院,提着杏子红的裙裾溜进戏班后院。梅雨把青砖地泡得发胀,苔藓顺着墙根爬上晾衣绳,绳上搭着的戏服滴着水,在月光下像吊着无数艳鬼。齐司礼正在油灯下粘补点翠头面,孔雀翎羽的幽蓝映得他眉眼如淬寒冰。

      "为什么教我临帖?"你将残缺的《灵飞经》拍在妆台上,震得胭脂匣里珍珠粉簌簌而落,却只字不提为何这么多天渺无音信。满腔的思念出口却成了质问。

      他捏着镊子的手顿了顿,翠鸟羽毛在灯下泛起涟漪:"班主要排新戏,缺个抄戏折子的。"蘸着鱼胶的笔尖继续游走,却将凤冠上的珊瑚珠错粘在翎羽间,"每月二钱银子,比不得小姐描金账本的进项。"

      你突然按住他缠着细布的手。前夜被火钳烫出的水泡还在渗血,檀香混着金疮药的苦味直往鼻尖钻。他抽手的力道大得惊人,点翠凤冠摔在地上,珊瑚珠滚进你绣鞋边的积水里。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我这么多天没来见你吗?你都不关心一下我?…”

      "戏子最会逢场作戏。"他背身去捡满地狼藉,后颈碎发被油灯镀上金边,"前日给盐商抄族谱,昨日替妓子写悼词..."话音戛然而止,因你突然扯开他靛青长衫的领口——锁骨下方赫然纹着朵西府海棠,朱砂痣恰落在花蕊中央。

      雷声碾过屋顶时,你被他反手按在妆镜前。铜镜边缘的并蒂莲纹硌着后腰,他眼底的金粉被雨水洗去,露出底下青黑的倦色:"看清了?这身皮肉早被胭脂膏子腌透了。"腕间翡翠镯子撞上妆奁铜锁,裂痕顺着帝王绿的色根蜿蜒。

      你抓起螺子黛往他心口画。笔尖划过那道狰狞的旧疤时,他忽然闷哼着抓住你手腕:"十二岁班主用铁钩穿这里吊着打,"冰凉的指尖按在你突突跳动的脉门,"因我把《牡丹亭》抄成了《烈女传》。"

      暴雨倾盆而下,油灯噗地灭了。黑暗中你触到他湿润的眼睫,檀香混着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他吻得凶狠,像要嚼碎那些未出口的戏词,妆台上金箔银钿硌得人发疼,却不及心口那朵用黛青画就的海棠灼人。

      "你会毁了我。"他在你颈侧喘息,齿痕印在母亲晨间才命人熏过茉莉香的衣领上,"明日张家要来纳吉,你的聘礼单子就压在..."

      你突然咬破他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化开时,窗外晃过灯笼昏黄的光晕。门外,春桃带着哭腔的呼唤混在雨声里:"小姐快回吧,夫人突然来房里了,发现账本里夹着的戏票了!"

      你想抽身离去,齐司礼却将你抱得越发紧了。他似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在春桃的哭声中将你放过,用那双金眸望着你。

      你从齐司礼那里出来时,怀里多了个鎏金妆匣。揭开时呼吸一滞——碎成两截的翡翠镯被金丝缠成点翠簪,断口处嵌着那对染血的玉兰耳坠。妆镜背面用胭脂写着蝇头小楷:"囚凤锁化作了杀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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