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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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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伍石一直没有出现。
偶而还能看到他的车,车牌号仍然是她的生日。这个车牌号是她离开之前就有的,还是之后才有的,她猜想过,但得不到答案,也没有勇气去问他。
有一天深夜,她躺在床上,隐约地听到车子的声,悄悄地起床,看见他的车开过来,慢慢地停在原来的位置上。车窗打开了,车上的人却一直没有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一只拿着香烟的手搭在那里,她怔怔地站在那里。
很久之后,她看见他走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子。
之后的几天,她连车子都没有看到。
她每天下午都准时下班,转过拐角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但每次又很快冷静下来,他的车不在那里,房门紧闭。
心里生出隐隐的失望与伤感,也许他终于也觉得累了,这样的折磨任谁也无法长期承受。
她的生活,除了上班,便是站在纱窗后面偷窥对面的动静。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她想起了这样的句子。
瞿飞一直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玩,她总是断然地拒绝,瞿飞有些伤感,埋怨她:“给我一个机会能死啊?!”
是啊,给我一个机会能死啊?!她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老天。
又是寂寞的周末,一大早便接到瞿飞的电话,说他们一帮人组织去烧烤,问她去不去,她立即说不去,说自己有大堆的事情要做。
瞿飞叹气:“真拿你没办法……”,她听得有些愧疚,然后又听瞿飞说要去找凳子,她即想起楼下房间里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塑料凳,赶紧毛遂推荐,瞿飞喜笑颜开地答应了,说随后就到。
年轻人果然说风便是雨,不到半小时,她便听到楼下有人在大声地说话,探头看出来,瞿飞站在一辆商务车旁边跟她打招呼。她打开门,带着一群人到房里拿凳子,人多力量大,很快地,一群人拿了十几个凳子便上了车。
“一起去吧,锦瑟姐姐……”,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热情地邀请她。
她摇头说自己还有事。
“听着,今天你们谁把她忽悠去了哥哥今天一口气喝三瓶酒!”瞿飞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抛下豪言。
立刻有人跳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罗锦瑟,你一定得去,算是帮我教训这个龟儿子!”,她认出那个声音,正是那个汪立鹤。
她正想说话,一辆黑色的小车忽然从另一头开进去,生生地刹车停在商务车旁边,她的心突地一跳。
一秒钟后,伍石从车里出来,冷冷地扫了所有人一眼,把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然后又往旁边移去,最后落定在瞿飞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上。
她的一颗心被提了起来,如果她预料得没错的话,下面应该是砸场子的好戏了。
可伍石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会儿,然后便转头往自己的房门走去,很快地打开门,随后又用力地关上门。
“这是谁啊?这么帅!”,刚刚邀请她的女孩吐着舌头惊叹。
瞿飞也点头,“你这邻居挺酷的!”
她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似的空荡荡,汪立鹤又开始求她了:“去吧,锦瑟,今天你算是帮我,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她扫了一下对面的房门,轻声道:“那就去吧!”
随后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挤上了车,瞿飞坐在她身边,紧紧地靠着她,她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想挪开,可商务车里挤了差不多十个人,她怎么挤出挤不出距离。
到了郊外她便后悔了,兴趣索然地看着别人烧烤嬉戏。
终于挨到了吃烤烧大餐的时候,她胃口不好,草草地吃了一点便结束了。如汪立鹤所愿,瞿飞喝了许多酒,舌头都大了,说话直打结。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游戏,她立即说自己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参加,瞿飞扯住了她,情绪激昂地要求她必须参加。
“你最喜欢的女人是谁?”第一个被问的是汪立鹤。
“我妈!”
“第一次做是几岁?”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年轻人很直接。
瞿飞也被问到了。
“你最想打KISS的女人是谁?”
“呃……可不可以不说?!”,他扭捏地推辞。
“不能!!”众人异口同声。
瞿飞转过头,看她,目光混乱而热烈,她像被针扎似的惊了一下。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表情,向她眨眨眼睛,大声道:“安吉丽娜.茱莉!”
立即有人发出鄙视的声音:“阿飞没说真心话!罚酒!”
“罚酒!罚酒!罚酒!!”
瞿飞认罚,又喝了一大杯,目光越发地狂热混乱,她心惊肉跳地逃避着他的直视。
终于挨到了下午四点钟,一行人开始收拾东西返程了。
车子重新开回到她的住处,大家把凳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跟她道别,瞿飞坐在车里昏睡。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伍石的车子仍停在对面。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她坐到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某个频道正在重播近来颇受非议的相亲节目,干净帅气的男生几乎被所有的女嘉宾看中,但他只能从中选择两个人,于是去摁灭女嘉宾的灯,女生们都不愿意,表现出来的态度各不相同,最让她咋舌的是其中一个年轻的女生,直接整个身子趴在装有开关的桌面子,一副抵死不接受现实的誓死如归,嘴里还喃喃道:“求你再想一秒钟再灭我的灯吧!”
台下的观众都在笑,她也笑,心里感叹女生的勇敢。她从来没得那样的勇气,从来不敢留在最后等待别人的裁定。就像伍石所说的那样,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可她却不肯给他一点时间来接受,他很受伤,不然,何至会如此地恨她?!
电视里又换了一个打扮奇特的男生,她看不下去,关了电视。厨房里摆着她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食品,鸡蛋,牛奶,方便面,火腿肠,面条,蔬菜,牛肉,洋葱,西红柿……还有一打啤酒。
肚子叫起来,中午没吃饱,她决定做好好地做一餐饭。
七点钟的时候,终于大功告成,她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门外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她站起来走到窗口。
伍石开着车很快离去。
她坐回到餐桌边,开始慢慢地吃菜。
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连碗都不想洗了,她缩在沙发里看电视。
所谓看电视,就是不住地换频道,以及看时间。
九点半的时候,有人在大力地敲门。
她从沙发上跳起来,飞快地打开门。
伍石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女孩很高,只比伍石矮半个头,比她高了一截,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看,这就是我的好心的邻居,她一直希望我开始新生活!”,他亲昵地对女郎说,然后转头对她笑,“嗨,锦瑟,怎么样,我的新女友不错吧?对了,你家里有茶没有?丽丽说她渴了……”,说罢便搂着女孩直接走进房里。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屏息静气地看着二人,一遍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生气。
她让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然后厨房泡了茶,连整个茶壶都交给那女孩,“拿到他那里喝吧,改天把壶还给我也行,他喜欢喝碧螺春……”。
女孩愣愣地点头,接过玻璃的茶壶。然后扯了扯伍石头,“亲爱的,我们回去吧!”
伍石看了看她,脚步虚浮地跟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扶着门框停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
“知道吗?这个女人差点就成了我妻子……”
这么多天以来,无论他对她说了多难听多粗鲁的话,她都没有哭过,只是这一次,她的眼泪就那么轻易地被勾了出来。
房门关上了,她依然愣愣地站在门口。
人生大抵如此,两条线遭遇一个不起眼的交叉,一次偶然的交错,一切都变了。
半夜的时候,她再次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是那个名叫丽丽的女孩,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他……他病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他说他胃疼,说要喝水,我给他喂水,他……推我还去拿酒喝……还骂我让我滚……我……他……吐血……”,女孩的讲述很混乱,她听得一头雾水,也没有心情去问什么,直接找了件外套披着就冲到了对面。
那是她第一次去那幢房子。
里面装修得很豪华,柔软浓密的地毯,华丽优雅的壁灯。
她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伍石,坐在床边的地上,手里拿着酒瓶,头发湿淋淋地地贴在额头,紧闭着眼,她站在门口停了下来。
整个房间里是浓烈的酒气,床上是一片凌乱,烟灰缸,衣服,领带……还有望远镜!
“滚!我叫你滚你听不懂吗?快滚!快滚!!”他闭着眼睛怒骂。
她往里走了一步,丽丽跟在她身后,站在门口,一脸的惊恐。
“叫你滚!滚开!滚得越远越好!”
“姐姐,我看我还是走吧,我害怕……”,丽丽站在门口怯怯地对她说。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跪下来,轻轻地摸他的脸,“伍石,石头——”。
他蓦地睁开眼,旋即又闭上眼睛,嘴里喃喃自语,“我TMD肯定又做梦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拍他的脸,“石头,我是锦瑟,你哪里不舒服?”,她轻声问。
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下,又皱着眉头扁嘴,梦呓般地呜咽,“我胃疼,心疼,头疼,我哪里都疼……”
她摸了摸他的头,烧得烫人。
站起来想把他弄到床上,可费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能挪动分毫,她拍他的脸,柔声道:“你乖啊,站起来到床上躺好!”,她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把他往床上拖,他动了一下,慢慢地往床上爬,爬到一半又不动了,她只好一条腿一条腿地挪,最后终于把整个人弄到了床上。
她坐在床边大口气地喘气,过了一会儿,站起来去找毛巾,他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姐,你别走,我以后听老爸的话了……”她听见他呜咽。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含混地叫自己的名字,“锦瑟,锦瑟……”,最后一句话是——“你TMD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