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滺滺un

4、孤光

　　16年前，沈星年刚过六岁生日不久，一家人三口围在桌前，给沈星年买了一块小蛋糕。
　　庆祝宝贝儿子终于要上小学，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

　　入学那天，沈星年穿着崭新的校服，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他紧紧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走进那所充满憧憬的学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白天他在知识的海洋中不断遨游，晚上他回家吃爸爸妈妈做的饭菜，生活幸福美满，小小的他忍不住开始憧憬着未来更多美好的事物。

　　直至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放学的时候，老师把他给留了下来。紧接着，老师给他找来了零食，还拿出了平日里专门用来奖励第一名才有的小汽车。

　　沈星年见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满是激动地问老师：“老师，是不是我考了第一名呀？”

　　而老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止不住叹气，脸上的愁容藏都藏不住。

　　正当沈星年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晃悠着腿满心疑惑的时候，老师把自己送出学校，交给了两名警察手里。

　　沈星年惊恐地看着警察，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警察将他带到了警察局，一路上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警察叔叔，我做错事了吗？”
　　“叔叔，我很乖的，老师刚刚还奖励了我小汽车。”
　　“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抓我啊？”
　　“是爸爸妈妈加班，他们让你们过来接我吗？”

　　沉默了一路的警察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

　　警察苦涩地看着面前的男孩，那眼神中透着无奈与疼惜，却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缓缓地把手伸进包里摸索着：“小星还没吃晚饭吧？哥哥这里有包子，先吃点东西吧。”警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也充满了关怀。

　　沈星年眼睛里透着狐疑，他那黑亮的眸子里满是警惕，小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警察见他这样，便十分耐心地给他看了两遍警官证，又再三保证自己的身份，解释着自己没有恶意。直到这时，沈星年才犹豫地接过包子，然后就像饿了很久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毕竟他爸爸妈妈之前千叮万嘱过自己，在外面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要时刻保持警惕。

　　所以沈星年即使面对看起来很友善的警察时，内心仍充满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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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警察局，疑惑和恐惧就更深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看着自己？
　　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爸爸妈妈呢？

　　沈星年在办公室坐了一会，看着一位警察姐姐走过来又退出去了两次，最后一次，她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门，她望着门外，有些无措。

　　“姐姐？”沈星年抬起头。

　　警察看到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满是不忍。

　　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伴随着眼神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小星，姐姐有一件特别难过的事，要和你说…”她顿了三秒，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煎熬，然后咬着嘴唇挤出了几个字：“你的…爸爸妈妈，因为一场意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伤。

　　六岁的沈星年听到这话，就像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一样，小小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此刻，他的手像是失去了控制，小汽车猛地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沈星年的脑子也像是被震住了，一片空白。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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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星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家的路在他记忆中一片模糊。

　　可能哭累了，就睡着了吧，记忆像是被剪断的丝线，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邻居们见他可怜，经常会送些好玩的好吃的过来。李婶是最热心的，她总是摸着沈星年的头说：“小星啊，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奶奶说，虽然奶奶没什么钱，但也不能让你饿着。”

　　沈星年只是微微点头。他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可是他的心像是被一道高墙围了起来。

　　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经过漫长的审核流程，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之后，沈星年默默地告别了周围这些熟悉的人，跟着志愿者朝着福利院的方向走。

　　在夕阳的余晖下，沈星年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直至消失。

　　其实，在这之前，有很多人都向她提出了收养他的想法。那些邻居奶奶的脸上满是和蔼与关切，眼中满是怜惜。可是，每一次沈星年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六岁的沈星年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累赘，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在给身边所有的人带来麻烦。

　　至此，沈星年内心深处那些美好的憧憬与希望，就仿佛是燃烧正旺的火焰，却在一夜之间毫无预兆地寂灭。

　　他好似坠入了那无声的阴影深渊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所有的光明与温暖都被剥离，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法言说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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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沈星年逐渐适应了福利院的生活。

　　福利院的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孩子们的笑声和吵闹声此起彼伏。

　　沈星年独自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个MP3，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旋律。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里枯木又开花”

　　他已经慢慢的适应了福利院的生活，自己洗漱，自己叠被子，自己吃饭。

　　耳机中播放着妈妈曾经最喜欢的歌，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回忆。

　　他安静的坐在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你在听什么？”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沈星年抬起头站起身，看到一个穿着整洁的男孩站在他面前，这个男孩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都不一样，不管是气质，还是语调。

　　男孩比他高了半个头，眼神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疏离感。

　　他的站姿笔直，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他偏偏主动过来找自己。

　　“没什么。”沈星年低声回答，下意识地把MP3往怀里藏了藏。

　　男孩没有离开，反而走近了一步，目光落在MP3上：“这个型号很旧了，现在没人用这个。”

　　沈星年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接话。

　　男孩似乎对他的沉默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叫路池。”

　　“沈星年。”他简短地回答，目光重新落回MP3上。

　　路池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淡：“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玩？”

　　沈星年抬起头，目光平静：“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去和其他人玩？”

　　路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反问。他抿了抿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他们太吵了，我不喜欢。”

　　沈星年没有接话，只是把耳机重新戴好，继续低头听着音乐。

　　路池看着沈星年的举动，并没有生气，反而在他身边坐下。沈星年微微皱了下眉，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路池打破了沉默：“这歌有什么好听的？听起来很老气。”沈星年心中有些不悦，这是妈妈喜欢的歌，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你不喜欢不代表它不好听。”他轻声反驳道。路池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悦，便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池池，你在那里做什么？”

　　路池回头看了一眼：“妈妈。”

　　沈星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对衣着考究的夫妇正朝这边走来。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女人则是一身优雅的长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们的出现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仿佛连阳光都变得刺眼了几分。

　　“这是沈星年。”路明轩简短地介绍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路家父母对视了一眼，女人微笑着蹲下身伸出手，目光温柔地看着沈星年：“你好，星年。我是路池的妈妈，很高兴认识你。”

　　沈星年狐疑的握了握，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路家父母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男人拍了拍路明轩的肩膀：“小池，你喜欢这个新朋友吗？”

　　路池瞟了沈星年一眼，语气依旧冷淡：“还行吧。” 路家父母笑了起来，女人摸了摸路池的头说：“那我们可以带他回家吗？”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随便。”

　　沈星年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

　　他握紧了手中的MP3，心里充满了矛盾。

　　“星年，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家吗？”女人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沈星年沉默了片刻，依旧没有回答。

　　路家父母看着沈星年，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星年的思绪飘远了，福利院固然有很多小伙伴，可这里始终不是家。
　　但是如果跟路家走了，又将面临着一个未知的新生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几分钟过去了，路池有些不耐烦地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子。沈星年他深吸一口气说：“我愿意试试。”

　　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家。

　　对于有过家的孩子来说，福利院真的万分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