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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仿佛夜鬼索命 ...
和苑行宫的西北角有一偏院,平时鲜有人踏足,今夜却格外热闹,篝火燃烧得正旺盛。萧珩一袭赤红锦袍,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节奏缓慢而规律,仿佛在倒数着什么逼近的时间。
院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墙角处的蛐蛐倏忽停了声响。
雀枫躬身禀道:“殿下,人都带到了。”
萧珩微微颔首:“带他们进来。”
太子妃落水时巡夜的禁军此刻已卸了甲胄佩剑,与浆洗处的宫女们皆跪在院中。
篝火映照着萧珩冷峻的面容,他目光如炬地扫过院中跪伏的众人。
“知道为何叫你们来吗?”萧珩的声音平静,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一位禁军壮着胆子抬头,“回殿下,微臣不知。”
“不知?”萧珩冷笑一声,手指停止了敲击,“太子妃落水之时,你们伴随左右!”
“微臣实在不知。”
萧珩眯着眼睛,说道:“雀枫,东西准备好了吗?”
“殿下,皆已备好。”
只见各式刑具依次摆放在案上——龙须鞭,荆条,拶指,夹棍,烙铁。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无声地威胁着他们,这些刑具或许下一刻就要用在他们身上,遭受生不如死的刑罚。
“本太子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有知情者不报,亦或包庇同伙。是何下场?诸位想必了然于心。”
萧珩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雀枫上前说道:“一个一个说!从浆洗处开始。”
宫女们连忙叩首,语无伦次:“奴婢不知,奴婢不知,求太子开恩!”
萧珩说道:“无人知晓?”
一位稍年长些的宫女,低头啜泣道:“奴婢们在浆洗处,浆洗晾衣,未曾有半点逾矩,亦不敢加害太子妃,求太子殿下明察。”
“既然各位情深义重,本太子便给你们一个共患难的机会。”
雀枫拿起案上的龙须鞭,火光下,墙上映照着他扬鞭的身影,动作利落有力,浆洗处的宫女们挤作一团,外衫被鞭子的倒刺勾破,映出一条条血痕。
痛苦的呻吟声令一旁的禁军身躯一颤,他们皱眉缩脸,不忍直视。
萧珩闭着眼,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雀枫,刘太医呢?”
“殿下,刘太医快到了。”
雀枫手中的鞭子猝不及防地落在禁军身上,发出一声声“嘶”声。
萧珩说道:“各位伴随太子妃,应当瞧得仔细!”
“回…禀太子殿下。”萧珩抬手,雀枫收回鞭子。禁军继续说道:“太子妃命令微臣寻找野狸,却不料那些野狸一反常态,竟不躲人,发了狂似的扑向太子妃及臣等。”
“野狸不怕人,乃是有东西令它们兴奋不已,发狂撒野。萧珩身子前倾,玩味道,“诸位不妨猜猜是什么东西?”
跪伏的禁军们,额头上的血痕渗出了血,他颤抖道:“微臣愚钝,不知是何物。”
萧珩双手合拍,掌声在院中响起来,一声,两声……令他们的心跳更为急促。
萧珩淡淡道:“诸位一问三不知,本太子只当你们是说了真话。”
他拂袖起身,缓缓走至篝火前,目光落在烧得通红的烙铁上,而后回首望向他们,嘴角带着一抹笑,眸中却带着几分阴翳,说道:“抉择是一桩不易之事,稍有不慎,便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拿起烙铁,冒着几缕青烟,缓缓走向几个禁军,雀枫站立他们身后,萧珩将烙铁压在第一位禁军的手背。
“啊!”一声惨叫刺穿了黑夜,刘太医瞬时停在原地,肩膀处隐隐作痛,他想起了萧珩的那一脚,瞪大了眼睛,露着恐惧。
血腥味混合着炭火焦臭,弥漫在院中,余下的禁军将手伸展撑在地上,指尖不觉地发抖。浆洗处的宫女们缩成一团,有的掩面,有的闭着眼睛,捂着耳朵。
“本太子甚是欣赏各位的忠心耿耿。”说着,他将烙铁继续放回铁制的盆中,“长夜漫漫,本太子奉陪诸位到底。”
刘太医匆匆赶来,院中景象令他心跳加速,仿佛误入了修罗道,他双腿一软:“微……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珩的目光锐利,问道:“刘太医,替本太子看看他们身上是否有你所说的荆芥粉?”
刘太医抬头,而后迅速低下,怯懦道:“微臣遵命。”
刘太医双手撑着地起身,擦拭脸上的汗珠,朝着禁军们走去。
萧珩端坐身后,如一头虎视眈眈的豺狼,下一秒,仿佛连他也要撕咬。刘太医的脖颈不禁一凉,他先是蹲下身,捧着他们的手,细细端详着他们的甲缝,灼伤的手令他不忍直视,手腕也在颤抖着。
夜风拂过,刘太医闻到了一丝清爽的味道。他努起鼻尖,再次嗅到那一丝异样的味道。他双目瞪圆,慌忙回身跪伏道:“太子殿下,他们身上确有荆芥粉的味道。”
萧珩起身到他面前,近得能看清他颤抖的睫毛,肃声问道:“刘太医可嗅得真切?”
“殿下,微臣不敢欺瞒。”
浆洗处的宫女们闻言,一致看着狼狈不堪的几位禁军,眼中尽是怨恨与恐惧。
萧珩依次走过他们,滔天怒火无处发泄,怒喝道:“雀枫,将他们给本太子吊起来!”
他们连忙磕头求饶:“太子殿下明鉴,饶过微臣。”
他怒斥道:“在本太子眼中,你们的话不过是废话!”
一位禁军缓缓跪着上前:“太子…殿下,微臣可否闻一闻那荆芥粉?”
刘太医颇有眼色,慌忙地打开药箱,取出荆芥粉,那位禁军低头凑近闻,瞳孔倏忽放大!
他立刻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落水当夜,微臣曾闻到过这股味道!”
萧珩眼神冰冷,“再让他们闻闻。”
几位禁军依次闻后,一位禁军暗自攥紧了衣角。
“殿下!当时这股味道是从我的左后方传来,而我的左后方之人是他!”一位禁军指认道。
而后也有一人指认了同一个人。
“还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他无奈地认道。
萧珩露出一抹笑容:“这就对了!”
雀枫将此人架在刑架上,雀枫奉上龙须鞭。
挥鞭落身,那位禁军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众人只见那不仅仅只是落下一道血痕,而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不知阁下的硬骨头能承受住本太子的几鞭?”萧珩说完,又是一鞭!
那人咬紧牙关,嘲讽地看着萧珩,看着他的满腔怒火。
他吐出了一口鲜血,萧珩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厉声道:“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雀枫送上了烙铁,萧珩恶狠狠地说道:“只是你的忠骨有几两重。”
话音未落,众人只看见他不断地哀嚎着,双手攥紧拳头,双腿直立地挣扎着。
哀嚎声响彻在院内。
萧珩将烙铁扔在地上,狠狠地落下一鞭,怒道:“我棠儿重伤未醒!皇儿殒命!”
又是一鞭子,萧珩手背上的筋脉暴起:“伤她者皆该死!说!是谁派你来的!”
一声怒吼令院中的众人恐惧不已!仿佛夜鬼索命!
那人满脸鲜血,直勾勾地看着他,腮边忽然一动。
雀枫察觉不妙,急色道:“殿下!他要自尽!”
萧珩急忙上前掐住他的双颊,却来不及了!
那人的眼神逐渐涣散,不过片刻,便闭上了双目。
刘太医掰开他的嘴巴查验,片刻后,摇摇头:“太子殿下,此人吞毒自尽了。”
萧珩猛地转身,衣袖翻飞:“今夜之事,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半句。”他的目光扫过院中的每一个人,沉声道:“本太子会让你们的九族与你们共赴黄泉!”
众人跪伏战栗,连声道:“奴婢不敢!微臣不敢!”
萧珩神色一凛:“雀枫,将他们押送去守皇陵。”
刘太医挎上医药箱,正欲离开。
“刘太医,留步!”
刘太医闻声而停,心中直打鼓!
萧珩步至他身侧,沉声道:“刘太医医术超群,冠绝太医院,日后必定能官至太医令。”他俯身低语道:“可若是管不住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太医令与阶下囚不过是一念之间。亦或是死人不会再开口说话。”
刘太医微微一怔,余光中只见萧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令他不寒而栗。他坚定地朗声道:“禀报太子殿下,微臣两耳不闻窗外事,定当尽心尽力为太子妃调理凤体。”
院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昏黄的烛光中,榻上人的指尖微动,萧珩放下奏折,揉揉疲乏的双眼,捕捉到这细微的动作。
萧珩扑至榻前,掌心朝上握住她的手,欣喜道:“棠儿!”
泠棠缓缓睁开双眼,烛影层叠,视线模糊,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她想要抬起手,却浑身无力,似是用尽了全力挣扎破梦。
“棠儿,你醒了!”耳边传来萧珩低沉的惊呼,带着几分欣喜,劫后余生的惊惧。
泠棠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偏头望向他,意中人消瘦了许多,眼下青黑,正面含笑意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桃然!”萧珩高声唤道,桃然端奉茶水正至偏厅,听出他的声音伴着欣喜。
她立刻放下茶水,绕过廊下,踏入内室的一瞬,不禁落泪。
“小姐,您终于醒了。”目光紧紧锁着她。
忽而,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令泠棠心头一紧,她下意识地轻抚腹部,微微隆起的小腹此刻一片平坦,萧珩紧握住她的手,贴向自己。
泠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心里不安起来。
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忽然蹿出的野狸,泛着幽幽绿光,跌落池中的无措,窒息疼痛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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