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城墙上 我在城墙下》阿枝阿枝

2、02

　　暮色为宫墙镀上血色金边，裴陉居高临下望着那个缓步而来的身影。少女素白中衣外罩着半透明的桃色纱裙，腰间系着同色宫绦，在残阳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发间未插任何珠钗，只在右鬓别着朵半开的桃花，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启禀殿下，这是赫直进献的和亲女。" 内侍总管弓着腰递上烫金文书，"据说是前太子妃的远房表妹。"

　　裴陉指尖划过文书上 "和亲" 二字，忽觉一阵刺痛。七年前母后也是这样被一顶花轿抬进齐王府，次年就暴毙在梅林。他攥紧文书大步走下城楼，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抬起头。"

　　少女顺从地仰起脸，暮色中的轮廓竟与记忆里的母后有三分相似。裴陉瞳孔骤缩，手中文书飘落尘埃。少女慌忙弯腰捡拾，腕间银铃轻响，露出内侧暗红色的莲花胎记。

　　"殿下？"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的呼唤惊醒了少年。裴陉猛地转身，背对着她压抑着颤抖的嗓音："即日起，她住偏殿西阁。没有本王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是。" 少女屈膝行礼，发间桃花落在阿陉脚边。他盯着那抹粉色，忽然想起母后临终前也是这样的桃花香气，萦绕在冷宫潮湿的被褥间。

　　夜凉如水，裴陉站在梅林深处。月光透过花枝洒在石碑上，"齐宣王侧妃之墓" 几个字被青苔侵蚀得模糊不清。他摸出怀中的半块虎符，突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谁？"

　　桃色纱裙在树影中若隐若现。栾兮抱着药箱跪在月光里："殿下可是旧疾复发？奴婢在偏殿听见您咳嗽。"

　　裴陉握紧腰间佩剑，却见她从药箱取出青瓷瓶："这是奴婢自制的润肺膏，用..."

　　"赫直的东西，本王怎敢用？" 他扬手扫落药瓶，青瓷碎在石碑前。栾兮慌忙去捡碎片，指尖被划出鲜血。

　　"滚！"
　　裴陉转身欲走，却被她突然抓住袍角。少女仰头望着他，眼尾泛红："殿下可知，这润肺膏的配方，是当年齐宣王赏赐给赫直使臣的？"

　　裴陉猛然怔住。七年前母后暴毙，御药房丢失的不正是这润肺膏的秘方？他盯着阿卿腕间的莲花胎记，忽然想起母后生前也有这样的印记，只是颜色更浅些。

　　夜风卷起梅林残瓣，在两人之间纷纷扬扬。阿陉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比七年前发现母后中毒时还要剧烈。少女的手还攥着他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放手。"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栾兮缓缓松开手，垂眸后退半步："殿下若信不过奴婢，奴婢愿立血誓。" 她咬破指尖，在帕子上画下赫直族的图腾。

　　裴陉盯着那抹血色图腾，忽然冷笑："赫直人最擅长说谎。"

　　他转身大步离开，却在梅林外听见她轻声说："殿下可知，这胎记是赫直王室血脉的印记？"

　　脚步猛然顿住，裴陉只觉一阵眩晕。回头时少女已不见了踪影，唯有半片桃花粘在他的袍角，像极了母后最后咽气时唇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