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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孔雀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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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加长林肯的车窗上,沈昭宁第17次擦拭镜面般光洁的青铜觥。冷气从后颈渗入脊椎,姐姐留下的山茶花胸针正抵住喉管,像把淬毒的匕首。
"记住,你只是沈家摆在拍卖会上的花瓶。"司机老陈从后视镜瞥她,挡风玻璃映出扭曲的霓虹,"大小姐的蓝钻项链要是少一颗副石..."
"我赔不起。"她截断话头,孔雀金丝面具下传来瓷器开片的脆响。展品册翻到第39页,宋代曜变天目盏的裂痕在闪电中宛如冥河。
拍卖厅穹顶的水晶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有人扣住她的腕骨。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漫过鼻尖,霍砚深的银质打火机擦亮咫尺虚空,火苗在琥珀色瞳孔里烧出漩涡。
"谁允许你碰我的藏品?"他碾碎沉香线,灰烬落在她修补茶盏的金漆上。电子镣铐在脚踝发出嗡鸣,昭宁这才发现整面墙都是囚禁文物的恒温箱,自己正跪坐在监控死角的波斯地毯。
四百年前的日晷指向凌晨三点,暴雨淹没了警报声。她将螺钿碎屑嵌进缺口,"霍总觉得,是让国宝继续残缺,还是容忍蝼蚁的僭越?"
男人忽然俯身咬开她后颈的珍珠扣,冰凉的唇擦过敏痣:"聪明的女孩应该学会颤抖。"他握着她的手捅穿茶盏内壁,绢帛残卷混着血珠滚落,"现在,你和我一样脏了。"
沈昭宁在03:07分惊醒,电子镣铐在丝绒被里泛着幽蓝冷光。她数着天花板的裂缝,那些蛛网状纹路与曜变天目盏的裂痕完美重合。昨夜被霍砚深按在茶盏碎片上的右手还在渗血,掌纹里嵌着的金漆却闪着诡异荧光。
"滴——"
整面玻璃幕墙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屏,霍砚深戴着金丝眼镜的脸庞占据三十层高空。他正在签署文件,镜头扫过合同末尾的「海洋之星度假岛收购协议」,钢笔尖突然戳向镜头:"偷看的小野猫要受罚。"
电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昭宁被困在镜面轿厢里,十二面倒影都在重复霍砚深昨夜的低语:"你的心跳现在属于我。"她终于发现镣铐内侧的微型电极片,那些银蓝光点正随着她的脉搏起伏。
负三层的气压让耳膜刺痛。昭宁踏出电梯的瞬间,虎鲸的悲鸣穿透防弹玻璃,二十米长的蔚蓝水族箱横亘眼前,霍砚深站在蝠鲼投下的阴影里,正在喂食锤头鲨。
"这是苏眉鱼最鲜嫩的肝脏。"他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撕开血肉,血珠坠入水中绽成珊瑚状,"就像沈家把你送给我的样子。"
昭宁后退时撞上电子栅栏,警告红光中浮现出顾西洲的医疗档案——原来整座海洋馆都是霍砚深的治疗舱。她突然明白那些环绕水族箱的银色管道不是装饰,而是输送抗焦虑药物的血管。
"霍先生需要的是心理医生,不是祭品。"她故意打翻喂食桶,章鱼触须般的虹吸管立刻缠住霍砚深的西装下摆。锤头鲨撞向玻璃的刹那,男人瞳孔骤缩,这是幽闭恐惧症发作的前兆。
昭宁趁机扯断镣铐的感应链,却在触摸到控温系统时愣住。显示屏上跳动着「灯塔水母基因改造计划」,这些永生生物正在吞噬霍氏养殖的珍珠贝——就像二十年前蚕食沉船遗骸的嗜金属菌。
"想去告密?"霍砚深从身后掐住她的腰,手术刀擦过颈动脉扎进控制台。警报声中虎鲸开始撞击隔离门,海水顺着裂缝浸湿昭宁的裙摆。他舔掉她锁骨上的水珠:"你猜是先等来救援,还是先被鲨鱼闻见血腥味?"
昭宁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按向虹膜锁,在整馆海水倾泻的前一秒轻笑:"霍总怕黑的话,要不要握紧我这根救命稻草?" 她早注意到他始终站在日光照耀的三角区,这个疯子连发病都要精确计算阴影角度。
逃生舱弹出时的气流掀翻标本柜,昭和年间的水手日记散落如蝶。昭宁在失重状态下咬开霍砚深的金丝领带,用珍珠母贝划破的指尖在遗嘱文件上按下血印:"霍氏30%股权换你当我的氧气瓶,很公平。"
他们在鲨鱼齿状的逃生滑道里翻滚,霍砚深忽然扣住她的后脑撞向观察窗。濒死的蓝环章鱼正喷出毒雾,他在她窒息的瞬间渡来空气:"现在我们是共犯。"
警报解除时昭宁在更衣室发现暗格,褪色的孕检报告夹在《船舶焊接工艺手册》里,患者姓名处写着霍砚深母亲的名字。她对着紫外线灯转动蓝钻项链,宝石内部突然浮现出顾西洲的婴儿足印——那根本不是装饰副石,而是二十年前的DNA样本封存器。
走廊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声响,霍老夫人坐着维多利亚风格的轮椅出现在雾气中。她手腕上戴着用沉船锚链改造的玫瑰金表,表盘玻璃却镶嵌着沈昭宁母亲年轻时的证件照。
"好孩子。"老人枯槁的手指划过昭宁的伤口,"血祭就要用活人的心跳当钟摆。"她的轮椅扶手里传出顾西洲的声音:"董事长,记忆清除程序已经准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