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片刃若雪

8、第 8 章

　　大风呼啸，滚动起蒙迷的风雪，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步骑兵，随着凄厉的号角声，雷霆般冲入苍然绝伦的风中，奔泻在广袤无垠的雪原。

　　流曳的蹄音飞掠在纯洁无暇的天穹之下，无数的战士们正汹涌的挥舞着刀枪。血与火，在苍白的世界里，骤然燃烧起来，喧嚣着壮烈而无助红。雪下的很大，衰弱的老人和稚嫩的幼儿，在飞扬的红莲，带着悲怆与绝望，一一化为了灰烬。

　　孩子在哭泣，老人在哭泣，女人在哭泣，男人在哭泣，甚至是屠杀军人也在哭泣。

　　北公爵无欢赢了。

　　愚蠢的雪国人，果然为了他们的亲人，扔下武器放弃了逃命的机会，选择了共灭。

　　全雪国男女老幼，一共二千三百零六个人，全被绳索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一个连一个，谁也没有逃掉。所有的人，纯白的衣衫，鲜红的额带。他们静静的站着，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求饶；在冰冷的风雪中，在比风雪更加冰冷的利刃的包围下，雪雕一般，安详的等待着死亡的洗礼。

　　浩浩大雪渐渐的停止了疯狂的肆虐，一轮骨色玄月流露森森的冷光，无声的浮在浓黑的夜空中。

　　寂寂的踏雪声，清悦微颤，料峭寒意随着宽大的黑色长袍，曳地而动。

　　“我是你们的征服者，无欢。我从小就听说雪国人的奔跑天下无双，所以我特意给你们带来了一件礼物，一件神奇的袍子。”黄金手指辉映着清俊如画的容颜，无欢抬起眸子，清照涵雪，星魂月魅，嘴角噙着一抹甜美的浅笑，柔声道：“穿上它，不仅可以跑得比雪国人更快，还可以穿越时光，驰骋天地。”他张开了双臂，真诚的笑着，“我很乐意让你们其中一人穿上这件袍子，当我的奴隶。谁愿意成为，这个，幸运的人？”

　　朔风在渐寂的尘嚣中，冷伫起飒飒苍白军旗，在苍白的天地间如雪卷扬。

　　无欢恬静的目光，在被捆绑的人群中，温柔的掠过……

　　沉默、平静、安详、坦然、不屑。二千三百零六个雪国人，共同拒绝了他。无欢没有放弃，曾经尝试着在一个幼小的女孩身上寻找希望，女孩却用梳子，她惟一武器，划破了他的脸。

　　他望着她，她那清澈的眸子中残忍的鄙视与拒绝。

　　无欢的心猛得颤了一下，她凭可以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傲慢的拒绝他的好意？她凭什么！

　　“你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当我的奴隶！”无欢终于失控的大声吼了起来，瞬间又恢复了冷静，“你们是多么无情而残忍的种族！”

　　说着，他轻轻的别过了脸，没有再看那漫天的火箭，呼啸着穿刺着那些被捆绑着的，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们。

　　濒死的挣扎，凄厉的惨叫，恶毒的诅咒，以及无法奔跑的绝望。痛苦，如被万针攒刺般的痛苦，他看不下去，一如他那看似坚强却脆弱的心。他终于，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奴隶，惟一的奴隶。

　　“我做你的奴隶！我做你的奴隶！”

　　撕声裂肺的凄厉惨叫声中，那个声音如惊雷般贯穿了无欢的绝望。一瞬间，他只觉得脑中如鼓号并奏，风雨齐鸣。仿佛呼吸顿止，心跳停息，就连周身的血液也似乎瞬间凝固了，一阵抽搐的疼痛狂喜如朝阳喷薄，几乎无法思考。

　　无欢抬起眼，在痛苦的人群中欢乐的寻觅着。

　　然后他看见了他，那个年轻的刺客。

　　刺客也在看着他。

　　——你该为你愚蠢的言行付出代价。我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奴隶吧。

　　——不！

　　——是么？你会后悔的。

　　“我要试试你跑的够不够快。”无欢歪着头，温柔的望着那年轻的男子。望着他，剥离了人群，在雪国人愤怒与鄙视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他，颤抖着。

　　最烈的美酒浇在了男子的身上，然后点燃了火，他就象一堆篝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人类无法忍受的酷刑。

　　男子惨叫着，奔跑。在雪地上，在大风中，在烈火中，奔跑。象飞一样，奔跑。

　　无欢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如刀锋一般的冰冷而锐利。

　　他冷冷的望着男子，望着他在酷烈中苦苦挣扎，飞一样的挣扎，直到生命的消亡。

　　“我现在相信你是一个雪国人，而且是一个怕死的雪国人。怕死的人，才能当我的奴隶。”无欢温柔的亲手将那件比黑夜更黑的袍子披在了男子的身上，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

　　世界上最后一个雪国人，或者说只是一个被黑袍禁锢了的灵魂。

　　无欢夺走了他的生命，却得到了自己惟一的奴隶。

　　鬼狼。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刺客，我让你杀谁，你就杀谁。”

　　无欢手握着黄金手指，高高在上地望着自己那卑谦恭顺的奴隶。他甜美的微笑着，声音一般的温柔，心却莫名的绞痛了起来。

　　对不起。

　　我只有毁灭你的家园，屠杀你的亲人，夺走你的生命。只有这样，你才能让我相信，你真的无处可去，只能一直跟着我，永不背叛……

　　一个穿着紫金色盔甲的骑士，踏破万木荒寂的雪原，疾驰而来。

　　“王上急召北公爵，请公爵大人即刻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