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濞嗐垼绻嬬拋鍧楁6閺呭鐫�,鐠囩﹤閻ц鍙�/濞夈劌鍞�]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谢云一夜无梦,等她再度睁眼时,周全已不见踪影,身边的余热早已不见,想必是早起多时。

      "少奶奶醒啦。"春莺捧着供盘走进屋内,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盆热水、一块绣巾和一个装着蜜饯的青瓷碟。不知是供盘太重还是什么原因,春莺的手晃得厉害,蜜饯在青瓷碟里打转。

      “周先生一早哪去了?”谢云起身,顺手拿起了供盘上的绣巾,开始洗漱起来。

      "老爷大清早就从省城回了,说要在祠堂查验陪葬单子,少爷许是陪了去。"

      谢云拈着绣巾的手猛地一顿,盆内的清水洒了一地——周父归期原定在头七后三日,昨夜周全却告诉自己父亲明日归来,按照北平到常州的路程,即便今日抵达也该是深夜,此刻提前归来,倒像是被什么事催着脚程。

      "少奶奶小心烫着..."春莺突然跪地擦拭泼洒的热水,袖口不经意地扫过了谢云的绣鞋,"少奶奶可以尝尝蜜饯,那是老太太临终前亲自做的呢。"

      谢云看向那碟蜜饯,里面摆着的恰是苏氏蜜饯的代表——金丝蜜枣,表面覆盖着均匀的糖霜,果体呈不透明状,糖丝缠绕如金线,恍若一件艺术品。老太太生自北平,对于南方特色美食还能有如此精湛的手艺,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谢云拿起一个蜜饯,正欲往嘴里塞时,忽见糖霜里混着几粒朱砂,正与她守灵时瞧见的符纸碎屑同色。谢云再扭头,供盘的边缘好似沾着抹暗红,像极了周母嘴角未擦净的血痂,好似回到了风雪大作的那个深夜,谢云独自跪在周全身旁,正拿着墨云梳替婆婆梳发,本已病入膏肓的婆婆却突然睁眼,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谢云手里的墨云,梳齿没入掌中,暗红色的血迹顺着梳面上的裂璺滴落在地上,绽开的血花一如婆婆生前最爱的冬梅。谢云扭头向丈夫寻求帮助,却见丈夫低头跪着毫无动静,谢云再转头看向身后的周家众人,却发现周家一众都直勾勾地盯着她,无一人作声。

      就在谢云惊慌失措之际,手心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瘙痒,原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婆婆正在自己手心写着什么,谢云定睛一看,偌大的一个大字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逃。”

      “少奶奶,您怎么了?是不合您胃口吗?”春莺的声音把谢云拉回了现实,那些糖霜上的朱砂、供盘边缘的暗红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春莺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没什么,只是刚起床没什么胃口而已。”谢云把蜜饯放回碟内,起身开始更衣,“春莺,今夜没什么事的话,陪我去趟周家祠堂吧”

      春莺正在收拾供盘,听见周家祠堂四字时突然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没呢?”见半天没有回应,谢云扭头对着春莺说道。

      “好呀少奶奶,您要去时来厢房找春莺就是。”

      谢云得到了答复,转过头继续更衣,心理倒是泛起了嘀咕:“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开心……难道是有了意中人?”

      戌时的梆子敲过三声,谢云、春莺二人来到了周家祠堂。谢云佯装添灯油,走近了供桌,瞧见周母的药碗碎片被收在漆盒中,她借着孝幔遮掩摸到块残片——碗底积着层青黑色胶质,全然不像寻常汤药晾干后的褐渍。

      "老太太这咳疾来得怪。"她看着那块残片,状若无意地对春莺道,"白日里还能进半碗燕窝,入夜就喘不上气。"

      春莺正往香炉插白烛的手一抖:"许是那西洋大夫开的药...药性太烈。"

      谢云没有回应,而是趁春莺背对自己时,偷偷把残片塞进了兜里。随后正欲喊春莺离开时,却又瞧见供桌上周母碑前的青砖有块新补的痕迹。谢云满心疑问,伸手把发髻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刚撬开一个缝,浓烈的檀香混着铁锈味从砖缝里渗出,薰得谢云眉梢一蹙。

      "云姑娘好孝心。"

      正当谢云准备继续动手时,浑厚沙哑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惊得她簪子落地。谢云赶忙转身遮住了供桌,就瞧见周家的老爷笔挺地站在门前,周全矮他父亲一个头,此刻也站在他父亲的身边,显得有些局促慌乱。

      周父身着一身靛青宁绸长衫,看布料大概是七成新,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袖口处有磨损翻补痕迹。整件长衫满是暗织回字纹,领口处缀着黑缎盘扣,外披着一件玄色团花马褂,腰间系着祖传翡翠玉佩,却配了条西洋皮带扣,长衫下穿着日本进口针织衬裤,最底下是一双老式圆口布鞋,鞋边沾着梅园的红泥。

      “父……父亲。”谢云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顺势把手背向背后,把那块翘起一角的青砖用力往下按了按。

      "可记得我周家规矩?儿媳过头七不得夜入祠堂。"

      周父往前走了一步,谢云突然看见他腰间挂着串钥匙——最末那柄铜匙沾着朱砂,正与周母药碗碎片上的残红吻合。

      "父亲恕罪。"谢云伏地,把残片往里藏了藏,"儿媳是想找婆婆那方帕子..."

      "既如此有孝心,"周父拾起她掉落的簪子,"便在祖宗跟前跪诵《女诫》吧,也让列祖列宗见见新过门的周家媳妇。"

      "父亲,云儿昨日才犯咳疾..."周全的声音传来,但话未说完便被瓷盏碎裂声打断。

      "你倒会疼人!"周父突然掀翻供桌,周母的牌位"咔"地裂开道缝,"当年你娘跪了三天三夜,也没她这般金贵!"

      “天亮前不得起身。”说罢,周父深深地看了伏地的谢云一眼,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祠堂。周全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背影,咬着牙摇了摇头,随后紧跟着父亲的脚步走出了祠堂。

      "少奶奶……"待周父走后,春莺扑通一声跪在谢云身旁,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春莺陪您一起跪诵吧……”

      “不必,这事和你无关,我自己来就好。”兴许了伏地太久,谢云起身时娘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住身子。“陪我去书房拿《女诫》吧,然后你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春莺委屈地点了点头,谢云看着她沾满泪痕的脸,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疼,便伸手摸了摸春莺的头,唇齿微启,声音很是平静:“走吧。”

      "少奶奶仔细脚下。"春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光晕扫过祠堂门槛内横陈的碎瓷,"老爷说新妇头月需诚心静修,可能也有这个考虑呢。"

      谢云有些无言,春莺的故事她听周全说过——在七岁那年,春莺正在当铺台阶上啃着最后半块槐花饼,突然就闻见父亲咽气前常烧的烟味。那个总把女儿的辫梢蘸墨写欠条的男人,最终用一根裹了绸布的烟枪捅穿了喉咙——因为债主说那杆湘妃竹做的烟枪比他闺女还值钱。

      失去了父亲的春莺,至此只能跟着母亲住在城里的青楼里。那女人总是穿着褪成灰粉的纱裙,鬓边的玉兰花浸着酒气。在春莺小的时候,她就教她朝路过的老爷们亮出手腕胎记:"以后就和大人说这是梨花印,兴许能多讨几个铜板哩。"直到周父的乌木手杖挑起春莺母亲的下巴时,春莺才知这胎记原是烫出来的——青楼老鸨喜欢用香头给雏儿们烙记号,以后能卖个好价钱。

      周家的小轿接人那日,母亲特地把自己头上的玉兰花系在了春莺头上,她捧着春莺的脸,笑眯眯地说道:"跟老爷吃香喝辣去,强过在这腌臜地..."话没说完就被龟奴拽回门里。春莺攥着轿帘看那朵玉兰飘落阴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在周家灶房过了五年,十二岁生辰那日被周父点名调去正院。老男人摩挲着她手背的疤:"这梨花印倒比真花耐看。"春莺从此只在鬓边簪玉兰,花瓣浸得雪白——就像母亲被拖走时,那朵在污水里沉浮的玉兰。

      思索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谢云正想进门,屋内传来了管家压低的嗓音:"大少爷那些书..."

      "烧干净!"周父的咆哮震得窗纸簌簌,"再有这种歪书,我扒了你的皮!"

      谢云贴着门望去,管家正把染血的《新青年》塞进灶膛。火舌卷过书页,红色的新青年顿时化作了黑色纸灰。周父看着灶膛里熊熊的火焰,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又对管家说道:“待会谢云应该会过来取《女诫》,你提前准备好给她。”说罢,周父便离开了书房。

      谢云看着周父远远离开的背影,这才闪身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原地等候了近1分钟,才推门走进书房内。谢云注意到灶膛的火已经熄灭,毫无焚书痕迹,管家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手里捧着的是一本略显残旧的《女诫》,上面残留着一些不知名的褐色印迹。

      “少奶奶,老爷吩咐我在这里等候您来取书,这是您今晚诵读的书目。”管家慈眉善目地把书递了过去。

      谢云接过《女诫》,这下看清了,书上残留的褐色印迹,原是干枯的血迹。这本陪伴周家数十年的藏书,究竟是吃了多少女人的精血,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云冲管家微微点了点头,像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扭头向周家祠堂走去。

      管家看着谢云推门离去,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了谢云的肩头,恍然见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身形相似的女子。当年,那个女子也是这样走出了周家的书房,也是这般冷静却又如刀般刚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鐠囬攱鍋嶉崗鍫㈡閸忋儱鎮楅崘宥呭絺鐟封偓閿涗箷閻ц鍙�/濞夈劌鍞�]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