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片刃若雪

7、第 7 章

　　捕捉一个雪国人，并不是件太困难的事。隐居在被苍茫与冰雪掩盖的深山中，是一个善良和睦，与世无争的国度；虽然他们有着傲绝天下的速度，心地却异常的单纯。

　　对于北公爵的军队来说，要设下陷阱抓一个雪国人，绝不是难事，难的是北公爵本人。

　　“我要一个雪国奴隶，最好的。”因为畏惧严寒而裹在厚厚暖貂裘中的无欢，坐在一个巨大的装饰着雪鸟尾羽的黄金椅子上，很不负责的这样对他那些可怜的下属们命令着，“我要的奴隶是最好的，所以他必须是惟一的。只有他，才有资格为我穿上这件女神恩赐的黑袍。”

　　挂在黄金十字架上的黑色袍子。

　　纤细的手指在那件用黑孔雀之羽缝制的黑袍上游移，似乎也不觉得那么冷了，无欢清澈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传说黑孔雀是被世界女神眷顾的鸟儿，高贵而优雅。它长得比所有的鸟儿都美，飞得比所有的鸟儿更快更高，却注定是神的玩物，永远只能孤独的生活在女神的后花园中，无鸟比翼，郁郁而终。千万年来，女神的花园中永远只有一只黑孔雀，只有当它死去，才会有另外一只的诞生。女神收集了死去鸟儿的羽毛，亲手把它们缝成了一件黑袍，并把它恩赐给了她眷顾的孩子。

　　比黑夜更黑的袍子，能够让穿上它的人起死回生，并且获得甚至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速度。可是一旦他的主人死去，或者他脱下了袍子，就注定是魂消魄散，灰飞湮灭……

　　“我只要一个人当我的奴隶，他是最好的，惟一的，孤独的。他没有家，没有同伴，没有依靠，虽然他跑的很快却没有逃离的方向。”梦呓般的声音，随着跳跃的篝火微微颤动，无欢温柔的笑着，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甜蜜而哀伤。

　　“可是，爵爷……”

　　跪在无欢身前的银甲武士瑟瑟颤抖着。

　　“很难吗？”无欢有些委屈的将雪玉般的脸贴在黑袍温暖羽毛中，轻轻的摩挲着，柔声道：“将军，你们不是有很多人吗？每个人都拿着锋利的武器……它们会无情的切开皮肤，放出热血。”

　　“爵爷。”领头的银甲武士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直面身前这美得如妖魔一般的少年，“倘若爵爷只是要一个奴隶，末将一定为您办到。”

　　“是么？”无欢挑起眉，柔声道：“最好的一个，将军你能确定吗？你不把全雪国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你能保证这个奴隶是最好的吗？”

　　“可是我们只有一万士兵！我们只有一万士兵，而雪国却有两千多人，他们有着天下最快的奔跑速度，以我们军队的数量和机动能力，根本无法把他们完全的围剿。我们有很多士兵因为不适应严寒，已经冻僵……更何况，雪国人世代生活在雪山里，他们比我们这些普通的军人更熟悉这里的地形，适应雪原多变的气候！”

　　“将军，你是懂打仗的。你拥有着强大的军队，锋利的武器，却不懂得人心。”无欢笑了起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灿灿闪动着比火焰更加绚丽的光彩。

　　“爵爷的意思是下毒？或者收买？”

　　“我说了，将军你不懂人心，不懂……爱。”无欢不满的撅起了优美的嘴，柔声道：“不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这个高贵而纯洁的种族。他们是世界上最纯洁，最和谐，最善良，最团结的种族。他们是世界上最懂得爱的种族，他们可以高贵优雅的爱着，无忧无虑的爱着，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他们那看似伟大，其实却自以为是的爱，会让他们愚蠢而盲目的决定，甚至是——灭亡。”

　　说着，无欢从华丽黄金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很喜欢这张椅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要带着，即便是被数尺深的积雪所覆盖的大雪山中。他从不顾忌这些华丽烦琐的装饰品是否是沉重的累赘，也不关心别人是否赞同他的品位。

　　无欢一身黑色的袍子，与黑袍一样纯粹的黑，是这个苍白雪原上最暗，同时也是最亮的颜色。

　　“雪国人并不象将军你一样懂得打仗，他们只懂得逃跑。把跑不快的老人和孩子全都抓起来，一个一个丢进火里。那些纯洁善良的雪国人一定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他们是那样爱他们的亲人，同时又是那样的愚蠢；为了这种浅薄自私的爱，甚至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当中，将会有一个成为我的奴隶。”

　　银甲武士猛得一颤，仰望着眼前那仿佛冰雪般，纯洁无暇的容颜，那是上天最完美的绝作！以最优雅的姿态，最温柔的语调，云淡风轻的决定着一个种族的灭亡。他是久经沙场的军人，经历了无数次冷酷残忍的杀戮，本以为早将生死看得麻木；此时此刻，他的心却如同坠入深沉的暗靥之中，无底的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