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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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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别的不说,改卷子的速度至今无人匹敌,开学考才结束没两天,年级大榜就排出来了。
班长沈均延哼着歌从办公室出来,一进教室就被着急知道成绩的人包围了:“怎么样,出成绩没?”
沈均延点点头:“出了,而且这次年级第一好像在咱们班。”
“那应该是郁河吧?他成绩好像一直都挺好的。”陈今说。
“不知道,”沈均延说,“老唐没和我说,下午才能把成绩打出来。”
郁河对这次结果一点也不担心,他假期虽然忙,但是该有的复习预习一点也没落下。他很清楚,既然选择了放弃重点班,那么挖深度的学习就只能自己来。
但是这么高的排名,他也是第一次得到,心里小小地雀跃着,心情很好地奖励自己偷懒了一节晚自习。
其他同学对年级第一有天然的羡慕,想来跟郁河说些什么,却被他那张寒天冻地的脸纷纷劝退,除了韩柯和陆行舟这两个例外。
韩柯冲过来猛拍郁河的肩,激动得失去了表情管理:“我靠,第一!不愧是你啊郁河。”
这样子,像得第一的人是他一样。
郁河被他的力道拍得皱眉:“好好,冷静一下。”抬眼就看见陆行舟笑得灿烂,像此刻窗外的阳光,朝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毫不吝啬地送上赞赏:“好厉害啊。”
“谢谢。”郁河轻声道。
沈均延注意到了这边,觉得郁河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难相处,于是也过来说:“恭喜你啊,你太牛了吧。”
郁河很礼貌地说“谢谢”,心里有点惊讶。以前班里的同学对他都很冷淡,多半是因为他总是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拒绝与外界有太近的联系,真正和他熟悉的只有韩柯。
现在居然还有不熟的人来和他说话。
吵闹间上课铃响了,唐韵抱着教案进来往讲台上一放,习惯性地环视一圈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说一下考试的情况。”
“咱们班的郁河同学,年级第一,很不错啊,要继续保持。其他同学的发挥都还是不错的,至少比我的预期要好,再接再厉。”
她简单点评几句,最后看向最后一排:“陆行舟,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行舟毫不意外,冲转过来看他的视线们无所谓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下课铃一响径直钻进了唐韵办公室。
唐韵接了一杯水,抿一口说:“这次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吗?”
这句话几乎是所谓办公室场景的开场白,陆行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回答。
“知道,老师。”
唐韵坐下来翻开他的答题卡:“什么情况啊,说说?”
他这次考试年级排名六百整,全年级理科班一共六百二十三人,排名是前所未有的低。
陆行舟抿了抿嘴,没说话。
“你看看上学期期末的成绩,这次降了快两百名。”唐韵指着电脑上的排名,“怎么回事啊?”
陆行舟还是没说话。
唐韵苦口婆心:“我分析了一下你高一以来的月考成绩,总体趋势是下降的,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引起重视,就算不喜欢理科,选择了也要好好面对啊。”她说了几句,陆行舟一直不说话,她也只好叹一口气:“好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像得到赦免一样,陆行舟松了口气:“好的老师。”说完转身就走。
他刚回教室,郁河就觉得他不太对劲,虽然依旧和平常一样笑闹聊天,乍一看没什么,但郁河就是觉得他情绪不太高。
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郁河犹豫了一下,问陆行舟:“刚刚说什么了?”
陆行舟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老唐找你。”郁河说。
陆行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哦,没什么啊,例行谈话而已。问这个做什么?”
那笑容开朗得有些勉强,和他平时大相径庭。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多说什么,郁河不好强迫,只能说:“没事,随便问问。”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行舟始终兴趣缺缺,在别人看来或许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郁河对情绪的感知犹为敏感,一眼就能看透他的伪装。
他能猜到陆行舟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却因为他的伪装而无法出言安慰,更何况郁河一向不会安慰人,于是选择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关注着他,主动邀请他同行。
当郁河对陆行舟说出“一起去吃饭吗”的时候,韩柯是震惊的。
作为郁河的半个发小,他可太有发言权来表明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童年成长环境的原因,郁河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和外界发生过多联系。今天对陆行舟说出这句话,韩柯非常清楚这是郁河开慢慢接纳别人的开始,他也同样清楚,这看似简单平常的一句话对郁河而言是多大的一步。
韩柯疯狂对陆行舟使眼色,示意他答应郁河,然而陆行舟压根儿没想着拒绝,飘飘然咕咕了周济的球场之约,顶着他的惊天大白眼吃饭去了。
因为郁河的这一句邀请,陆行舟这一天的心情扬起来就没再降下去过。
第一周过后,大家生物钟慢慢调整过来,重新适应了上课的节奏,新学期开始步入正轨。
但是,这个“大家”似乎不包括陆行舟。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他在底下肆无忌惮地补熬夜欠的觉;其他人在努力赶布置的作业,他直接把笔一放说不写就不写。
各科老师都找他谈过话,但那之后某人依旧毫无悔改之心,我行我素继续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唐韵也没办法,说了几次之后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摆烂。
附中今年的运动会安排在国庆假前,一共两天,弄完直接放假。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班的人都沸腾了,谁也没心思学习。也不是多想参加运动会,主要是因为有个正经的理由,可以从繁重的学业中偷个懒。唐韵知道他们兴奋,也能理解他们,但还是及时泼了个凉水:“都别太激动了,放假回来马上就月考,忘了?”
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陆行舟斜倚在桌角,闲散地转着笔玩:“听说今年运动会主题是童年。”
郁河对这一趴不感兴趣,兀自刷着题没接他话茬,周济凑过来:“真的假的,这么怀旧吗?”
“真的,刚找文委问的。”陆行舟垂着眼睛,视线停留在郁河低头时从校服领口露出来的后颈上,白生生的,让他想起了刚从塘里挖出来洗干净的藕。
周济笑了:“咱学校现在开始打怀旧主义了啊。”
“是啊,”陆行舟说,“不知道文委会给咱班排个什么节目。”
说起这个周济就头疼。附中校运会传统,开幕式上每个班都要出一个和主题一致的节目。去年是“民族”,周济他们班一群半吊子拼老命跳新疆舞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让他不堪回首。
尤其在他转圈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把鞋甩飞的情况下。
“我求求了,”周济一脸痛苦,“什么都行,别跳舞就行。”
陆行舟也想起来了他的“光辉国迹”,笑得停下不下来,转头拍郁河:“你记不记得去年有个人开幕式的时候摔一跤把鞋甩飞了?”
郁河抬头一脸茫然,但很快神色就变得了张:“这当着人家面说不太好吧?”
郁河看上去不像是会关注这些事的样子,周济本来还寄希望于他不知道,现在彻底绝望,扑过去徒劳地堵陆行舟的嘴,被他笑着躲开:“你就认了吧兄弟,全校估计没人不知道,你早就出名了哈哈哈哈!”
周济沉默地放开陆行舟,独自在角落心碎。
晚自习快下的时候,文艺委员站起来:“大家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
她走上讲台:“大家都知道今年运动会的主题了吧?我们还有两个星期准备开幕式表演,刚才我们几个班委商量了一下,就表演童年歌曲串烧行吗?编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不会很难。”
班上人没什么异议,于是很快拍板,文艺委员很满意地回座位了。
铃声打响,班上同学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周济赶着去陪女朋友,一早就溜了,韩柯作业做错太多被留了堂。陆行舟暗自窃喜,脸上却是装出来的平常:“周济和韩柯都不在,咱俩一块儿回?”
郁河点点头,合上笔盖,站起来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走吧。”
“累了吧?”陆行舟追上去,“一会儿你先洗澡吧,我想先玩会手机。”
“张远义和曹恩呢?”郁河问。
陆行舟说:“他们平时不是回去挺晚的吗?你先洗呗。”
晚上的校园和白天是不一样的,太阳落山后温度也降下去了,迎面吹过来的风轻柔而凉爽,路灯昏黄,把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长。秋蝉在暗处鸣吟,飞虫在明处乱舞。郁河轻轻打了个哈欠,这是他一天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陆行舟比郁河高一点,侧眸就能看到他被路灯映得暖黄发亮的发丝,质感很好的样子,挠得心中猫抓似的痒痒。他的肩膀也松下来了,走路姿势不像白天那样挺拔,而是很随意的步调,懒洋洋地像飞倦的鸟。
两个人都沉默着,却不尴尬,是很舒适的沉默。
“你运动会要报项目吗?”
陆行舟有点过于沉浸于当下的氛围,郁河的问题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他才反应过来:“看情况吧,有需要我就上。你呢?”
郁河本想说不,但话到嘴边又突然变了:“和你一样。”
陆行舟点点头:“你去年有项目吗?”
“没有。”郁河说,“去年就开幕式在,后来请假了。”郁明诚就是在这时候出的事。
“我就说,当时怎么会没注意到你。”陆行舟说。
郁河在路灯没照到的阴影里笑了笑,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