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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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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是同事。
星际元年,地球毁灭。彼时人类已找到几百光年外一颗“新地球”,“新生计划”拉开帷幕便宣告破产。
我和他,以及另外八位探索者,是第三批登上航天器的工作者,也是最后一批。
靠在最后一个舷窗旁,我亲眼目睹了这个蓝色星球的毁灭。似乎和训练时看见的其他行星爆炸并无不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星际的绚烂盛开在一瞬,盛大恢宏却也不过是灭了漫天星河中的一盏。
“心跳过快,精神涣散,这可不是好事。”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责备。“人类生存是绝对理性,把眼泪擦擦,我们必须振作起来。”
我,哭了吗?
在场十人哪个不是精英,不必多言也懂得孰轻孰重,很快便恢复了井然有序。
“爆炸半径十六万千米,海水急速蒸发形成乳白雾状带......我一字一句记录下屏幕上跳动的参数,让冰冷的数字一下下刺着心弦,直到麻木。三天的航程里,无尽的黑暗与孤独充斥着整个航天器,所有人都处于紧绷状态,而他成为我们维持理智的那根弦。
我从来未真正了解过他,培训时也只见过几面,然而他那种理性至上主义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有些反感。这几天里他简直像一台无休止的机器,我几乎看不到他有任何个人情感表露。
三天很短,也很长。
当我们终于看见对岸那个已然生意盎然的星球,没有人说话,脸上是麻木许久后强行拉开的轻松。
我用力紧了紧手中的项链:这是我唯一的寄托了,对那个蓝色星球。
“准备好,我们靠岸。”他依然冷静地指挥,脸上丝毫没有松懈。“人非机器,你已经高强度工作三天了,休息一会吧,我们可以。”我好心提醒他,却得来沉默的否定。
他这样,迟早要垮。我叹了口气,转身欲离开。
“滴——”
警报声贯穿耳膜。
所有人呆在原地,瞳孔急剧扩大。始料未及。新地球上的人们,我们的前辈,开路的前辈,向我们攻击。
“什么情况?!”我飞奔回显示器,难以置信地看着闪烁的红点。他面色阴沉,在控制台前操作着,避开了第一轮攻击。机身颠簸一阵,堪堪擦过炮弹。我踉跄几步,摸索到信息发射台,请求通话。
“滴——对方同意申请。”
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显示屏,谁都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那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出现在屏幕上,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那是程教授,新生计划“奠基者”,第一批登上航天器的英雄。他神态自然,微微领首,算打了个招呼。
没有被胁迫的迹象,只有我们不愿面对的事实。
程教授推了一下眼镜,目光扫过我们一众人,开了口:“你们好,我亲爱的学生。”
作为计划开创者,几乎所有学员都是他的学生,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话音刚落,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颤抖着问出:“程教授,刚才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课上,插嘴可不是好习惯。”程教授转向那个青年,脸上和颜悦色,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当然是想杀了你们,愚蠢的24号。”
“72小前地球毁灭,算时间,你们该是亲眼目睹了它的灭亡。怎么样,觉得美吗?”程教授依旧微笑着,却没人敢再开口说话。
“爆炸半径十六万千米,海水急剧蒸发形成乳白雾状带……一道平稳的声音响起,是他。我记得,这是当时仪器记录下的数据。
“……科学评估,这是一场,完美的爆炸。个人而言,我觉得很美。”他面无表情地给出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他不相干的琐事。我攥紧着头,任凭项链划破手掌。真是个疯子。
程教授却像是十分满意,抬手拍了三下:“很好,21号,我很欣赏你。接下来请你猜猜,我都做了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我站在他身边,余光扫过他脸上表情。匆匆一瞥间,我并未读懂。
“我猜,您利用自己的声望和权限,控制了地球上的武器系统,人工制造一场爆炸,借“新生计划”挑选人才,为自己以后在新地球上生活助力,是吗?”他吐字清晰声音不大,其余人却仿佛如雷贯耳。
“这怎么可能……就算全部导弹释放也不可能……”我一言不发,听着他们从不可置信的否认到渐渐失去底气,不发一言。从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我便猜到了七八分。
“新生计划”分为两部分,一是将地球上的精英转移到新地球进行建设,这是众所周知的;二是旧地球的毁灭,这是机密,就连我们这些参与者也只知这模糊的一句,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所以,从一开始,对人类的承诺全是……假的?”一个短发女子好依然不敢相信。
当年计划启动仪式上,我与程教授一众学生受邀参加,在兴奋的记者面前,程教授显得如此胸有成竹。我至今仍记得,他说:“‘新生计划’的初衷,就是让人类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包括你们,包括所有人。”
也就是那次仪式后,我定了决心加入研究团,与世隔绝近五年。我本以为我的举动可以为人类多争取到去新地球生活的机会,现在想来,竟有些可笑,单纯到可笑。
“怎么会是假的,我亲爱的学生们。我从来没骗人。新生计划,本就是将地球上的精英转移到新地球,再毁灭旧地球,哪个字有假?光明的未来,属于我们这样的高智商者,而那些可怜的平凡人,他们最大的价值,就是参与到这场美丽的爆炸中。”程教授的表情变得近乎癫狂。这番话让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包括他。
“行了,不说废话。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臣服于我,为我服务,二是死。”程教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仿佛审视一群待宰的羔羊。
“哼,凭你怎么可能控制我们,就不怕我们假意投降?”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撇了撇嘴。
“哦——”程教授夸张地吸了口气,“忘了和你们说了,那么就请29号为我们演示一下吧。”
“什么……”那个青年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程教授便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血花飞溅。青年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在恐惧,身体软塌塌地倒了下去。我与那人相隔较远,都尚且无法直视惨象,几个站在他身边的人更是无法忍受。
一个高挑有气质的女子已经带上了哭腔,几乎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控制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
程教授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安静:“30号,第一个问题无可奉告,强者有权保持神秘感。第二个问题,你们没有错,做我的助手,我的学生,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现在,让我看看你们接下来的选择如何。”
“我!我……愿意帮助您。”一个瘦弱的男生先举起了手。他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
陆陆续续,大家都选了话下去,仅剩我和他。
是啊,两个选择权衡,傻子都会选择低头。我自嘲地笑一声,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加入。”
几乎同时,他也开口道:“我加入。”
两道声音重合,落下定音一锤,九人全部投诚,反抗者已死。
“聪明。”程教授满意地点头,一挥手撤走了战舰,随即又取得了飞船控制权,降落地面。
“欢迎来到,新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