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青城山》墨云羽

3、第 3 章

　　即便已经察觉到最近大师兄的异常。
　　但是宗门的众人，还是为他这个请求感到哗然。
　　更何况是年过半百，因为自己女儿和心爱之人已经到了成婚年纪，而自己关在房内做了好几天心理建设的掌门爹爹。
　　他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芷蓉？芷蓉是谁？”
　　掌门指了指周扬，又指了指自己的女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青山派掌门独女夏思清与掌门大弟子周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件事。
　　连其他门派的青年才俊都有些耳闻。
　　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许，他们会在青山平三年一届的比武大会，周扬夺冠后提亲定亲。
　　夏问天都开始着人准备请柬，和老友们相聚了。
　　眼下，这闹得是哪一出？
　　堂内一时间没人敢回掌门的问话。
　　连周扬也只是一味的跪在地上，并没有回掌门的话。
　　最后还是夏思清上前一步。
　　“芷蓉就是一个月前大师兄救回的女子，她现下在大师兄的归竹苑内养伤。”
　　解释完，夏思清忽然以同样的姿势单膝跪地。
　　“掌门爹爹，百年门规不可废。”
　　“大师兄和芷蓉姑娘两情相悦，女儿不愿插足他们之间。”
　　“只盼他二人能举案齐眉，地老天荒。”
　　“爹爹，您就允了大师兄的请求吧！”
　　夏思清的几句话说完，整个殿内安静异常，直到三师兄开口打破了一室寂静。
　　“小师妹你疯了？”
　　接下来师兄师姐们陆陆续续的开口。
　　整个厅内乱成了一团。
　　“大师兄我看你也不清醒！”
　　“师傅，小师妹最近精神不济，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议吧。”
　　“师傅...”
　　宗门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消息传播的速度，比青城山上的风还快。
　　夏思清成了全宗门笑柄。
　　外门弟子都在传她爱周扬爱的疯了，掌门之女竟为了一个男人卑微至此。
　　内堂。
　　所有人悉数散去。
　　留给这对父女独处的空间。
　　夏思清静静地站在内堂中央，等着来自父亲的审判，她知道父亲对大师兄失望了。
　　更让父亲失望的，是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夏问天静静地看着自家姑娘许久，才开口问道。
　　“你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搅在了一起？”
　　“刚刚知道。”
　　听到女儿的回答，他脸上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知不知道周扬是年轻一代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也是我们默认的掌门继承人！”
　　“你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还抵不过那个！”说话速度越来越快的夏问天，颤着手指向别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人？”
　　“爹爹。”
　　站在下方的夏思清看着自己父亲，再难压抑情感，直接上前拥住对方。
　　“你要长命百岁。”
　　自从闺女长大之后就很少和他有这么亲近的动作，夏问天被对方这一抱给抱的愣住。
　　连掌门的威严都忘记维持。
　　耳尖逐渐变红。
　　说出来的话还挺硬气，只不过已经降下来的语调，完全出卖了他。
　　“我在和你说正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夏思清并没有放开自己的手。
　　反正她爹也没有真的想要将她推开。
　　“我不爱他了。”
　　一句话给周扬判了死刑。
　　至此，她心中翻涌的所有对周扬情感，都变成了恨意。
　　‘爱他，你会死的。
　　爹爹，我不要你死。’
　　室内再一次沉寂下来。
　　“爹只是怕你以后会后悔。”
　　后悔？
　　如果后悔有用，她只会后悔怎么不早生几年，拦着父亲把周扬从乞丐堆里捡回来。
　　“爹爹，我只后悔没有早点看清所托非人。”
　　原本要提周扬说几句的夏问天，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周扬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孩子
　　清楚自己闺女的心意，夏问天也没再坚持。
　　“爹，支持你。”
　　父女两个久违的谈心过后。
　　夏思清从内堂走出，下方演武场上游四方正在操练外门弟子，不远处的医堂外排着队。
　　一些在比武中受了伤的弟子们，井然有序的在等待医治。
　　她感受着三三两两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并未闪躲，也未规避。
　　同样神色复杂的看着这群人。
　　百年青城山。
　　护佑百姓，造福一方。
　　青城山方圆百里，没有一个盗匪驻扎的山头。
　　哪怕是王朝更迭，也没有府兵敢在附近城镇闹事。
　　“小师叔。”看着对自己鞠躬行礼的门徒，夏思清点了点头，“好好修炼。”
　　宗门更是每年收养遗孤无数。
　　多年的福泽换来的竟然是满门被屠的惨剧。
　　行至藏经阁的夏思清微微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
　　周扬。
　　欠我的，欠宗门的，你十条烂命都还不起。
　　次日一早。
　　双胞胎的尖叫声响彻宗门。
　　“小师妹离宗出走了！！！”
　　青城山上的飞鸟被激起一片。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都怪大师兄！”
　　“都是他昏了头！”
　　不知不觉间。
　　周扬这个掌门大弟子的身份地位直线下降，就连外门弟子对他也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敬重。
　　所有人都在心疼小师妹。
　　以为她是为了不让自己看着那对痴男怨女而伤心伤身，下山躲避找地方散心去。
　　只有夏思清焦急的在赶路。
　　距离那场灭门惨剧，已时日不多。
　　原本的今日，她正逼迫着周扬迎娶自己，同时与她和安芷蓉两个人一起定亲。
　　既然她已经开始了细微的改变，那一定有办法救回全宗门！
　　快马疾行了一周。
　　即便是练家子的夏思清，都有些许的吃不消。
　　她终于在第八天的正午赶到了潞城城门外，官兵和府衙检查着来往的商旅。
　　夏思清从马背上下来时，腿踉跄了一下。
　　扶了扶自己的纱帽。
　　顺利通过城门，走进了这堪称南部皇城的潞城。
　　“看看胭脂水粉吗姑娘。”
　　“糖人，糖人，大姐给孩子吹个糖人吧。”
　　潞城繁华、拥挤、且吵闹。
　　夏思清穿过了两条街，才找到街边一个不起眼的粮油店。
　　将马在店外栓好，扶了扶自己的纱帽走进店内。
　　“客官，来点什么？”
　　“十斤米，不要梗米，不要陈米，不要新米。”
　　老板的深情未变，只是目光从账本上转移到姑娘身上，“这位小姐，怎么结账？”
　　“不用铜钱，不用碎银，也不用金锭。”
　　暗号核对一致。
　　老板放下手中的账本。
　　“小姐请随我来。”
　　夏思清被引进了后厨，暗道就在灶台下面，看着昏暗的地道她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
　　“请。”
　　掌柜的话让她回过神，轻轻嗯了一身，紧握的手松了松。
　　跟在对方身后进了暗道。
　　此处的暗道并不长，只不过见面的地方并不在地道内，几分钟之后夏思清就跟着掌柜走了出去。
　　她跟在身后上了一层楼梯。
　　猜测着此时也不知道是被带到了临街的哪栋院子里。
　　一个转弯。
　　夏思清就见到了自己想见之人。
　　眼前的男子，头戴的白玉冠上镶嵌一枚红宝石，身着玄色锦袍，腰间束着金祥云带，上垂一枚品相极好的双鱼玉佩。
　　长得倒是一副斯文气中还带了点书生的儒弱。
　　相貌虽说有那么几分英俊，但是偏白皙的面色看着与他们习武之人可是天差地别。
　　而且说两句话就要咳一咳的样子，像是患了肺痨。
　　夏思清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对方，同时对方也将她上下打量了个清楚。
　　她摘下乌纱帽，对着对方莞尔一笑。
　　“姑娘请。”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他先开了口。
　　“思清姑娘不像传说中那样。”
　　“飞扬跋扈。”
　　夏思清不甘示弱的以同样口气怼了回去。
　　“谢先生也不像传说中那样。”
　　“貌若无盐。”
　　谢必安。
　　千机阁的幕后之人。
　　掌管着当今武林最大的消息情报交换地。
　　自从重生回来，夏思清便夜夜难眠，一直在寻求破局之法，左思右想。
　　最简单也是最难的办法。
　　就是尽快让周扬和安芷蓉离开青城山。
　　事端因他们二人而起，他们离开，灾祸自然也不会再降下来。
　　可惜说的容易。
　　就算周扬舍得他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
　　安芷蓉也不会同意离开。
　　她本就包藏祸心，才想方设法躲进青城山寻求庇佑，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好在，天不亡青山派！
　　夏思清上辈子也并非白死一次，在她舌根被拔，双目失明的那几日，魔教人也知道她插翅难飞。
　　让她知道青山派这场祸事，究竟源于什么。
　　“思清姑娘飞鸽传书所言非虚？”
　　谢必安看过来的眼眸深沉，倒是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城府。
　　“当然，药人此刻就在青城山。”
　　夏思清抬眼看向他勾起了嘴角，“谢先生想要人，可是要尽快些。”
　　“毕竟她长了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我那个便宜师兄私奔了。”
　　听到姑娘的这句话，谢必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
　　“她抢了你的未婚夫？”
　　“什么未婚夫？一条不认主人的狗而已。”
　　闻言谢必安笑的很开心。
　　“你很有意思，他瞎了眼。”
　　边说着，边伸出手。
　　旁边的木桩子动了一下。
　　把夏思清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的短刃。
　　“思清姑娘不要紧张。”
　　在暗处站着的哪是什么木桩子，那是一只埋头的老鹰。
　　猛禽的鸣声响起。
　　窗边黑影直击长空。
　　夏思清的心渐渐回落，手也从短刃上移开，只是目光还在追踪着窗外的黑影直到对方消失。
　　“喜欢？你们青城山应该不缺猛禽。”
　　足智近妖。
　　这是江湖上对这位公子的评价。
　　坐在他对面的夏思清，只感觉和他对视一眼，自己的全部想法就都会被对方读取到。
　　她闪避开对方的视线。
　　“宗门人无人擅长驯服猛禽。”
　　如果不是为了破青山派的死局，她本不该招惹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