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就穿越》陈烬言

2、通房

　　门外站着一个漂亮姑娘，穿青色襦裙，成蹊知道她是母亲卢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凝荷。

　　卢氏本名卢婉嫣，在家时都叫她七娘，嫁到国公府，又都称她卢夫人，她的本名倒是少有人提。

　　凝荷见了周延则，笑着道，“世子，夫人请您过去用晚膳。”

　　周家吃饭向来不在一处吃，都有各自的小厨房，各吃各的。周抚远事忙，经常不在家吃，回来的时间也不定时，吃饭时间自然也不定时。

　　卢氏口味清淡，爱好喝汤，又不定期茹素，次子周延意和她口味相近，而且年纪又小，基本都是和卢氏一起吃。

　　周延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饭量大而且无肉不欢，卢氏不常和长子一起吃饭，平时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吃。

　　还有两位妾室一位庶女。卢氏用饭时妾室们要在一旁伺候，等到卢氏用完饭，她们再回院子里自用，庶女则可以同卢氏一起用饭。

　　成蹊睡了一下午，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于是嘱咐赵庆平带着宝月他们将灶上的饭菜分了，自己则往卢氏那里去。

　　到了卢氏的院子，成蹊不能立即进去，门口有两个小丫鬟坐在一起玩，也就八九岁大小，应该是新买来的，见了周延则呆呆的，不知道是没见过还是怎么了。

　　不等成蹊开口，凝荷先一步上前呵斥道，“买你们回来做什么的？没规矩，还不进去通传夫人，世子来了？”

　　小丫鬟们这时候机灵起来，一骨碌爬起身，往屋子里跑。

　　“跑得什么！没规矩！”凝荷脸都气红了，还要同成蹊温声细语解释，“世子勿怪，刚买来的小丫鬟还没教好。”

　　“这两个小丫鬟本是要被赌鬼亲爹卖进楼里的，恰被夫人撞见，于心不忍便买了回来。方嬷嬷教导她们几日，不巧染了风寒，去外面养病，这事就耽误了。”

　　不是还有管家吗？成蹊不感兴趣，便没多想也没多问，只是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不一会两个小丫鬟出来一个，这次端庄了许多，细声细气地说，“世子，夫人请您进去。”

　　有人给成蹊打起帘子，成蹊便径直往里走。

　　屋里还没摆饭，卢氏与周锦明正做着针线，卢氏拿着周锦明做了一半的护膝道，“想你练武辛苦，你二妹妹给你做的护膝，针脚比我做得还密些。”

　　成蹊忙道感谢，这二妹妹只比他小一岁，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还时常研读经史子集，如此高密度的学习，针织女红竟也没有落下，这么一对比，周延则真是个废物。

　　周延则坐在卢氏下首，卢氏把护膝又还给周锦明，周锦明就像个小人机，再次缝补起来。

　　卢氏则开口，“你父亲同我说要你去军营，我一向做不得你的主，只有几句话嘱咐你——往后再不可顽劣胡闹，那是动辄要命的地方，万事都要谨慎再谨慎。平日里在府中，京中，尚且有我与你父亲还有娘娘为你周旋，到了那里，军规严明，谁还能一直回护你呢？不要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否则军法处置你都是轻的，不要顶撞上官叫你父亲为难，更不可贪功冒进，不听劝告，战场刀剑无眼，一定要保全自身，庆平，你要时刻劝着你们世子，听到了吗？”

　　卢氏虽唠叨，可成蹊听得很亲切。记忆里周延则和生身母亲并不十分亲近，他的母亲显然更喜欢一手带大的小儿子。

　　若是周延则死在战场上，除了对周延则没好处，对其他人都是有好处的。

　　对周抚远来说，他可以得到一个更聪明伶俐能撑起国公府门庭的世子，对卢氏来说，她最疼爱的幼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世子之位。

　　可显然，卢氏虽然没有那么疼爱他，却也不希望他就此折戟沉沙，马革裹尸。

　　五指尚有长短，人心自然而然也会有偏袒，只要能给她匀出一点不掺假的爱，成蹊就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这里，成蹊真心实意道，“阿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听阿爹的话，再也不胡闹了。”至于能不能建功立业就不用问了，她能全须全尾回来就已是烧了高香。

　　儿子这样说，当娘的自然也欣慰，“果真如你父亲所说，长大了许多。”

　　“打明日起你便要去军营，等闲不得回来，你父亲说给你……”卢氏突地顿住，看了看正低头做针线的周锦明，又看看一脸懵懂的周延则，嘴里的话转了个弯，“你父亲说，下月初六就要出发，你此去只是一名普通军士，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给你带许多东西恐遭人嫉妒，若是带少了，越州山高水远，又恐你行军路上吃苦头。”

　　周锦明捧着护膝柔声道，“我赶赶工，这个月底这护膝便能做完，我还能给大哥哥做些鞋袜，也算做妹妹的一片心意，还望大哥哥不要嫌弃。”

　　成蹊摇头，“妹妹的心意我收到了，这护膝做得就很好，旁得交给绣娘就是。妹妹不要平白熬坏了眼睛。”

　　笑话，这样的妹妹，怎么舍得熬夜让她干活？什么金贵的脚，要穿妹妹亲手绣的袜子？

　　这厢说着话，外面一阵响动，就有丫鬟进来说二郎君到了。

　　卢氏柔美的脸上收起了忧虑，又重新绽放出笑容，“二郎下学了，快叫他进来，摆饭吧。”

　　二郎今年十一岁，留着童子头，左右各扎起一个小羊角。周延则虽然没比他大几岁，因为是世子的缘故，早早束发以求端庄稳重。

　　所以一见他这发型便忍不住想笑。

　　二郎生得玉雪可爱，取父母长处，那大眼睛双眼皮，成蹊这样看不出四六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那双眼睛同卢氏一模一样。

　　他小小一个人，梳着搞笑的发型，人却礼数周到一板一眼，十分有世家大族公子的风范。

　　“大哥哥，明日我散了课，你可以带我去放风筝吗？”二郎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上隐隐有着渴盼。

　　傻孩子，人家都春天放风筝，现在夏天，放起来多热啊。而且你下学的时辰，连点风丝儿都没有，怎么会放得起来呢？

　　卢氏适时接过话，“你大哥哥明日随你父亲出去办事，娘让秋杨陪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周延意没说话，又觉得不说话不好，只得闷闷地点下头，脸上满是失落，又追问道，“大哥哥什么时候有空？”

　　成蹊揉揉他的头，“你安心读书，我有空就会找你玩的。”

　　周延则从前纵然万般不是，但是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却很好。

　　对他好的时候，周延则在想什么呢？他与父母之间尚且冷淡畏惧，他难道知道什么是手足之情，兄弟友爱吗？

　　他没有喜怒爱欲，但是他真的失去这些能力了吗？

　　成蹊用了饭，又溜达回自己院子。

　　他叫庆平去给他寻这样那样的材料来。

　　赵庆平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世子要给二郎君做风筝吗？”

　　成蹊拍拍他的肩膀，“聪明。还有，下次猜到我的想法也不要说出来了。”

　　赵庆平嘿嘿一笑，“我懂世子的心。”

　　？

　　成蹊一脸无奈地去了书房。

　　天已经黑了，书房里燃着烛火，照得灯火通明。成蹊随手拿了几本兵书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

　　我总是临时抱佛脚！临时抱佛脚！

　　成蹊不自觉在心里唱出来了。

　　外面陡然响起敲门声，成蹊咦了一声，庆平回来得这么快吗？办事真是有速度。

　　他说了声进。门吱呀响了一声，随即又轻轻合上，成蹊闻到一股淡淡花香。

　　抬眼一看，一位陌生的美人站在门口处，手里还提着一盏琉璃花灯。

　　美人身量修长，略微有些瘦弱，但是难掩美貌，眉心一点胭脂痣，平添风流。

　　成蹊不解，成蹊不语。

　　美人声音略微有些粗犷，“奴婢来服侍世子。”

　　服侍？是酱酱酿酿的服侍吗？

　　其实成蹊以前也幻想过，下辈子投胎成个男人，和各种美人不可言说……可身为一个绝望的直女，虽然失望于男人的心和头脑，但是男人的身体，还是很令她满意的。

　　不主动，不负责，纯享受。

　　就这三点来说，成蹊做到了，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放在了“男人”的位置上，将男人放在了“女人”的位置上。

　　现在不用假设位置调换了，成蹊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可真的能堂而皇之的三妻四妾吗？

　　作为女人，她捉弄男人可以。可是作为一个曾经是女人的男人，她怎么能忍心让未来的妻子伤心呢？她还没进门，就放一个通房在屋里，况且还是这么貌美的一个通房。设身处地想一想，谁都不会愿意的，除非成蹊也愿意让未来妻子找男宠。

　　成蹊承认自己做男做女都精彩，但是不管做男还是做女她都不喜欢绿帽子。

　　更不喜欢N！T！R！成蹊补充。

　　成蹊明知故问，“谁叫你来的？”

　　“是夫人吩咐奴婢来的。”

　　“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梅枝。梅花的梅，树枝的枝。”

　　好土的名字。成蹊又追问，“你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

　　“奴婢是夫人买下的。奴婢的娘没了，爹要把我们姐妹三个卖到楼里，幸得夫人垂怜，将奴婢姐妹三人都买了回来。”梅枝垂着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哀伤。

　　还是个连续剧。成蹊继续追问，“你读过书吗？”

　　“不识字的。奴婢的外祖是屠户，我娘……奴婢的娘亲也是屠户，平日里杀猪宰羊，奴婢也学着做这些，并不识字，只会算些账。”

　　好一个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美人。成蹊点点头，笑着问，“你长得这样美貌，做我的通房，等成婚后最多做个姨娘，岂不是屈才了？”

　　梅枝点头，忽地又摇头，赶忙跪在地上，急得声音更粗犷了，“世子！夫人救奴婢与姐妹于水火，是奴婢一世的恩人。能做世子的通房是奴婢三生有幸！”

　　成蹊盯着她，“你愿意吗？”

　　梅枝有些踌躇。

　　她原是良家，不是奴婢，身上没有那么重的奴性，也不知道国公府和世子具体意味着什么，她想反驳，她不想做什么通房，但是她觉得这样对不起夫人，只能不做言语。

　　“看来是不想对不对？”成蹊走过去把人扶起来，“不想就不想，我不会怪你。起来，我另有其他的事交给你做。”
　　门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随即赵庆平道，“世子，我拿东西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