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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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是三人里最年长的，艾伦其次，最后是年龄最小但是却像哥哥一样最会照顾人的才青。
今天是艾伦的成年礼，艾伦邀请了奥利弗和才青来家里过生日，也只邀请了二人。
——毕竟——身为校园逃课二人组，他们俩名声真不咋样——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朋友。即使奥利弗成绩其实顶好——无济于事，毕竟艾伦三天两头的惹事，而大家都知道奥利弗和艾伦走得近，也没什么人想招惹他们。
也许是才青比较特殊，奥利弗和艾伦对他产生了兴趣，主动邀请了他加入他们。才青倒是无大异议，他们的关系也一直都算不错。
话说回来，才青应邀后正要回公寓取送艾伦的成年礼物，于是艾伦便先带着奥利弗去了他家。
艾伦的母亲早认识了奥利弗和才青，见了来人，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又抬了抬下巴，指向楼上的房间。
“亲爱的，奥利弗和艾伦在楼上呢，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你们好好玩吧...”
“谢谢您，琼斯女士。”
“这没什么。”
才青在彬彬有礼地回应了艾伦的母亲后，右手轻巧地提着礼物袋，向楼上走去。
“咚咚咚。”
因为保留着还在中国时的习惯，才青下意识敲了敲门，转念想起了艾伦曾经同他说过进自己的房间不要敲门，便直接推门进去。
...
“咚。”
是东西落地的声音。才青感觉好像心跳一滞。
才青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变化，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二人。
奥利弗瘦弱的身躯被艾伦压在身下，虽年龄大了几个月但奥利弗却远不及艾伦的身形健壮高大。艾伦一手环住奥利弗的腰肢，一手掰住他的下颚，两人的唇瓣紧紧相贴——
奥利弗呢？他也用手环住了艾伦的脖颈，竟仰直了脖子，像在——....
像在投怀送抱。才青这么想着。
二人皆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奥利弗的衣领还敞着，露出雪白的脖颈以及其上一些可疑的痕迹（？）。
才青也就之比他们小几个月而已，他当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怎么也没办法装傻的。回过神来，一刹那间，才青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烧得很烫了——
“啊，Cai，你来了阿。”
艾伦漫不经心地松开奥利弗，缓缓转头朝才青看去，好像对于才青看到他们俩接吻感到毫不意外似的，脸上还挂着一副恶劣而无所谓的笑容。
“你...你们...”
“Oh，我一直还以为你知道——”艾伦抓了抓一头染得深红的头发：
“毕竟上次我们去书店时，你也一起来了不是么？”
上一次。上一次？才青想了想。当时二人在一堆角落里的同性恋杂志前讨论，笑闹，才青还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Yeah，但是，但是我没想到...你们俩——”
“这有什么？——噢我的天呐，才青你还真像个老古董——喏，GAY报，”说着，艾伦耸了耸肩，随手拾起身旁的一张杂志向才青抛去。
出于礼貌，才青赶紧伸手接住，紧接着他就后悔了——
“我觉得你和我们也挺像的...”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奥利弗终于慢条斯理的扣完了扣子，他暧昧地朝才青笑了笑。
“不准冲别人这么笑...”
才青的记忆其实挺好的。但是那晚上自己的状态太过于浑浑噩噩，导致他真的对于最后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才青消化这件事情用了挺久。期间他给明枝东写信，下意识想把这件事情写进去——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难言的情绪，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早该猜到的...”奥利弗和艾伦举止那么亲密，他早该猜到的。
“但是，但是明明也不对...”明明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和自己与阿东哥哥一样的至交。
因为他们俩也是这么相处的啊...
脑子里竟有这种念头，才青吓了一跳。他急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才青双手撑在卫生间的水池边沿上，直视着镜中的自己，任由水珠从他的面颊上滴落，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躺在床上，随手拿起了艾伦送他的那本杂志——
真不怪他好奇，但是怎么说别人送的东西不看看也不礼貌对吧。
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才青（并不）心安理得地翻开了那本GAY报。
“...封面就有点让人不忍直视...”看着图片中两个极具英国气息的男性躺倒在草坪上含情脉脉地直白对视，才青淡淡地皱了皱好看的眉，淡淡地发表了这句很中国的评论。这话要是叫艾伦和奥利弗听到了，准得被他们说封建..
才青又很平静地看了几眼GAY报的内容，关乎一些什么同性恋的故事啦以及心理问题之类，才青算不上十分感兴趣，只是草草地翻到了最后。
杂志最后是一个测试，“Are You GAY”几个字看得才青有点晃眼。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不可能。”在看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才青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他能接受并且祝福他的朋友们是GAY，但是对于自己...
才青一向认为他是位——
什么呢？正人君子？可是从没有史书说过正人君子不能有龙阳之好吧。...那么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问题全是围绕“身边一位亲密的人”展开的。才青和奥利弗以及艾伦虽熟，但是和题目都没有一点关系。只有他——
才青不敢想了。他闭上眼睛，逃避似地觉着，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早上，才青起身感到全身都酸软无力——或许与昨晚上没有沐浴更衣甚至都没洗漱就睡觉有关，也许还和一个人有关。
才青努力不去想他，可是过了一晚上，脑中的念头不但没被摁下去，反而趋见猖狂了。
他其实很委屈——如果真如题目所说，如果他真的...可是那样很对不住阿东哥哥，而且阿东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又生气又伤心...
才青的脑海中顿浮现出明枝东怒瞪着他，眼眶红红的模样。
不，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才青感觉很害怕。
...但是其实还有一点别的难言的情绪。
。
“阿青、、阿青，妈跟你说个好消息...”张姨如今在公寓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做工，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忙里忙外，今天竟然罕见的没有去上班，倒是在收拾东西。
“啊、什么？”才青心不在焉地坐在一边，专注的看着地面。
“妈打算带你回去了...”张姨一边说着，一边扣上了手提箱的暗扣。
“回...回去？！”才青一个愣神，紧接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上的狂喜与惊疑丝毫没有半分掩饰。
“是啊。”张姨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着。“妈不是答应好你了嘛、而且妈也挺想他们了...转眼都过了这么多些年了，你也快成年了...”张姨吃力地一抚脸上的汗珠，冲才青笑道。
“一个月少说跟你阿东哥哥写不知道几封信，听说他也快回去了，你肯定也很想见见他了嘛——...”
才青下意识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些别的——脸顿时染上了些可疑的绯红。
“吔？阿青，这咋了？发烧了嘛？脸怪红嘞..”
“没、没，我收拾东西去了...”
才青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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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十月中旬。
和七年前类似的远航游轮，类似的浓浓的汽油味，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已经长得比张姨还高大，并且踏上这次的轮渡内心是一片激动与振奋的。
才青其实有点晕船，但是在轮船上这几天时间他却觉得光阴似箭——眨眼就到了当年走的港口。
又坐了几天的车程，他们终于赶回了那个曾经生活了十年多的小村子。
旧庄子还是老样子，土路两旁零星有几株野树，村口的大黄如今生了一窝崽子，冲不认识的“陌生人”急急地吠叫。
“喔...走了这么久了咧...”才青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一手拎着手提箱，一手遮着太阳道。
不同曾经的，村子里少了许多人气儿，还有的屋子已经变成了废墟。
张姨见了，忙不迭的慌张。
“诶呀，估计日本兵打过来过喽...不知道咱的屋子还挺没挺得住...”
顺着记忆回到了曾经的家，看到的只是一些断壁残垣。才青愣了神——在英国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与战争相关的什物。
“哎呀呀，怕啥来啥...”张姨絮絮叨叨地走来走去。“现在这可咋办...现在进城又不现实...”
“咯吱。”
才青才注意对门的房屋虽有残破，但是修修补补，看起来还有人住。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似的，明爷爷慢悠悠地推门来看。
“啊呦！张姑娘！小青？你们竟然回来喽——”明爷爷扬起一个朴实老农的笑容。
“怎么不回...阿耶，我这人老忘性大，没记着你们家...”几年不见，老明头有点子拘谨。
“要不这么的吧，要是你们不嫌弃嘞，就来我们屋子住吧。这当年是阿东爸妈还在时搭的，现在就住我俩老人，再算上过些日子说要回来的阿东...哎呦呦！张娃娃你这是奏啥嘛，别这么着折我老骨头的寿啊...”
张姨全然不剩在英国打工时面对刁蛮客人的傲气，她此刻鞠躬到快把头迈进了地里。
“我都以为咱俩家很熟了哩...”听到这话，张姨忙不迭的起身。
“那就感谢您了！明叔，这么多年你们二老也辛苦了...我娘俩不添麻烦吧？”
“哪有的事！...”
“我跟阿青都能下地做工，我...”
“哎呦！你们是客人！怎么能...”
张姨突然沉默了。
“其实我们这次回来，打算在就不走了。”
“那也没撒子关系...”
...最终，老明头还是没耐住这娘俩的请求，答应带他们下地干活。
“这两间屋子...”
“不用的！我跟阿青能住一间...”
“娃娃都长这么大了，你咋还是老样子、这反正多着一间咧，我们又没啥亲戚要来。”
张姨看了看才青，长叹口气。“唉...”
“我来收拾就好。”
“娃都这么说了...”
等到他们安顿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乡下的夜空里繁星烁烁，点点滴滴，才青站在院子的台阶上，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星星——
——远在中国的——或许另一头，明枝东会不会也在欣赏这样的星星呢？
才青愣了神。
这是最近几晚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因为才青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回家了。
离开英国的时候说有点不舍得奥利弗和艾伦是真的，但是他们约定了要常有信件来往，况且奥利弗还半开玩笑式地承诺将来要在大学毕业后拉着艾伦去中国做国际主义战士援助他们...就这么鸡飞狗跳又平淡地别离。
但才青想这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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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才青收到明枝东具体回来的消息时母子二人已经在村庄里定居一个月出头了。才青天天就跟着老明夫妻下地务农，小伙子身体好，还勤奋，田里的农人们见了都夸才青乖巧懂事。张姨去了附近县城里的纺织厂做工，每天虽忙但是日子里平淡也怪幸福。
才青现如今回来，早不再八年前那半大的小屁孩了，如今也是生得俊俏，许是英国阳光少，皮肤也生得白皙，但邻里乡下一致以为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吃不了苦时，才青用行动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击。
——于是，家家户户就挨个儿传起来了——还带些神化似的：归国的有为质朴俊秀小伙至今未曾谈婚论嫁。
直到才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上门说媒的快踏破了明家的门槛，他才迟钝地想起——即使鬼子经过村子带来了不小的损伤，但是这根基深厚的村子现如今仍有绝大多数——或是说离开的才是极小部分人也。
才青暗暗叫苦不迭，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如何彬彬有礼地拒绝每一位媒人（即使明老夫妻很乐得见他们来找）。
...第三十二个敲门声响起，才青正干完农活刚到家中，他侧头快速瞥了一眼渐沉的落日，随意地梳理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墨色短发，紧接着便熟稔地朝门走去，边走边用喊的音量说着。
“不好意思，本人真没有谈婚说嫁的念头，各位劳代再各自相传一下...”
推开门时，才青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书念太多，眼花了。
“阿青也长大了嘞——竟然已经到谈婚说嫁的年纪了嘛？——”明枝东的面上风尘仆仆，两颊还是因着急赶路染上的如秋收的苹果般的通红。
几年不见，才青感觉明枝东又长高了些，即使他这几年也飞速发展本也要和明枝东差不多高，可军人与学生体型上的差别导致他还是得稍仰着头才能直视明枝东。
几年不见，他好像也变得更加成熟俊秀了。才青心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与另一种道不出的情绪。
“阿东哥...”才青神色激动，嘴唇缓缓地张了张。
他不知为什么，自小时候那时发誓再也不哭——他真的再没哭过，可如今再见童年的玩伴、楷模，他顿生一种将要落泪的念头——
明枝东看着眼前的人儿眼眶又憋得通红了，却是迟迟不肯滴下一滴泪水。
“啊呀，阿青，真的许久未见了...”明枝东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提箱，缓缓地、温柔地用宽大的双臂环住了才青。
“阿青长大了...能忍住不哭，是个男子汉了呢、、但是，想哭就哭吧...”明枝东温柔地抚了抚才青瘦削而有力的后背。
也许他对明枝东的依赖真是太强烈了，一点未随这八年的时间冲淡，反而愈积愈厚。才青这么想着。
明枝东的房间刚好在才青隔壁，才青主动提出要帮忙一起收拾，在帮忙途中把自己和母亲回来之后发现原来的家不复存在于是明老夫妻接待他母子俩的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
“那么，就好好住下吧——我们从今就是一家人。”收拾完东西，明枝东一脸认真地拉住才青的双手，温柔地朝他笑道。
“好......”
才青的声音有些哽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