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姜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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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在一周内逐渐适应了新位置带来的变化，她渐渐把重心重新拉回了学习上面，草稿纸上驳杂的演算过程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常青逐渐忘记左后方某道身影。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沉默内向的新同桌又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比如早读课常青打瞌睡时能听到右边传来时而高亢富有感情的歌声，比如晚自习偶尔右边会传来食物的香气，比如上课打瞌睡心虚地转脑袋时发现同桌正撑着脑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睡得正香。
常青和姜璐的友谊始于食物。某天晚自习时，常青正囿于一道物理大题中，忽然闻到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气，她下意识转头看，姜璐正捧着一桶锅巴，隐秘地进行着咀嚼运动。
不巧，常青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姜璐能听见。
在常青与姜璐眼神交汇而自己还在愣神的两秒钟内，姜璐默默把举着锅巴的手伸了过来。
…………
之后，常青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水果分享给了姜璐，晚自习饥肠辘辘时也会得到姜璐分享的点心面包，姜璐会邀请常青参加奶茶的第二杯半价活动，常青会在老师靠近时默默地推同桌一把。
二人之间形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可以共享食物聊天却超不过三句的关系。常青从来不是会主动打开话题的性格，姜璐也不是。
常青印象里的同桌是个鲜活但有些沉默的女孩；姜璐印象里的同桌是个外冷内热的乖巧好学生。
一个月就这样悄然过去，期中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常青因为何家恩的突然到来晚自习迟到了会，在学校后门的小路上走着，路上人很少，常青忽然看到同桌背着书包走在前面不远处。
以为是对方突然有事回家，提了提拎着的两杯薄荷奶绿，常青加快了步子赶上去。
奇怪的是，姜璐的步伐与平时也不大一样。
绕过一个拐角，对方消失了几十秒，常青追上去想开口喊住她，却忽然看到姜璐被一个个子与她差不多高的男生围在角落。
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孩，手里正拿着姜璐的书包，从里面翻出几盒饼干和牛奶，常青眼睁睁看着姜璐原本鼓鼓囊囊的包变得干瘪，完了竟然还把书包还给了姜璐。
不太像赠与，看起来是抢劫，也确实是抢劫——不以物小，抢什么都是抢。
作为受害者的姜璐本来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突然看到走近的常青，愣住了。
常青走路没什么声音，看到姜璐表情才反应过来的男孩转过身，紧张的两人在看到是个女孩后恢复了屑屑的表情：“你有事？”
常青才看清这男孩正面，黑黑瘦瘦的，看起来最多初中生，还比常青矮十公分，看常青的眼神里透着戒备与不善。
常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对自己做表情和动作的姜璐：“我找她。”
等人走后，常青把手里的奶茶分给姜璐一杯，开口问道：“什么情况？”
姜璐支支吾吾：“......其实那个孩子挺可怜的，我每天那么多吃的也吃不掉，所以......”
“所以你接受他的抢劫行为？”常青不能理解。
姜璐突然发现一向好说话的同桌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戴着和平日里一样的表情面具，语气却十分冷淡，周身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质，仿佛自己糊弄过去下一秒就要报警的样子。
“我，不是抢劫，其实这小孩第一次......抢我东西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然而我包里贵的手机手表他们不抢，就拿走我一些吃的东西......”
“我如果打你，不打你的脸，只打你的身体，你会不会感激我？”
姜璐：“......算了，你，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常青：“晚自习我们已经迟到了。去哪？”
“哎同桌你——”姜璐头大，“我刚觉得你有点叛逆，你怎么突然——一个害怕迟到的乖学生本身就不会走过来管这种事情的。”
“一个吃货也不会任由自己爱吃的巧克力被抢走。”常青看了空荡荡的校门口一眼，“走吧，我的意思是，反正迟到了，去哪都行。”
西桥区有个瑞明小区，是老小区了，不同于繁华的市区，这片地段开阔又简洁，瑞明小区夹杂在几个新建的精装小区中间，像个格格不入的矮子，笨拙又贫穷。
姜璐带着常青打了三十分钟的车才到的这里。
瑞明小区大门敞开，任何人可进入，任何车可开入。小区里偶尔有些不整洁，但大体上还是干净的。尽管如此，从基础设施上来看，这个小区根本达不到普通小区的标准，乱七八糟的“车位”，随处可见的小小菜地，走两步路可见的老人。
常青又看到了那小孩，不是一个人，原来是对双胞胎。
小孩盘坐在路灯正下方，将作业本垫在大腿上刷刷地写，眼睛几乎要贴到大腿上。
在一盏不算明亮的路灯下，几乎有成人高的孩子显得格外瘦小。
姜璐轻声补充道：“他们爸妈出车祸没了，家里没别的人了，父母也没留下一点积蓄，我就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挺可怜的，所以多带点吃的给他们，你也看到了，是我给他们的，不是抢劫。”
常青瞥了她一眼：“法律规定，父母双方不能完全履行抚养和监护责任及义务，且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父母双亡的，可认定为实事无人抚养儿童，会有补贴，不太多，但是应该够这两个孩子生活，他们没有申请吗？”
姜璐呆住：“他们大概不知道吧......其实，我也才知道。”
“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姜璐：“......胡汉宇胡汉廷。”
“了解他们家庭吗，还有没有别的亲戚？”
姜璐摇头。
“有他们俩联系方式吗，了解的多吗？”
姜璐摇头：“不太清楚，我一周见一次吧，每次就给点吃的”
“所以你除了名字一概不知，就这么放心单独见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处在三观塑造的阶段，很多时候一点小事就可以让他们性情大变，你每周与他们见一次，老是在无人的角落，是在赌他们的良心吗？”
常青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她又理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容易泛滥的爱心，她看着一脸懵的姜璐：“你觉得他们抢走了你包里的零食留下贵重物品反而说明两个孩子纯真又可怜，可他们是会变的，当一次次从你那里得到食物成为习惯，他们就会觉得理所应当，一开始是吃的，后来可是就是物品，再后面可能就是钱。”
“而你呢，你会在这个施与过程中产生同情、可怜的心情，这点微小的情绪会逐渐发展成不可割舍的念想，姜璐，”常青叹气，“同桌，你可能到时候都无法脱身。”
姜璐被说懵了，她似乎被常青说服了：“可是，那他们......”
常青转头，声音突然拔高，把姜璐吓了一跳：“听到了吗，小学生。”
姜璐震惊地看着黑小孩从地上站起来，愤怒地看着常青，看样子方才的话他听到了。
常青直视他：“听到了的话就去想办法，让国家给你们两个未成年补贴，你们虽然未成年，但是有手有脚，好意思问比你们矮力气还比你们小的女孩子要东西吗？”
忽然被攻击身高还被攻击力气的姜璐：“？？？”
“你们的未来还很长，想办法去上学，这个世界上好心人也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更多，你们还是孩子，所以觉得被人帮助理所应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常青顿了顿，”帮助你们的人本身也只是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姜璐有些沉默，她问常青：“我是不是处理的很不好？”
姜璐想了想有些难过：“我既给自己带来了安全隐患，又有没有很好地给到帮助。”
“同桌，”常青在手机上发消息，没有抬头，“一个人是永远不需要为自己的善良感到自责的。尤其是，你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常青给陈敬发消息，让他去帮一下瑞明小区的两个小孩，发完消息她收起手机：“而且，你只是个高中生，你自己还未成年呢，不要有那么大的责任感。”
姜璐有被安慰到，也没完全被安慰到：“但是你就很厉害，你能考虑那么多，那么全面，而且还很勇敢，你最后和他们说那话我差点以为他们要打你，我都吓死了你还那么淡定。”
打劫都只敢抢零食的人还担心他们打人？这种年纪的小孩色厉内荏而已。
“我确实很厉害，”常青淡然地接受了夸奖，“但你跟我比什么呢，你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不需要和别人比，更不需要和我这种万一挑一的人比。”
姜璐被逗笑：“同桌，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你唉。”
常青扯嘴角：“彼此彼此。”
姜璐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姜璐脸一白：“完了，顾伟打电话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姜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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