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日记簿》野草莓罐头

14、南国烟雨

　　脸上微凉，是金明洵的手掌在她的脸庞上不断游走。

　　摇下车窗，呼吸，深呼吸，让新鲜空气灌满自己的身体，驱散心里的燥意。

　　谁都没有说话的打算。

　　凉沁沁的风吹进来，撩拨起她的长发。

　　金明洵左手开车，右手牵起夏拾月的手，把订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与心脏直接相连的地方。

　　阴沉的雨天，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迷离梦幻，车子就这样飞驰过一条条街道。

　　悬浮的天空之城，于旁人而言，宛如天堂。

　　他却知晓，一切不过是幻象，欲望都市之下的虚伪，阴冷倾颓，正如他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心。

　　夏拾月望着驾驶座上的金明洵，心底突然溢出一股难以预言的悲哀之情。

　　明灭光影快速掠过，他们紧牵着的手，正如那枚精致而脆弱的红宝石，被切割成如今的这般模样。

　　这样的认识，好似爱情毒药，让她失控地心生忧郁。

　　回到家，犹豫再三，夏拾月还是开口提醒道：“学校里的事情适可而止吧。”

　　金明洵拿起水杯的动作一顿，而后淡漠道：“理由。”

　　“雷声可以大，雨声必须小。这个学校里除了你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天然就是和江昀礼站在一边的。”

　　“毕竟还是个学校，不让除了一班的人用自习室，耽误了升学率，校长不会无限度退让的。”

　　金明洵交叉双腿靠坐在沙发上，弯了弯眼睛，咬牙切齿道：“一口一个你们，怎么，你和我不是一个阵营的？”

　　夏拾月笑了，走过去安慰地吻他的眼睛，他又在虚张声势地恶劣了。

　　“你是傻子吗？怎么这么没安全感？无论如何，回到现实之后，我们结婚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何必怀疑我呢？”

　　不想破坏这完美的气氛和可以表现他善良的舞台，那句“那如果我们永远回不去现实呢？”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夏拾月眼见着面前的男人渐渐放下防备，柔软了下来，乘胜追击道：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比钱和权力更厉害的是什么吗？是人心。人心尽失，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金明洵垂下眼眸，乖巧应道：“好，听你的。”

　　……

　　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被她唤作阿尔戈斯的那只乌鸦主动飞到了旁边挂衣服的衣架上。

　　阿尔戈斯：【你心情不怎么好？】

　　夏拾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阿尔戈斯： 【哦？江昀礼是月亮吗？】

　　夏拾月：【不然，你有什么看法？】

　　阿尔戈斯：【要我来说的话，江昀礼就好似夏日骄阳，而金明洵则好比午夜冷雨。】

　　夏拾月：【听起来还蛮贴切的。哎，只不过我担心我的未婚夫啊。他是坏事干不好，好事干不来。】

　　阿尔戈斯：【不过我是真搞不懂你，你又帮他，又帮金明洵，到底爱谁啊？】

　　夏拾月一边取下固定发型的黑色发夹，一边翻了个白眼：

　　【我才搞不懂你和金明洵的想法，我爱或者不爱谁有那么重要吗？】

　　【非要说的话，我当然是最爱我自己。】

　　【两边下注，对冲风险，谁赢了我就爱谁。】

　　【这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

　　阿尔戈斯由衷地感叹道：【啧啧，心机女，妥妥的心机女。】

　　同时不忘损她一句：【只希望你不要玩脱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谁都捞不着。】

　　夏拾月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直接朝着乌鸦扔过去：

　　【我警告你，别乌鸦嘴，坏我好事。再废话，我就把你染成绿色的。】

　　阿尔戈斯扑扇翅膀，飞到旁边的书柜上，躲过了夏拾月的攻击，委屈巴巴道：

　　【好啦，别生气嘛。我只是单纯地想磕cp。】

　　【不过还是要提醒你，别想着利用你未婚夫来帮助江昀礼。你会发现他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顺从。】

　　夏拾月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我算看出来了，阿尔戈斯，你是存心要嘲讽我。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好吗？】

　　阿尔戈斯不语，闭上眼睛，作沉睡状——美容觉也是很重要的好吧。

　　……

　　阿秋，阿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江昀礼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秋天到了。

　　今年的秋天比往常来得晚了些，因此他并没来得及及时地增添衣服。

　　心下盘算好了，这个周末就要去买新衣，买新鞋子，逛商场。

　　回想起那天被传送到另一个时空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现在回想起来，唯一的线索是夏拾月唤那只乌鸦叫做阿尔戈斯。

　　想到便立马搜索了一下阿尔戈斯的意思——原来阿尔戈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百眼巨人，即使在睡觉时也总有一些眼睛是睁开的。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灵光一现。

　　会不会阿尔戈斯除了可以传送之外，还有类似监控摄像头的功能——也就是上帝视角？！

　　可是如果阿尔戈斯有如此强大的功能，那不就和系统都有得一拼了吗？

　　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系统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他掏出手机，把自己所有的猜想都发送给了系统。

　　【有可能吧。不过看来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我摊牌了，不装了。】

　　【系统并不是万能的，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可以把系统看作一个代替“神”拥有并行使部分治理权的统治者。】

　　【所以系统有新旧交替，而虽然你可以笼统地称呼我们为系统，但系统会以不同的面目出现。】

　　江昀礼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信息：【什么叫系统会以不同面目出现？】

　　【哦，忘了告诉你，由于岗位变动，现在由我来暂时接任我的同事的工作，负责你后续的任务。】

　　江昀礼：【好家伙，你确定不是在玩我？】

　　【为了交流方便，你可以叫我甜心小姐。】

　　【人家和之前那个老古董可不一样哈，我一向倡导自由恋爱～】

　　【趁着年轻，任务要做，恋爱也要谈嘛，不冲突的，嘿嘿。】

　　江昀礼：一脸黑线。

　　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货应该去踢足球——不然白瞎了这好球技，天天推归去推过来的，素质堪忧。

　　……

　　中午在宿管的办公室里值班，夏拾月看了眼手表，决定先小睡一会儿，再去巡查。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休息一下，突然停电了。

　　她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起身向外走去，查看情况。

　　此时，308单人寝室里面，纪中禾急得不行。

　　他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嘴馋，想泡方便面来吃。

　　没想到因为用了烧水壶导致全楼跳闸了。

　　还真是平时不干坏事，一干坏事就被抓。

　　他已经可以想象出，明天校园广播站，就会传出他们站长那不带一丝感情的通报批评：

　　“纪中禾同学违反学校规定，在宿舍使用大功率电器，导致全楼跳闸，特此批评，给予警告处分。”

　　想想头都大了。

　　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门被推开了——

　　眼前的人倒是眼熟，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对不上名字。

　　夏拾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手足无措地把烧水壶藏在身后，已经放好调料包的泡面却来不及遮掩，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书桌上。

　　她装模作样地把架在鼻梁上的银色方框眼镜推了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这才想起来，在纪青青家见过他们的合影——原来他就是纪青青同母异父的哥哥。

　　然后意料之中地看见他的表情更慌张了，不禁笑出了声：

　　“我希望你明白，现在，你应该想办法把我变成你的同谋者。”

　　“然后这件事情就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有些无聊，于是恰好进了你宿舍，与你聊了会天。在此期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无关。之后我发现宿舍停电了，于是出去检查了一下各个宿舍，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任何违规情况。”

　　纪中禾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仍有些不解：“那怎么解释宿舍楼跳闸了？”

　　夏拾月微微一笑：“可能是最近下雨，电路不稳定吧。”

　　于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午，夏拾月和纪中禾狼狈为奸，愉快地瓜分了一桶泡面。

　　那时候，天真的纪中禾，只当夏拾月有些江湖义气。

　　哪里会知晓，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了夏拾月手下的一枚闲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