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精不可理喻》碧玉酥山

13、这么想试

　　历经了那么多事，温衔霜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是真的很喜欢陆渝。

　　一旦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她便没来由地欢喜。给小小菇松土的时候、在窗外看风景的时候、看书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甚至是晚上，也会经常梦到他。

　　她的心情总是难以平复，心脏时而传来的悸动都在催她赶紧说出口。

　　可……要如何说呢？

　　温衔霜立马想到了狐三娘，她故事最多，在这方面也最有主意。

　　狐三娘最近在绣花，见温衔霜登门，便放下手头的针线活儿，起身迎接。

　　狐三娘给她倒了一杯水，“阿霜啊，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早先狐三娘还跟她客客气气的，不过温衔霜不习惯，她干脆阿霜阿霜的叫，听起来在叫小辈，温衔霜倒也没意见。

　　“您这儿有话本子吗？”

　　狐三娘一愣，旋即笑出声儿：“哟，肯定有哇！等着，我给你拿去。”

　　过了一会儿，她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塞进温衔霜怀里。

　　“这是……”

　　狐三娘笑得神秘，通过目光像是能把她的心思看透，“这第一本呢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至于这第二本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温衔霜觉得脸上有些热，赧然极了，还是记得礼貌：“多谢狐三娘了。”

　　她落荒而逃。

　　门内的狐三娘却笑得合不拢嘴：“这小丫头长大了……应该好事将近了……”

　　她深吸一口气，得赶紧把手头的活儿做完了，好给阿霜绣婚服。

　　走得急，连口水也没喝，此时的她跑回家累得有些喘，猛喝了几口水才慢慢平复心情，从怀里拿出狐三娘给的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的，温衔霜翻腾半天，终于见到了它真面目。最上面的就是一个话本子，只是名字有点难以启齿。

　　《如何让他喜欢上我》。

　　温衔霜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忙翻开第一页。

　　“先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哦，主要是讲如何追到心上人。

　　温衔霜看得越来越专注，只是越往后，她的脸就越红。

　　“啪”，她突然合上书。

　　“这都什么跟什么！”

　　话本子都是这么断章取义的吗？！狐三娘也太不正经了！

　　视线滑到桌子上，那是一本看着很正经的封面，跟平常看的书一样，只是没有名字。

　　温衔霜迟疑了一下，最后把烫手的东西往桌上一扔，打包起来塞到某个角落去了。

　　还是靠自己吧。

　　陆渝不在厨房，也不在内室。温衔霜晃了一圈，只找到了院中唯一的活物——清池里的蓝鲤鱼。

　　温衔霜在岸边，蹲下身，鲤鱼见到她就往这边游过来。

　　“他把你喂得不错嘛，好像长大了，也长长了些。”

　　它游到岸边就不动了，只有尾鳍在缓缓地摆动，温衔霜能清晰地看见那两只鼓鼓的黑眼睛。

　　“咦，你头上怎么有两个包？”

　　温衔霜发现鲤鱼的眼睛上方各有一处凸起，想把它捞上来看看究竟，谁知手刚往前伸一点，它就有所感应地游走了。

　　“陆渝养的就是机灵。”

　　温衔霜觉得没意思，起身走了。此时，蓝鲤鱼从荷叶下游出来，尾巴摆动着，黑眼睛滴溜溜地转。

　　温衔霜把刚摘的几枝桃花插在花瓶里，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

　　快到傍晚的时候，陆渝都没有回来，她忽略心里的那点儿失落，走出了门。

　　不过数十步，她听见身后有响动，是从陆渝的内室传来的。

　　那次打斗之后，她丧失了妖力，唯一没有失去的是感知力。

　　温衔霜悄悄溜进去，门没有关，她贴在墙边，缓缓探头。按理来说，陆渝这种大妖是能感知到她的靠近，但是很显然，他现在没有发现她。

　　陆渝面对着门，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闭着，眉头皱禁，像是在压抑什么。

　　忽然，他吐出一口血。

　　温衔霜本想立马冲进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止住了她的脚步。

　　陆渝的额头两侧长出了角，是淡淡的蓝色，只不过不够稳定，若隐若现。

　　鲤鱼精、蓝色的……

　　温衔霜后退一步，清池里的鲤鱼就是陆渝的本体！他这是要进阶了！

　　生物成精是为妖，妖化形则为灵，妖灵进阶是为妖神。这其实是很少见的现象，妖灵进阶成神需要摒弃一切俗欲。很多妖放下不了自己的欲念，舍弃不了家人、妻儿、钱财·因而无法度过雷劫，也就无法成神。

　　看他这幅样子，应该压抑了很久。

　　温衔霜不知道自己在门外呆了多久，意识到陆渝正慢慢调息，便匆匆离开了。

　　陆渝压□□内横冲直撞的妖力，呼出一口气，额上、颈间都是薄汗。他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盘云梅糕。他已经很久没做过了，那这是……

　　陆渝拿起一块云梅糕，咬了一口，唇齿间都是淡淡的酥香，甜而不腻，回韵悠长。

　　跟阿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温衔霜刚回到自己的家，后脚陆渝就跟了过来。

　　“云梅糕是你做的，对不对？”

　　此刻他的鬓边有些湿，发丝有些凌乱，衣襟敞开一点，很白。温衔霜别过眼，想到刚才的事，又抿着唇转过来。

　　“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以后我们就各自安好吧。”

　　陆渝盯着他，眼神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所以你今日特地来找我，就是要跟我撇清关系？”

　　温衔霜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陆渝一步步逼近，她只好往后退，背后抵住门，再也后退不能。

　　“回答我。”

　　“……是。”

　　“……这么久了，你还觉察不到我的心意吗？那你之前……”

　　温衔霜低着头，冷声打断他：“我喜欢过很多妖，但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你得知自己性命不保，躲我怀里偷偷哭算什么？”

　　温衔霜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那次吻我，又算什么？”陆渝的声音又冷又低，带着质问，还有委屈。

　　但温衔霜云里雾里，“我什么时候……算了，我不想跟你讨论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我告诉你，温衔霜。”陆渝捏着她的下巴，动作强硬，逼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先招惹我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负责到底！”

　　下巴的疼痛让她蹙眉。他怎么会这样说话？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将体内暴涨的妖力压抑得太久了？

　　陆渝见她心不在焉，心中火气无处发泄，恶狠狠地质问她：“说，你还喜欢过谁？”

　　她不说话。

　　陆渝变得语气疯狂：“你不是很喜欢桃花吗？若我将这山里所有的妖都炼成丹，当做桃树的养料，开出的花定然美极了！你说是不是？”

　　温衔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招惹到如此不可理喻的疯子！

　　温衔霜看着他的眼睛，又黑又沉，眸子里的疯狂似乎要溢出来了。

　　此时，天边响起几声闷雷，将她的心惊得重重一跳。

　　是雷劫。

　　陆渝现在这幅样子如何能渡劫？自己也是，偏生在这种时候激他。但雷劫是躲不过的，与其到最后痛不欲生，当断则断才是理智的选择。

　　对他，对自己都好。

　　然而此时此刻，温衔霜却做不到冷静。

　　“陆渝，你放开我，先进去。”

　　陆渝像没听到一样，丝丝抓着她的手，眼神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挪走。

　　温衔霜说了几次，发现没有效果后，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拽进去了。

　　两人拉拉拽拽，终于是到了床边，温衔霜让他坐下。他去一把拉住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松开。”

　　陆渝纹丝不动。

　　“你怎么这个样子？”

　　陆渝看着她，半晌低着声音开口，像是乞求：“别走，好不好？”

　　……

　　屋外的天雷更响了。

　　温衔霜没有妖力，只能找外援。对，找青和来帮忙。

　　“你先放开我，我去找青和来帮你。”

　　然而听在陆渝的耳朵里，却是：“你放开我，我去找青和。”

　　“我不准。”他将她抱进怀里，强势又用力。

　　温衔霜说话都是憋出来的：“你这样子怎么渡劫？听话，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

　　温衔霜：……

　　“放心我不会……”

　　“你会。”

　　温衔霜要怒了。你怎么油盐不进？

　　对方却只是抱着她，意识到她有点难受，又慢慢放松，但温衔霜根本挣脱不开。

　　忽然，天雷就劈下来了，温衔霜用力一撞，两人滚到了地上，躲开了第一道。

　　她的床四分五裂。

　　此时的她趴在陆渝的身上。

　　温衔霜赶紧爬起来拉他，“快走！”

　　陆渝刚起身，第二道天雷已至。温衔霜还未反应过来，就再次被抱紧怀里。

　　两人身上套起了一个保护罩，然而作用并不大。陆渝又吐出一口血。她慌张地想从他怀里逃出去找青和，然而陆渝根本不肯放手。

　　温衔霜急得哭出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要是……我怎么办？”

　　陆渝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你真的是个疯子……”她压抑着哭声。

　　一共五道天雷，此时已经劈完第二道，就算她现在跑过去找青和也来不及了。

　　第三道。

　　陆渝闷哼一声。

　　第四道。

　　陆渝又吐了一口血，半个身体向她压了下来。温衔霜的手颤抖着去抱他。因为被抱在怀里，看不见情况，心中越发不安。

　　她没有看到陆渝身上发出的淡光。

　　最后一道。

　　在第五道天雷劈下来时，温衔霜忽然大声喊出来：“陆渝，我喜欢你！”

　　白光罩住了两人。

　　温衔霜早已泣不成声。如果有下辈子，她要早早找到陆渝，对他说喜欢他，只喜欢他。

　　轰隆，第五道天雷劈下，带着惊人的力量和强光，然而出触及到白光，却忽然消散了。

　　温衔霜意识到最后一道天雷没有劈中他，忙探出头来去看陆渝。

　　他的嘴角挂着血，表情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温衔霜摸摸他的脸，脖子，紧接着就要扒他的衣服去看看。陆渝抓住她的手就吻了上去。

　　很强势，不容她拒绝。

　　温衔霜皱着眉看他。陆渝发觉她并不反抗，动作变得温柔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开了她。

　　“你到底有没有事？说话！”温衔霜颤着声音，不大也不小。

　　陆渝摸摸她的脸，轻声说：“小伤，无碍。你终于肯承认了。”

　　温衔霜抬眼，无声质问：这是重点吗？目光触及到他的额头，“你的角长出来了。”

　　温衔霜猛地握住他的双臂，急切想要确认，“你是不是化神了？”

　　“嗯，不过是半神。”

　　“半神？”温衔霜从未听说过还有半神。

　　陆渝捏着她的手，神情认真，眸子黑得发亮，像要把她吸进去，“嗯，这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心意。”我成不了神，因为我放不下你，你想我成神，所以我成了半神。

　　温衔霜看了他一会儿，说：“陆渝，吻我。”

　　陆渝听话地走过去，轻轻搂住她。温衔霜摩挲着他的后颈，沉浸他的温柔里，主动回应他。

　　本以为是浅尝辄止，事情却出乎意料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温衔霜的脑子空白了很久，只能顺从地接受。

　　陆渝的手渐渐不安分，往她里衣里探去。温衔霜迅速抓住，喘着气说：“床……没了。”

　　陆渝愣了一下，笑出声来。

　　温衔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别过头不理人。陆渝将她抱起来，眼神意味深长：“我家的床，特别大。”

　　温衔霜揪着他的衣服，似乎有话想说。他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久到她快要把陆渝的衣服搓破了，才开口：“那边柜子底下，有个包裹，你……捎上。”

　　陆渝化神以后，速度变得更快了，明明前一秒还在自己家，后一秒就到了他的床上。

　　陆渝问：“这是什么？”说着就伸手去拿，温衔霜见状探出身子，后来又撤回来，神情似乎破罐子破摔，还是别过了头。

　　他随手翻到某页，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温衔霜默默掀起被子一角，缓缓缩进去。

　　陆渝没管她，又伸手去拿另外一本。

　　温衔霜在被子里，却仔细听着陆渝的动静。

　　书页的翻动声。

　　合上了。

　　不知怎的，心跳突然活跃得厉害。下一瞬，被子就被一把掀开，温衔霜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后不知怎的就到了陆渝的怀里。

　　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带着蛊惑，“这么想试？”

　　温衔霜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说话这么烫耳朵，心一横，“你要是不行，那就算了。”

　　她的本意是他要是不答应，就算了。可听在陆渝耳朵却不是这么回事。

　　陆渝有意无意地摸着她的耳朵，“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内室里的温度逐渐升高。

　　衣衫散了满地。

　　陆渝慢慢引导她，十分有耐心，“照着书上说的，慢慢来。对……就是这样。”

　　温衔霜脸是红的，全身都红了，手止不住颤抖，却还是听话地、笨拙地去帮他。

　　可疑的水声听在她耳里，格外烫人和羞耻。

　　“我的手酸了。”

　　陆渝坐起来，亲了亲她，“辛苦了。现在，我来照顾你。”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绽放着的桃花红得热烈，湿哒哒的，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照拂。

　　里屋响起女子的惊呼和无助。

　　“你怎么……怎么会是两个？书上不是这样的……”

　　“你忘了我的身份吗？鲤鱼化龙啊。”男子轻轻地笑着。

　　“可你是半神，应该只有一个。”

　　“先试试，好不好？”

　　“不可以……”话音却被止住了。

　　雨越下越大，盖过了内室的动静。待到雨停，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桃花已被雨拍打得不成样子。

　　某日午后，陆渝想起来要做云梅糕了，那次吃了温衔霜做的，十分惊讶，一直想让她教自己如何做，但总被别的事耽搁，今日终于得闲。

　　温衔霜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就是照着你的方法做的。”

　　陆渝早已将材料准备齐全，甚至贴心地给她系上了围裙，笑得善良，“我跟着你做。”

　　于是，温衔霜做一步，陆渝跟着她做一步。到最后上锅的时候，陆渝纳闷得不行。步骤确实都一样，但结果怎么会截然不同？

　　他们等待了半个时辰，锅里飘出了香味，云梅糕做好了。

　　陆渝迫不及待伸手拿起她做的云梅糕尝了一口，烫得他只哈气。温衔霜颇为无语，从他那盘拿了一块，轻轻吹气，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才递给他。

　　陆渝仔细咀嚼着，两道眉毛都高高挑起，“一样……一样！”

　　温衔霜很上道地给他倒了杯水，“肯定一样，我们步骤都一样的。”

　　“可是我之前做的却是……”陆渝噎了一下，遂埋头喝水。

　　温衔霜却不顺着他话说，“确实很难吃。”

　　陆渝顺了顺气，身子歪到一边不说话。

　　温衔霜将他掰过来，其实根本就没用力，只是手刚搭上他的肩膀，他便自觉转过来了。

　　“你的情绪、心情都会反映到你的食物当中，如今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淡漠的人，做的食物自然会好吃。你的母亲相必也是位有情有义的女子，若是知道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云梅糕，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陆渝微微低头，去蹭她的鼻尖。

　　“阿霜，我想……”

　　温衔霜无情推开他，“不，你不想。”

　　鲤鱼精……不对，一条半步成神的龙怎么会随时随地发情？

　　温衔霜倚在窗边，看着院外的桃花，一时竟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了。上一次她也是靠在这里，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却好像就在昨日。

　　只是那时候，她时日太短，满是心酸，握不了命运的手。

　　“陆渝。”

　　他还在吃云梅糕，那股兴奋劲还未散过去，闻言叼着那半块糕点看她，“嗯？”

　　“我想吃鱼香肉丝。”

　　陆渝愣了一下，下巴微抬，剩下的糕点都进了他的嘴里，随性笑着：“好啊，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