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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相濡相忘都是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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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瑟,到底你有没有男朋友?”,年轻就是好,瞿飞坚决地重复之前的问题。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没有,然后不等他问第二个问题便又道:“我不打算谈恋爱!”
“啊%¥#•……”,瞿飞的表情很生动,很快地他变得尴尬起来,眼睛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然后又慌不迭地掩饰,忍了一下,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问了。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很镇定地回答:“我想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啊%¥#……—*”,这个答案让他的表情再次生动起来。
她展颜一笑,“你打算娶我吗?还是……有什么好的介绍?”
瞿飞呆在那里,屏息静气地看她,半天没有出声。
她又笑,“我觉得你不太合适,你看,我比你大,你这么年轻又这么冲动,我可不敢保证你跟我吵架之后会不会哪天一拍脑袋就要跟我离婚!”。
终于她完了,放下筷子,问他工作上的高见。
“也没什么,老姜头有时候喜欢这样,你先放着别去找他,他催你也先别给他,等到上面催他的时候再给他,他最多让你改点细节就PASS了……”,瞿飞说得有气无力。
她仔细想了一下,虽然不见得是好办法,但至少也算是办法了,于是先道谢,再道别。
瞿飞送她。
“罗锦瑟,你能不能给我时间?”
她愣,“给你时间做什么?”
“让我考虑一下……我们能不能结婚?”瞿飞这一次倒没有结巴,只是有些迟缓。
她笑弯了腰,最后才说:“这世上有许多女孩子值得你考虑,但不是我!”。
瞿飞却很固执,“试了才知道!”
她不再跟他理论,挥手说再见,心里想:我再也不会给别人试验我的机会了。
那天下午她早早便下班,回去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对面的小楼里进出,都是穿着连身衣裤的工人,大概是在忙着装修。
七月底的一天罗锦文给她打电话,问她过段时间要不要回家给父亲扫墓,她想起那是父亲的祭日,想了想,最后才说工作太忙,不能去,又说等过几天工作做完了再去,电话锦文也没有坚持,闲聊了几天之后便挂断了。
她不喜欢的八月还是来了。每天都是闷热压抑的空气,太阳像悬在天空上的枪,虎视眈眈地与眼皮下面的人类对峙。她放弃了挤公车,买了MP4,听着音乐骑脚踏车上班,曾经在她的思维里,这是十八岁的少年才做的事。可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谁会认识她,她是不是十八岁的少年,又有谁会在乎?!
她开始喜欢周传雄,听他用沙哑的声音唱伤感的歌。听《关不上的窗》时,她想她也是一扇永远也关不上的窗,除了任由寒风贯穿摧残之外别无他法。听《青花》的时候,她潸然流泪,相濡相忘原来真的都是疼痛。
八月底的时候,罗锦文来找她。
“你打算这样下去多久?”他似乎已忍了很久。
她不说话。
他看不下去,柔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得努力走出过去的生活,一直这样子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听哥的话,好好找个疼你的人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她依旧不说话。
“你还忘不了他?”
她轻轻地吸气,眼神慢慢地变得迷离。
罗锦文有些心烦:“小瑟,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受……咱爸走得早,我有责任照顾你的,你不要一直让我这么操心行不行?”
她抬头看他,最后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开始接受公司内外各式媒人的推荐。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单身的男人,每个周末,她都会和不同的男人吃饭,小心谨慎地交谈。她总是走神,仿佛灵魂出窍般地抽离,飘在身体上方的某个位置,低头俯看自己以及对面的陌生男人。
“罗小姐,你是本地人么?”
“不是。”
“罗小姐,平时你喜欢什么运动?”
“我不喜欢运动”。
“罗小姐,你介意结婚后和家公家婆住在一起吗?”
“不知道……”
“罗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来相亲?是不是要求很高?”
“……”
一个月下来,她的名字成了难以沟通的代名词,曾经热情万丈的热心媒人们也开始垂头丧气了。
最后一次,她见到的相亲对象居然是瞿飞。
“你怎么跑来这里?”,瞿飞还不到二十七岁,足足比她小了两岁多。
他咧开嘴,露出年轻而洁白的牙,“那天之后,我一直在考虑你的问题——”。
她很迷惑,“我没有问你问题啊!”
“不,你有的,你问我能不能娶你——”,他很笃定地回答。
她做了一个晕倒的姿势,然后摊开双手说:“可我已经给了答案!”
“什么答案?”
“我不会嫁给你——”,她很直接地答道。
“不,你错了,人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除非明天已经过去了!”
明天已经过去了,这是一个有趣的悖论,她睁大眼睛看他。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罗锦瑟,你这个样子很傻!”,话气里居然带着温柔,仿佛她是十八岁的小女生。
她几乎都要脸红了,天,这是怎样的状况,事先媒人告诉她说今天要见的明明是一个名叫汪立鹤的三十岁男人。
“汪立鹤是我的同事,我跟他打了个赌,他输了,所以我来了……”,瞿飞很狡黠地笑。
她不想逗留,站起来拿包准备走人:“你还是小破孩呢,该干嘛干嘛去!”
瞿飞跟出来,一探手抓了她的手,她愣了一下,本能地想甩开,但居然没成功。
“我喜欢你,罗锦瑟!”,他涨红了脸,曾几何时,有人也这样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心里恍惚而伤感,脸上却在笑,不动声色,“谢谢你的喜欢,不过,请先把手松开!”
他不情不愿地放开,脸上依然执着,那个样子,让她心有不忍,只好停下脚步。
“瞿飞,你知道我的过去吗?我做过别人的情妇,谈过两次失败的恋爱,上一次,我几乎做了别人的妻子,只差那么几天……这样的女人,你还会要吗?你不要光考虑自己的感受,也要考虑你家人的感受,真的,我谢谢你喜欢我,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是因为我漂亮吗?其实漂亮这种感觉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你还年轻,也许能维持的时间更短。再说了,你喜欢我,并不等于我也要喜欢你,我无意于改变目前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相亲?”他不解,脸上的表情迷惑而惊骇。
“因为……我想找一个能给我安定生活,他和他的家人都不在乎我过去的男人”。
“有……这样的男人吗?”
她笑,很惨淡的笑容:“我想没有了!”
“那你还来?”
“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我不能让关心我的人一直为我操心,至少,我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你在逃避!”
她挺了挺背,“是,我承认我在逃避,可这世上谁又不是?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任所欲为。”说完又想走,可他上前一步又拦住了她,混乱地跟他解释:
“你给我机会,我会学会成熟,学会不那么冲动,至少……你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上班公司离你就一条街,天天上班的时候都能看见你,你一个人踩脚踏车呼呼地过去了,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每天我站在那里等你,看着你冲过去,心想总有一天会回头看我一眼。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看着大家笑,跟每个人都问好,可你的眼神是空的,你根本没有看任何人,我那时就想到底你在看哪里?辞职的事情,其实不完全是冲动,我承认,我确实是不喜欢老姜头做事的风格,但并不是因为和他吵架了才想到辞职的,公司里不允许同事谈恋爱,我就想我得离开了才有机会……”。
锦瑟呆呆地看着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头的瞿飞,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真的,你别这样……不要这么快地拒绝我,我有什么不好?不就是年轻吗?我又不会一直这样,我也会成熟的,你可以不喜欢我,可至少……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哪怕是个普通朋友也行啊!”瞿飞继续自说自划。
最后她没辙了,同意了他关于做普通朋友的提议。那天她是坐公交车赴约的,瞿飞执意要用他的摩托车送她回去,并称这是一个普通男性朋友对普通女性朋友的义务与责任。戴安全头盔的时候,扎起来的头发顶在那里,头盔不上不下,她只好解开头发才把头盔戴上。
瞿飞的摩托车和他的性格一般火爆迅猛,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抵达了她住的小区,一路上,她小心地把手扶到他的肩上。下车的时候,她取下头盔还给他,他傻傻看着她,喃喃道:“别把头发束起来了,这样披着……很美!”
她瞪他:“小朋友,这可不是该对普通朋友说的话!”
瞿飞只是笑,向她挥了挥手,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她慢慢地往小区里面走,终于来到了小楼前。拿出钥匙开门,这才发现对面楼房下面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车,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不是因为车,而是车牌上的那一串数字,1027……
“那……我把旧车卖了换辆新车,车牌号字母用我的姓数字用你的生日,表示未来你为我服务的年限!”
“不得了了,有一千多年呢,你得当老妖怪了……”
“嗯,老妖精配老妖怪,正合适!”
往事总是像贼一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你身边,曾经的片段一幕又一幕,越最美丽的回忆越容易唤起痛苦的回忆。
她回过头,默默地开门,推门而入,然后再轻轻地关上房门。
背靠着房门,她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有微烫的液体从脸上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