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青城山》墨云羽

2、第 2 章

　　“清儿，头还痛吗？”
　　天公作美，云清气爽。
　　青城山比武场上人影重重。
　　夏思清适应了几日，才让眼前的一切景象变得正常，看到的不再是弟子们死前凄惨的模样。
　　“我没事了师姐。”她转身轻轻握住二师姐的手。
　　也许是她死前那声嘶喊太过于悲恸，让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机会。
　　亦或许是她做了一场太过于真实的噩梦，让醒过来的她恍如隔世。
　　总之。
　　夏思清看向不远处的比武台。
　　我回来了，周扬。
　　今天是青山派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最后一天。
　　也是本次比武大赛最有看点的收官之战。
　　台上左侧站着的是掌门大弟子周扬，右侧和他对峙的是吴长老的关门弟子游四方。
　　站在看台上的夏思清，眼底毫无波澜。
　　即便没有重生，她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赛的最终结局，大师兄周扬会以绝对的优势夺冠。
　　即便夏思清说自己已经没事了。
　　但是二师姐还是站在了身边，侧身替我挡住了风口。
　　“大师兄最近和他院里的那位走的有点近。”
　　夏思清忍不住抬头看向师姐。
　　二师姐是师门里少有的用鞭子当武器的人。
　　她腰间常年系着的并不是普通的麻绳，而是她的武器夺命鞭。
　　可是上一世，二师姐生生受了一千鞭，死后成了烂泥，骨头都捡不起来。
　　夏思清不记得前一世师姐有没有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也许有吧，可惜当时的她一叶障目，仿佛被猪油蒙了心。
　　“那我就祝他百年好合。”
　　二师姐被这话气的拧了下夏思清的鼻子，“傻丫头，就会赌气。”
　　“师兄赢了！”
　　忽然的欢呼声打断了她们两个人的对话。
　　二师姐跟着旁边的人鼓起掌来，“看着吧，今晚吴长老就得给游四方加练。”
　　演武场上传来阵阵打斗声。
　　这场比拼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双方体力都有些不支。
　　擅长速战速决的游四方一时不察，被周扬击飞出擂台。
　　尘埃落定，掌声雷动。
　　意气风发的少年飞身跳下舞台。
　　所有人都以为大师兄会奔到小师妹身旁，正准备起哄的时候，却见他轻轻的牵起一个女孩子的手。
　　对方笑眼盈盈顾盼生辉。
　　“她是谁？”
　　“大师兄怎么不去找小师妹呢？”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二师姐估计着夏思清的情绪，直接嘶了一声，“一群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八卦，散了散了！”
　　不怪大家意外。
　　夏思清和周扬，毕竟是全宗门都认定的伴侣。
　　小师妹金钗之年，大师兄周扬冒着身死之险徒手爬上青山峰，为她采下九华株助师妹修炼。
　　这可是全师门上下，连看门狗都知道的宗门情事！
　　而且大师兄周扬十六岁的生辰！
　　小师妹更是远赴中原寻觅到隐式铸剑派，将已故掌门夫人留下的九天玄铁，打造成了一把神兵。
　　送给大师兄做本命宝剑！
　　这还不结成情缘？
　　那这世间还有爱情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夏思清的目光同样放在执手相握的两人身上。
　　今时今日。
　　周扬的眼内再无夏思清。
　　他身侧的佳人柔若无骨，身带异香，和夏思清不一样。
　　和周扬曾经遇到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你快去看看小师妹～别让她误会。”
　　这拙劣的演技，和熟悉的对话。
　　都与上一世一模一样。
　　夏思清眸色微沉，不管发生的一切是前世还是梦魇，她都不会重蹈覆辙。
　　走向她的周扬，渐渐收起了面对着安芷蓉时的一脸温柔。
　　“我赢了。”
　　活了两世夏思清才终于睁开眼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原来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情爱。
　　原来她不是看不明白他眼底深藏的情绪，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那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厌恶什么呢？
　　厌恶我夏思清坚持要嫁给你吗？
　　可是明明你对着我和掌门爹爹说清楚，我也不会再死皮赖脸的过来纠缠你。
　　夏思清忽然略带讥讽的笑了下。
　　周扬，你何至于拉着全宗门来成全你们的爱情。
　　这一声嗤笑，让周扬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二师姐适时的开口解围，“小师妹今天什么不太舒服。”
　　夏思清将眼底的恨意隐藏好。
　　嘴角带着一丝轻笑。
　　“恭喜师兄。”
　　远处的三师兄一身月白绸缎锦袍，手执一把玉骨扇，单手背在身后单手摇扇。
　　看似在闲庭信步，速度却极快的来到众人面前。
　　“掌门和长老们已经在等着了，大家一起过去吧。”
　　风光霁月的三师兄是宗门里不少女修们的梦中情人，偏偏他又多情，那双眼睛看狗都神情。
　　“回神了，小师妹。”
　　玉骨扇在夏思清的面前轻敲了下。
　　回过神的夏思清将一眨眼，原本将溢出的眼泪直接滴了一滴下来，这一下可把三师兄吓得连家乡口音都带了出来。
　　“姑奶奶，我也没用劲呀。”
　　二师姐直接抽出腰中的鞭子。
　　“跟你们说多少遍了！小师妹近日精神不济！”
　　“还来招惹她！”
　　“冤枉呀师姐！”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三师兄哪里还有刚刚云淡风轻的样子。
　　闹哄哄的人群中。
　　夏思清的目光同安芷蓉撞上，对方假意闪躲了一下。
　　眼中涌上一层薄雾，只等着这个被宗门宠惯的小师妹冲过来发疯，她好再娇滴滴的扑进周郎怀里。
　　之前的夏思清的确如她的意这样做过，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拉着安芷蓉让大师兄给她说清楚。
　　但是。
　　这一次，夏思清的目光只是在她面上一扫便移走。
　　丝毫没有片刻的停留。
　　门内的众人一部分围着大师兄，一部分围着小师妹，热热闹闹的向内堂走去。
　　夏思清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那张肃着的小脸渐渐明媚起来。
　　身后的安芷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轻捏着周扬衣袖的手渐渐捏紧，眼里如同淬了毒一般。
　　她以为自己充满恶意的目光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没想到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夏思清会忽然转过头看过来，安芷蓉瞬间换回那副柔弱的皮相。
　　夏思清嗤笑一声，嗯，继续装。
　　“四师兄，你不是擅长下毒也擅长解毒吗？”
　　“你对蛊术了不了解？”
　　听到身后人的问话，喻乐摇了摇头，“我这次下山就打算去苗疆那边看看，但是听说他们的技艺不外传，只靠血缘传承。”
　　“那你就娶个苗疆女回来。”
　　五师姐和六师姐是一对双胞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凑了过来，齐齐盯向对方。
　　“季飞扬！你小子怎么忽然关心起四师兄的感情问题！”
　　对方直接嘘了一声，向后瞄了一眼，声音放低。
　　“我怀疑大师兄被身边那个女人下了蛊！”
　　一直走在前面的夏思清听到这句话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
　　本以为周围的人都会让季飞扬不要乱说，没想到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讨论起让喻乐迎娶苗疆女的可行性了。
　　原来的阿加都能看出来安芷蓉这个女人的来路不对，除了恋爱脑的大师兄周扬。
　　青山派山高路远。
　　门规森严。
　　宗门的人都是半隐世的状态在此生活。
　　声称是迷路才误闯青山派的安芷蓉，到底是从哪里迷得路，能跨越十万大山，迷路到青山派宗门前！
　　何况，按照她的说法。
　　在山里逃了这么久，她早就该衣不遮体，遍体鳞伤。
　　可你看她，皮肤娇嫩的吹弹可破，手上脸上半点疤痕都没有。
　　夏思清不是没想过去质问安芷蓉。
　　只可惜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周扬拦了下来。
　　“芷蓉遭了这么大的劫难，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她身体不好你问这些问题会让她伤神。”
　　看着夏思清还想说什么，周扬的神色冷了下来。
　　“她不像你自幼习武，她离开我活不了的。”
　　可是师兄，她活下来了。
　　所有人都死了，爱你如子的师父，敬你如长的师兄弟。
　　全因为你口中柔弱可欺的安芷蓉。
　　死了。
　　众人的议论声并没有因为周扬和安芷蓉就在身侧而降低半分，安芷蓉即便脸皮再厚，也不能继续装作没听见。
　　“周郎，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我还是走吧。”
　　女子娇柔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正在说话的季飞扬瞬间缄默，众人一齐看向安芷蓉。
　　她这幅样子，好像门派内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一样。
　　周扬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芷蓉这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的。”
　　抽泣声传来。
　　“可是大家都不理我们。”
　　眼看着就要进入内堂，夏思清也不想再看她继续做戏，直接顿住脚步转身。
　　回头看向躲在周扬怀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抖个什么劲的安芷蓉。
　　“前方宗门内堂，闲杂人等勿进。”
　　话音刚落。
　　周扬便隔着人群怒斥道，“夏思清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喂喂喂。”
　　刚和周扬打了一架还不服气的游四方在众人说话前，先高声的站了出来。
　　“宗门内堂外人禁入，这可是门派的规矩。”
　　“大师兄身为掌门大弟子，不会不懂规矩吧。”
　　游四方的话让周扬脸色越发难看。
　　“这就是你想要的？”
　　已经一脚踏进内堂的夏思清，转过头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的进了室内。
　　被下了面子的周扬并没有理会游四方，而是低头轻声安抚着怀里的娇人。
　　“师妹自小习武，言语行事是有些粗鄙，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
　　走在最后的门派内最为古板老成的小师弟，听到他的话都觉得大师兄是不是中蛊了。
　　他疾行了两步迅速进了内堂，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守内堂的弟子拦住了安芷蓉。
　　重复了一遍和夏思清刚刚说的话。
　　“前方宗门内堂，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周扬梗着脖子争辩道，“芷蓉不是闲杂人，她是我的内人。”
　　听到他的诡辩，内堂弟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继续拦在那里。
　　周扬见状带着安芷蓉走到一旁。
　　“定是夏思清让他们这么做的，你且在这等上片刻，我稍后就出来。”
　　尚未走远的门内弟子们清晰的听见了这句话。
　　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夏思清身上。
　　多可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师兄不是中蛊了是什么！
　　这传承百年的宗门规矩，都能被大师兄抹黑成是小师妹的赌气为难。
　　“真是荒唐！”
　　夏思清拉住想要帮她出头去和周扬对峙的师姐们，“好啦，爹爹还在等我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倒是想息事宁人。
　　没想到进到内堂的周扬，三两步冲了上来。
　　“夏思清，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不要去为难芷蓉。”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娇纵。”
　　“现在看来你已经被惯坏了！”
　　好一招倒打一耙。
　　夏思清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忍不住开始怀疑当初自己怎么就对这么个人死心塌地。
　　到底是对方隐藏的太深，还是自己眼睛瞎了！
　　二师姐对着门外抬了抬下巴。
　　“她进不来内堂与小师妹有何干系？”
　　“你要是这么想让那个外人进来，自己去到掌教师兄那里请罚三十鞭，把人带进来呗。”
　　夏思清没再理会周扬。
　　转身继续向内。
　　“别再拖延时间，父亲和长老们已经等许久了。”
　　宗门内堂。
　　掌门爹爹端坐在首位。
　　四位长老也都出山，各自坐在下手处的位置上。
　　三年一次的盛会，不只有小辈们期待。
　　这些老家伙们也会私下里偷偷下注。
　　赌谁的徒弟能拿个头彩回来。
　　踏进屋内的夏思清，看到掌门爹爹脸上的得意在众人涌入屋内才收起来。
　　忍不住心下一紧，鼻子发酸。
　　“爹爹。”她的声音太轻，轻到掌门夏问天差点错过这一声，他先对着女儿点点头。
　　才站起身欣慰的看向周扬。
　　“恭喜徒儿。”
　　“按照惯例，你可以对宗门提一个要求。”
　　吴长老扶着长胡须，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夏思清。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最好能提个双喜临门的要求。”
　　对周扬来说。
　　确实是双喜临门了。
　　周扬撂开衣裙下摆，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师父，我与芷蓉姑娘两情相悦，求师父做主允许我求娶芷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