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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篇 二 手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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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魁并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的花削减了1/3,然后我走上去,用工作的口吻问:“你刚才说当助手?”
“对,”他点点头,笑着说,“我在你们的学校里上了一阵子课,老师说我当个护工什么的没有问题了。”
我和他一起往其他区慢慢地走着,我看着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每天晚上幻想的场景,然后就会有某些无法自控的状况……所幸他没有注意到。
“如果只是在手术中帮忙递器具和擦汗的话,应该不成问题。”他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花束,接着递了一支花给我,那是一种浅粉色的小花,在鬼界很常见,叫做立立花。“你辛苦了,医生先生。”
我笑了一下,然后把花别在上衣口袋里,“恩,有人帮忙擦汗也不错。”我把烟灭掉,“你经常送花来吗?”
“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受伤的人。”他的脸上露出一些哀伤的神色,“啊,欧阳医生,圣母是什么?”
“恩?什么?”
“上次有几个执行人医生说我像天使,像圣母。我不太明白,”他有些自嘲地笑,“为什么会像天使呢?那些连自尊都不要的,热衷于当神的奴隶的有翼种族在人类世界有特别的意思吗?圣母又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一时还真不好回答,说不定他以为天使和圣母是侮辱词语,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天使这个词在人类世界里,是纯洁善良的意思,圣母嘛……通常形容心胸广阔,心怀慈悲,可以包容一切的女……人……”嘛,算是这样吧,虽然我没有什么自信……
“女人?”他皱了皱眉头。
“呃,我想他们只是想形容你的善良和慈悲。”我干笑了两声。
“嗯……算了,这是不同的文化嘛。”
我带的学生们都在他们负责的区忙自己的工作去了,我走进B区,正在工作的护士和几个医生都围了过来,我对宿魁说:“手术预定在今天晚上8点开始,如果你想当助手的话,到我的办公室找我,不要迟到。”
“嗯,我知道了。”
接着,我就投入了自己的工作。
鬼界的时间和人界的时间差别不太大,6点时就是傍晚了。
其实这里连手术刀都不够用,我拿出自己的手术器具在办公室里用水煮着,坐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看书。喝了一口水的时候,那过于淡的味道让我皱了皱眉,这不是平时喝惯的茶,不过也没办法,这时候没地方弄茶叶去。
来到鬼界已经一年多了,战争暂时没有看到什么结束的苗头,有时候会有从前线来的消息,据说前线的艰苦程度超出了想象,现在刚开始战争就有不少地方出现粮食紧缺了,不知道这场战争持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7点左右,宿魁敲响了我的办公室门,他穿着清爽的白色便服,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不管如何装扮,他都非常美丽。
“我带来了巧克力的谢礼。”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纸包,看了看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表,然后笑着说,“啊,还有一会儿,那就先请你尝尝好了。”
“尝什么?”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解开那包东西,他的手指上还残留有花香味,不由得想到了他捧着一大束鲜花的模样,说一个男人和鲜花很相配会不会太奇怪?可是不断的在我脑海里浮现的那一幕就是很容易让我进入一种奇怪的恍惚状态。
纸包打开之后,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植物的气味。
“鬼界的一种茶叶——紫茶。”他吐吐舌头,又露出了抱歉的神色,我意识到他是在向我要杯子,于是便把一个之前装饼干的铁盒子给了他。
“我这边多余的杯子都拿到休养区去了,”我耸耸肩膀,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欣赏宿魁站在办公室窗边的美好景色。
“哈,你可是部长哟,难道没有人帮你留一个吗?”
“呃,我这个部长没有什么威严,休养区开了几天就有人跟我报告器具不够,所以我就把我的杯子拿出去了。”我耸耸肩膀,“啊,无所谓啦,只要有可以用的东西,我也不会挑剔的。”
“你还真是敬业嘛。”他把铁盒子洗了洗,然后抓了一些看起来暗红色的茶叶放进去,一边用抱歉的口吻说,“前几天看你的茶叶打翻了,本来想送你一点稍微名贵一点的茶叶,但是很抱歉,我现在的状况也只能弄到这种最便的了。”
“没关系。”我点着烟斗说。
他似乎并不习惯自己动手泡茶,当我把消好毒的手术器具用托盘装好的时候,他才手忙脚乱的把装满了一铁盒的浅红色的茶水递到我的面前,而且茶水已经变得温热,他看着这一盒液体,脸上充满了沮丧之色。
“啊……我平时不喝茶……所以……”他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虽然我可以听清楚他的声音,但是由于他这个时候用的不是通用语言,而是某种鬼界的地方语,因此我不是很确定他在嘀咕什么,只能从零星的单词中猜测他似乎是说:早知道送瓶酒就省事了。
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对茶叶太讲究的人,但是我看着这一盒液体,闻着空气中的有点涩的气味,也不觉得这个茶会好喝。
我接过茶,小心地嘬了一口,一种奇怪的酸涩从舌尖蔓延起来,然后是充满了整个口腔的苦味,弄得喉咙很不舒服。我皱起眉头望向宿魁,由于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他甩了甩脑袋,“茶道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懂!”
“呃,这是你第一次泡茶吗?”我把铁盒推到他的面前,“这样的话,你要不要尝尝看?”
他迟疑了一下,用双手端起铁盒,喝了一小口,然后咳了起来,“啊……好难喝!这是我手艺太差还是这茶不行啊?!怎么会这么难喝的?!”
我看着这样子的他,忽然想起了这几天以来的妄想,然后心中怦然一动,于是我站起来,在他的身旁俯下身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想到让它好喝的方法。”
“嗯?”
我猛地用手抬起他的下颚,吻住了他的双唇,他的口腔里还残留着紫茶的气味,但是从他的舌尖掠过,味道是那么的好。
宿魁先是愣了一下,跟着用尽全身力气般把我推开,然后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我,我还来不及说话,他一巴掌甩到了我脸上。
我有点生气,之前有听到传闻说鬼皇族都没什么贞操观念,现在他这算什么?于是我很不服气地说:“喂,我只不过是吻了你一下嘛。”
回答我的是另一边脸的第二巴掌。
然后他夺门而出。
我愣了几秒钟,脸上热辣辣的,我用手摸了摸,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种纯情小女人一样的反应算什么?
不过1分钟左右,他又回来了,满脸通红。我这个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大概是做错了什么事。
“看在你是外族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他哼了一声说,“我知道在外族关于鬼皇族的传说……但是我现在要申明一件事。我们放弃身体的独占欲和一对一的贞操观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只有亲吻这件事,只会和自己最特别的人做!我可以和你上床,解决你的生理问题,但是……你不能吻我的嘴唇!”
我愣了一下,原来我真的做错了事,于是不知为何,一些热量涌上了我的脸颊,他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说话。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以前总是别人来追求我,而我就心安理得地等待着被爱,也许我是一不小心,把他也当作了追求我的人中的一个了。
“对不起……”我对他说,“我之前习惯了和别人很亲密的相处……所以……”
“我明白是彼此不同的文化造成的,所以我就当这次的事没发生过,”宿魁叹了一口气,“所以……希望以后我们彼此都不要做这么唐突的事。”
没发生过?我不由得想到了刚才的触感,这么美好的感觉,我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不过我露出微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
8点的时候,我和宿魁一起到了病房,病人家属在之前的嘱咐下已经给病人换好了衣服,同时我们准备了一个担架,“不好意思,这边的器具不足,推车已经没有了,只能用担架代替,等会儿要麻烦你们把病人抬回来。”
家属们连连点头,他们不断的做着祈祷的手势,念着祷告词,宿魁安慰了他们几句,我听见他用鬼界语言说:“祖先一定能听到你们的祈祷的。”
现在我用的手术室其实只是一个光线比较好的书房改的,然后在里面添加了些灯,并且每天进行消毒,以保持清洁。
由于没有足够的白大褂,我只能用鬼界这边买到的简单消毒干粉喷了喷宿魁和我自己身上,反正只能做基础消毒,其他的也没办法强求了。如果是正常的状况,我的做法一点都不合乎规矩。
所谓的仪器也很简单,只是监视病人的心跳和脑波仪器,而且还是最老式的。宿魁似乎对这些机器有所了解,不用我说,他就把它们打开,并且调到了合适的状况。病人家属把病人扶到一张长桌子做的临时手术台上。
宿魁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看着我给病人麻醉。
“你晕血吗?”我一边把针插进病人的脊椎一边问宿魁。
他摇摇头。
“那么看过尸体或者鲜内脏吗?”
他勉强笑笑,摇摇头。
如我所料,麻醉剂注入了,我帮着病人把四肢放松,仰躺着,开始给他打上点滴,我对宿魁说,“手术不是好玩的,你确定你能撑下去吗?而且我要完成5场手术,你是不是能和我一起站上几十个小时?”
他没有犹豫,很郑重的点点头,“我会坚持下来的。”
我哼了一声,就算他现在是囚犯的身份,按照他在这里颇受人尊敬的状况来看,这种体力上的“苦头”,恐怕还是很少能遇到的,“我再啰嗦一句,反正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做手术,你可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体力问题。”尤其是,他现在还有轻微的贫血,之前还因过于劳累晕倒了。
宿魁忽然笑出了声,“欧阳医生,你总是这样的吗?”
“嗯?”
“总是这么细心的体贴人的吗?”他拿起一个口罩,慢慢地戴上,一边说,“我的父亲是有名的武将,虽然我不是以武为主要修行的,但是受到父亲的影响还是多多少少进行过体力训练。之前的情况特殊,只能算一个意外。”
这样的话我就不再说什么了,我戴好口罩,把被单盖在病人的身上,露出需要动手术的部分,此刻麻醉剂已经开始起效果,由于我实行的是全身麻醉,病人现在开始进入睡眠。
我拿起盘子里的手术刀,对宿魁说:“现在开工了。”
“嗯?”宿魁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睁大了那双漂亮的深黑色眼睛看着我,我笑了一声,埋下头割开了病人的皮肤。
“止血钳,纱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做手术的时候没有任何助手,在割开病人的皮肤的前一刻,我还在想,不知道我会不会偷偷抬头瞄看宿魁。很显然,我小看了我自己的专注力,在手术的几个小时里我没有抬过头,甚至没有觉得把工具递给我的人和平时的学生或者护士们有什么不一样,在他出错时会向对待普通学生一样狠狠的责骂几句,然后就会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说:“对不起。”
当缝合完成的时候,我抬起头,看见站在我面前的人全身颤抖,我皱起眉头,习惯性地说:“这样子就害怕了,以后别站到手术台前来!”
“我……很快就好……”他的声线很弱,但是我反应过来,现在我的助手不是学生或者护士,是宿魁!从小被人放在蜜罐子里养大的皇族。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抱歉……我忘记了你不是学生了。手术已经结束了,你出去叫家属来帮忙把病人抬回去。”
他点点头,捂着嘴巴小跑着出去了。
其实对一个第一次站到手术台前的人来说,他的状况已经很好了。
很快病人家属就拿着担架走了进来,在我的指挥下把病人抬了上去,然后小心地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宿魁蹲在墙边,全身发颤,看上去很不舒服。
我走过去,俯下身体拍拍他的肩膀,“喂,没事吗?”
他对我摆摆手。
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不好的意思,我的天啊,我真想抱抱他。
“如果不行你就回去休息吧,我不用助手也没关系。”
听到我这么说,他立即站了起来,于是我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眼角湿湿的,可能是强行压下呕吐的冲动。“那怎么行?我们说好的!”
这一次我是有点不高兴了,“别开玩笑了,要是你又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不是还要救助你?现在我已经很忙了,最多能休息5分钟!”
“5分钟就够了,下一场不会有事!”他固执地看着我,表情很认真,看起来是不容易动摇的类型。
我叹了一口气,狠狠地说:“好吧,但是要是你倒下去了,我不但会把你□□到一个礼拜起不来,还吻得你一个礼拜吃不了东西!”
“……你真是……色鬼……”
“反正当正人君子也没什么好处!”我叹了一口气,靠在墙上,“我房间里的书桌抽屉里还有几块巧克力,你去拿来吃吧,会好一点的。”
“可是……”他似乎对巧克力很有兴趣,这次的口气有点软了。
“我等你回来再开始下一场手术就是了,正好抽几口烟休息一下。”
他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呃,我觉得我开始喜欢这个和人类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