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神的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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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新闻上看到X国的森林出现了大面积的火灾时，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蒂奇就要来找我了，为了让他自己能活的稍微久一点。
“现在已经没有神了，那些在人类的头顶上的华丽天空里住着的，只是为了自己利益而不断盘算剥削的蛀虫。”
记起了当时的蒂奇痛苦又无奈地对我说的话，“失去了人类的崇拜，‘神’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后来的神都不是以崇拜为基础的体系了……对那些需要崇拜才能存在的神……我们已经连落魄都算不上了……”
蒂奇……我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孩子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闯进我现在住着的家里了。
莉莉拉拉的尖叫声在门口响了起来，我跑出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把自己紧紧裹起来的高大男人正掐着莉莉拉拉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上，用嘶哑的声音质问她：“你是谁！在阿诺的家里做什么？！！你这皮肤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
“放开她，蒂奇！”我哼了一声，“她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蒂奇看到我，放开了莉莉拉拉，莉莉拉拉马上站起来，躲到了我的身后，小声问我，“先生，他是谁？”
“莉莉拉拉……”我默了一下，“你到外面住几天，我叫你的时候再回来，多带点钱。”
“先生？”
蒂奇还倒在地上，他喘着气，估计他现在的状况糟得可以。
莉莉拉拉这丫头最大的优点就是只要是我吩咐的事，她只在事后才问我为什么，我说什么她都照做，于是她马上回自己的房间，接着就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走到门口，把蒂奇扶起来，让我惊讶的是，他的体重竟然比我记忆中的轻了很多，而且他的四肢在微微颤抖，而且关节僵硬。我把他弄进了自己的房间，接着让他好好睡一会儿。走出房间的时候，莉莉拉拉收拾好了东西，她提着包包站在外面，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我暗自庆幸星斗和迦楼都不在。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还是很担心地说了句：“先生……那个人似乎很危险，你小心点哦……”
我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送出门，又确定她搭上了公车才再次进了屋子。
房间里传来了蒂奇咳嗽的声音，声音嘶哑，有几声的音拖得很长，就像是要断气了一样，呼吸杂乱，我想他是睡不着。于是我倒了一杯水，回了自己的房间，蒂奇还裹着那件黑色的雨衣，正伏在床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大声的咳嗽，不时还发出了干呕。
我扶起他，让他在床上坐好，把水递给了他，他用双手抓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干了。
“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嘛……真让人嫉妒……”他靠在床头，看着我，我惊讶的发现，他的皮肤颜色变得偏灰了，那双翡翠一般的绿色眼睛也失去了神采，不，不单单是神采，连颜色也变灰了。
蒂奇看见我的惊讶眼神，苦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脱下雨衣，露出了瘦削得有点营养不良的身体，皮肤粗糙偏灰，骨节突出，原本漂亮的脸型也完全看不见了，颧骨突出，脸颊下陷……可以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蒂奇这么难看的时候。
“我快死了……”蒂奇苦笑着说，“你知道不久前的森林大火吗？”
我点点头，“我看了新闻了。”
蒂奇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火堆，但是我现在竟然把连那么小的火星弄灭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看着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悲伤，这个男人，虽然当初给我带来了那么大的痛苦，但是我能成为特A级执行人，也是因为遇上他……我叹口气，即使他到我这里来，我也无法治好他。
我治不好蒂奇，不管我是怎么样高明的医生，我都治不好森林之神。
那是蒂奇意气风发的时候吧，虽然在知道四界的统治者计划铲除掉所有的自然神的时候有些愁容，但是那时候他是美丽的，深色有点透绿的黑发，像翡翠一样的绿色眼睛，饱满有弹性的皮肤，健壮的身体，高大的身形。并且拥有强大的力量，被无数的人所敬仰，所崇拜。是的，那时候的森林大面积地覆盖着这块大地，那是蒂奇最美的时刻。
可是现在的他，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只是一个即将衰弱而死的可怜虫。我看着他，也许此刻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同情，他的表情有些不悦，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叹息。
我把手放到他的背后，为他补充一些灵力，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这也是每次他遇到严重的打击时到我这里的目的，他说，他只能接受我的灵力，当然，这是因为我和他几百年前的那一段际遇。
从小就能听见植物说话的我，大概最适合成为森林之神的代言人了。
他接受了我的灵力，五分钟之后，他的眼睛恢复了些颜色和神采，“谢谢……每次都麻烦你……”他对我露出笑容。“我舒服多了……”
“嗯。”我不禁发出了叹息声，“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你也许真的会死在人类手里。”
他没有说话，忽然很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说：“你的房间里还有别人的气味！”
我皱起了眉头。
“啊……这个气味……虽然很奇怪，但是绝对是魁家的！阿诺，你和魁家的人竟然有来往！”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全身发抖，“他是谁？！和魁家当家的关系怎么样？！”
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听说之前他频繁地去求那个刚刚成为当家不久的年轻男人，也许他认为这位新当家会采取和他的前当家不同的态度，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应该是碰了灰。仔细想想，这位当家虽然心胸豁达，但是终究也是把自己的国家放在第一位的，蒂奇这种失去了力量，又没权没势，拿不出能说服别人保证的落魄神，恐怕这位当家也不会轻易的接纳他。
“呃……之前是有一个魁家的人在我这里，不过他和当家的关系不太好，你还是别妄想了，而且他已经回自己的故乡了。”
蒂奇泄了气，他放开我，躺在了床上，他的呼吸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依然困难，他轻轻地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可以在你这儿睡一会儿吗？”
“当然，你好好睡一觉。”我拉上窗帘，关了灯，看着他闭上眼睛，然后关上了门。
我其实不算环保人士，虽然能听到植物们的低语，不过我很接受自己是生态链上的一环，所以也就心安理得地随意进食着这些很可能开头还和我一起愉快聊天的植物们。但是看到这样的蒂奇，我觉得开始为环境担忧了起来。
他是森林之神，如果他死亡，就等于这块大地上的森林死亡了……这对至少还没找到森林替代品的人类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我想了想，在客厅里打了阿飞的私人电话。
我一直等了十分钟左右才打通阿飞的电话，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阵。
“呃……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
“蒂奇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天界，冥界，鬼界和妖魔界的四个首领都在有计划的压制远古神？”
“我有听他说过。”
“新的这位鬼界皇帝是什么样的态度我目前还不是很明确，但是其他的几位很明显。当然，现在蒂奇变成这样人类自己是有相当的责任，不过……”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没办法管吗？”
阿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就这件事向鬼王陛下写了一份书面请求，但是他一直没有给我回复，后来一直也没提这件事了。”
“……”看来这位皇帝是想再观望一下了。
“你也不要太紧张，即使蒂奇死了，森林也不见得会消失。”阿飞忽然用安慰的口吻说。
“什么？”
“很简单啊，蒂奇代表的是一种远古神，也就是所谓的原始森林，只要有新的森林诞生就不用担心嘛。”他的语调听起来很轻松，但是听起来却有相当的无奈，也许这番话是他在和各个首领沟通之后得到最多的回复。
“蒂奇对执行界不信任，我可以理解，我会尽量从人类那边入手，想想办法，你……先好好照顾他吧。”阿飞再次无奈地说，我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看到自己房间的门时，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现在恐怕就是所谓的各方利益下的牺牲品了，这个各方利益甚至将人类包括在内。我叹口气，轻轻推开门，看见蒂奇没有睡着，他正看着我放在床头的相册。
“让人惊讶。”他指着去年星斗回来时拍的一张全家福，“你固定了住所，甚至还有了新的家庭。”
我耸耸肩，坐到了床边。
“只是你的这个家庭很有意思，”他笑了笑，“虽然不清楚这个小个子的男孩是什么人，但是这个高个子的一定是迦陵族的吧？”
我点点头，他看着我，突然苦笑了一下，“你还是对我有戒心？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作出那时候的事了……而且……恐怕即使你的这些孩子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再像那时候一样，把他们变成石头。”
我摇摇头，“我不让孩子们看到你，不是因为你会伤害他们，只是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又倒了一杯水。
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到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哈哈哈哈哈！！如果我当初知道我会有这样的下场……我……”
我看着他，觉得他很可怜，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从来就没有因为那段过去恨过他，也许如果他当时没有那样对我，我会因内疚而自杀，这样的话，一定不会有现在的我。想到这里，那些片段涌上了我的心头，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虽然我至今都能把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当我再次回忆它事，心底已经无比的平静，也许，我是真的完全释然了。
他把自己的视线移开，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然后又苦笑了一下，“我可不认为你真的爱我或是怎么样。或者因为你是执行人，所以要为了自己的利益保护我？”
我轻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不要想太多，我知道你最近都在拼命的去请求你能够想到的所有的人的帮助，但是这对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好处，既然来了我这里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其实现在人类已经意识到森林的重要性了，他们为了自己也不会让你死的。”
蒂奇摇摇头，“没用的，人类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一旦到了需要舍弃的时候，他们经常首先舍弃最自然的部分。以你们的话来说，是先要‘活’着。”
“可是人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即使现在人类的做法有些失去控制，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寻求活下去和壮大自己的群族本来也是写在所有的生物基因里的一种本能，当然，我也觉得人类是应该收敛些。”我从他手里拿过空杯子，放在桌子上，“不然你这么想好了，如果你现在死了，所有的人类都会给你陪葬。”
他笑了，这一次笑得很纯真，“本来想睡一会儿的，但是却睡不着，我觉得……我有句话一定要跟你说。”
“你说吧。”
“阿诺……对不起……我为几百年前的事……向你道歉……即使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没关系……对不起……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你……对不起……”他把脸移向别处，却说得很用力，“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法将现在这个可怜虫和那个曾经有些暴躁的，高傲的远古神联系在一起，很难想象，这个人是当初那个对我施暴，虐待我，让我过了一段如炼狱一般日子的男人。我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我不原谅你。”
他一愣，回过头看我，然后又露出了苦笑的神色，“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不，我没有恨过你，何谈原谅？”我耸耸肩，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站起来，“啊，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圣母一类的，可以原谅所有的罪恶。”
“呃……可是……”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被虐待一下就要死不活的，还当什么医生啊？”
“……”
“要说到暴露身体，从器官上进行侮辱，你不觉得我解剖人体，把皮肤和肌肉与脂肪分开，研究人体内脏比你当初做的彻底得多么？”我很认真地说。
“……”他看着我，确定我没有开玩笑，“医生……都是这样的么？”
“大概只有我这样。”我顿了一下，“而且……当初的事，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立场，也不打算去恨任何人。当初是我狂妄自大，活该有这样的遭遇。”我很自然地笑着。
他又看了我很久，仿佛忽然不认识我，“你变了……”他说。
“最近很多人这么说我。”
“你变得……比那时候更加的……”他又看了看家里的照片，“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次见到你……你似乎都很消沉……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给你带来的心理阴影，你不敢爱人……也不敢让别人爱你……我一直以为是我害的你……”
“别太瞧得起自己了。”我哈了一声。
过了几天，莉莉拉拉和迦楼一直打电话回来问，应该是担心蒂奇会作出不利我的事，我安慰了他们几句，又吩咐他们不要告诉星斗，我可不想一句话说三遍。
莉莉拉拉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仍是很担心，我想，要是她还是坚持要回来，我也只能叫迦楼把她带走。
“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马上通知我。”迦楼说，“我听阎罗王大人说了，他曾经对您……”
“没关系，”我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放心吧。”
“好。”
放下电话，我的视线落到了眼前的信纸上，拿起笔，不知道要在信的称呼上写谁的名字，我应该写宿魁还是影魁？我写了宿魁的名字，觉得不妥，这种托人情的方法也不知道鬼界的会不会当一回事……也许宿魁会把我一些谦词的话当真，或者在我绕了一圈发现了我的意图之后会觉得我不可思议，会觉得我很虚伪？
我把写了一个词的纸扯掉，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堆，又在纸上写上了影魁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开头的内容更加的难以下笔，我要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对影魁说，希望他用他的力量来帮助人类的森林之神？我顶着特A级的执行人的名衔，但是有什么作用呢？对魁家来说，他们已经和执行界签下了同盟条约，要我这个特A级执行人听话，只要通知阎罗王就可以了。我刚要把这一页也撕掉，突然想起了鳞魁，也许……我可以给他写信？
于是，我把这一页扯下来，丢在一边，在新的一页上写了鳞魁的名字。
“鳞魁，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想起鳞魁，心底突然感觉到一些异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对他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是的，我关心他的健康，在意他的情绪，每次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我也会觉得很不舒服。甚至于……我也很在意他和风魔紫月的事……可是，要说这是爱情……我还是不能确定，是的，我也会渴望鳞魁的身体，抱着他的时候，有一种难言的温暖……可是，和宿魁那种让我这么多年的刻骨铭心，我真的不能肯定我是爱着鳞魁的。
我叹了一口气，还是直接告诉他实情吧，请帮忙在宿魁或者鬼界当家面前说点好话，毕竟现在有能力救蒂奇的只有魁家了。于是，我直接在信里写了我的意愿，请他帮帮忙。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呼吸声，蒂奇走到了门口，他敲了敲门，咳了两声，“阿诺。”
我回过头，把椅子转过去，问：“睡得还好吗？是不是肚子饿了？”
他摇摇头，“谢谢你收留我，不过，我不能留下太久……而且……”他露出些笑容，脸色比前几天看起来好多了。“我感觉到，那个国家似乎正在想办法修补被大火摧残过的森林。”
我笑了一下，那是昨晚的新闻，X国的国民捐钱开始种植更多的树，虽然说森林不应该是只是一大片树木而已，但是这样总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善火灾的后遗症。总之，人类还是很明白，要是失去了森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总之，其实我认为蒂奇暂时是死不了的，他现在没必要那么着急地想后路，不过当然，真正有能力帮助他的人，恐怕只有魁家当家这样的角色了。
“不过……”他长长的叹气，“现在就算是新的森林再次出现……恐怕也不需要我了……”
“……”我想起阿飞说的，也许有新的森林之神代替蒂奇，看来，也许魁家当家也有这样的意思，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打算？”
“先是回到原来的地方，该做什么到时候再想吧。”他耸耸肩膀。
我想了想，叫他等一会儿，然后以自己的名义给魁家当家写了一封信，又把给鳞魁的信放在一起交给了他，“你拿着这个再去鬼界试试看，虽然我没什么自信……不过试一试对你也没坏处，反正你最差也是这样了。”
蒂奇迟疑了一下，他接过信，动了动嘴唇，又笑着摇摇头，“我还是不说道谢的话了，说不定，我还会回来找你。”
“呃，你下次来的时候最好提前告诉我，”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要是下次你再像这这样一来就欺负我家的孩子，我可不饶你。”
蒂奇笑了起来。
在蒂奇走之前迦楼还是赶回来了，他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紧盯着这个可怜虫一般的森林之神，我突然想，其实蒂奇应该到了老态龙钟的状态了，所谓天人五衰，就是这样吧。如果我到了他这样的地步，说不定开始自己考虑继承人了。
神……到底又能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神的光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