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我耍流氓》无**美

18、幸福就像花儿一样

　　许小凡终于见到了唐胤的母亲。

　　见面的地点很特别——卫生间。

　　应该算是狭路相逢，她甚至没来得及理顺额边的头发。

　　“你保养得真好——”，唐母说这话的时候，两个女人正对着同一面镜子。

　　她没反应过来，只当作是陌生人的搭讪，于是笑了笑，心里想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但看着人家笑容可掬的样子，再加上那一口让她心生亲切感的软糯的国话，实在不好拂袖而去，只好回答：“您看起来也很年轻……”。

　　“是么，我都快六十了！”，唐母说第二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些空泛，几乎可以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但接下来的话就非常有杀伤力。

　　“你孩子多大了，许小姐？”

　　许小凡愣在那里，任由唐母姿势优雅地欣赏她的窘迫，然后自我介绍：“我是唐胤的母亲，幸会，许小姐！”。

　　这哪里是幸会？！

　　卫生间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唐母也没说几句，但意思表达得很到位——许小姐，虽然您看起来很优秀，可惜并不适合我家唐胤，退一万步讲，你即使过得了我这一关，也未必能过唐胤他奶奶那一关，再说了，我们已为他觅好了最佳人选，请您退出吧！现在退出，大家的脸上都不难看！

　　许小凡把这些话转述给锦瑟的时候，脸上倒是神情自若。

　　“这么强势？！”锦瑟惊叹。

　　许小凡笑了笑，“这便金钱养出来的气场，你我只能把希望放在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了……”。

　　“那你……怎么想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许小凡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从包里掏出两样东西，一包烟，一只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燃起，她很优雅地点燃了烟，姿势熟练得仿佛天生一般。

　　“晕，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许许吐出烟雾，一张脸在烟雾后面变得朦胧而模糊，连带着声音也有些不真实：“中学的时候就学会了，后来戒了……前不久又开始了……”。

　　锦瑟睁大眼睛看她。

　　许小凡被她的样子逗笑，“不用这么惊奇，没成年前我做过的最恶劣的事情也就这个了，”然后叹了口气，“从前有个男生跟我说，抽烟可以让人摆脱痛苦……我信了，很辛苦地学习抽烟，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可后来还是发现，烟烧没了，可痛苦还原封不动地堵在那里，可惜明白得太迟了，后来上瘾了……”，顿了顿，又继续说：“我跟胤子不会有结果，这我早就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妈会来得这么快，还能表态得这么彻底，胤子根本不知道她来这里，她让我不要告诉他，说我比他年纪大，不会象他这么不懂事，还说如果我真的是爱他，就应该放手，让他幸福……”说到后面，许小凡笑了起来，“他妈肯定是言情剧看多了，说词都不带翻新的。”

　　虽然看着许小凡在笑，但锦瑟多少还是知道她心里其实是痛苦的，哪怕事实真如她所说她并不看好自己和唐胤，可眼底里的抑郁终究没能压住。

　　“那……现在你怎么办？”

　　“怎么办？！”，许小凡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然后用力地把剩下的烟头摁进了烟灰缸，“我得找一机会跟他断了！反正这是迟早的事儿！”

　　锦瑟惊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心里的话：“你就真舍得他？”

　　许小凡的眼睛从烟灰缸慢慢上移，最后和她的对视，锦瑟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惊心动魄的痛楚，“你小看我了，锦瑟，对一个女人来讲，这世上最痛苦的分离是和自己的孩子分开，楚楚我都放得下，还有什么我不能放下的？！你是没当过妈，等你有一天当了妈了，你就知道那种和孩子分开的滋味了！”

　　锦瑟听得心里难受，半天也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话，最好才说：“你要是实在放不下楚楚，干脆去把她的抚养权要回来……”。

　　许小凡摇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有一个很遭罪的童年……其实很简单，很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的关系不好，后来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就跟我妈提离婚，我妈不同意，死活不肯地拖着，我爸平时都不回家，他舍不得我，常常偷偷去学校看我，后来我妈答应了离婚，我爸想要我的抚养权，因为我妈的条件不好，工资低不说，脾气也不好，但我妈不同意，又哭又闹，我爸没办法，只好不争了，我跟我妈一起过，她天天在我面前念叨我爸和那个女人的不是，我听得耳根子都起茧了，开始还劝劝她不要去想，后来听烦了就左耳进右耳出，到小学毕业的时候，她下岗了，只能靠低补和爸爸的支助生活，我爸来看我也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我学习成绩不好，她天天骂我，说我拖累了她一辈子……”，最后她长长叹气，“知道吗，锦瑟，我很害怕有一天我成为我妈那样的女人，楚楚不跟我也许会好一点，何启才和他妈虽然有点儿重男轻女，但对楚楚还是不错的，再说我又没房子，楚楚跟着我，能不能照顾好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知道吗，我现在一点也不恨何启才，我跟他不存在谁欠谁，就是没缘份，只希望他能好好地对待楚楚……我跟唐胤，是缘份，不过是一次错误的缘份，既然是错误，就得纠正，现在是时候去纠正错误了，好歹我比他大一岁，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陪着他一起不懂事了！”，最后的一句，许小凡说得又是嘲讽又是辛酸。

　　这是许小凡第一次跟锦瑟提及过去的事情，其中还有一句，她记得尤其深刻——知道吗？锦瑟，心理学家做过统计，来自离婚家庭里的孩子，长大结婚后离婚的机率会比常人高许多。

　　道别的时候许小凡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沉默了片刻，闷闷不乐地低声道：“我不想要婚姻……”。

　　“天——为什么？”，许小凡吃惊不小。

　　她想了想才答道：“因为我总是觉得，任何情感，一经过婚姻这道手续之后就会发生本质的变化，我特讨厌那样的变化……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来自离婚家庭的孩子离婚的机率也比较大，既如此，我又何必呢？！”。

　　许小凡问她有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伍石，她摇摇头，心里竟然有了许多的纠结。

　　伍石最近很忙，几个月前他和唐胤看中了市中心南区的一间店铺，想盘下来售卖户外体育用品，她对这样的投资一向兴趣缺缺，只粗略问了一下情况便没有再问了。前期是唐胤在负责谈店铺价格，从北京回来之后伍石开始着手装修和采购的事情，最忙的那一段时间她只能在店里才看得到他，人倒是很精神，就是瘦了不少，她有些心疼，却又帮不上忙。

　　终于有一个周末，因为装修公司放假两天，伍石得了闲，在她那里好好睡了懒觉，他跟她谈起了新开的店铺。她问了一直觉得好奇的事情：“唐胤不是开了一间甜品店吗？从饮食业……再到了户外用品，你们这爱好是不是太广泛了？”

　　他被她的话逗笑，“胤子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家有钱，随他折腾，他的爱好从来都是海陆空一阵风一阵雨的，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有一阵子他喜欢上了一个金发女孩，那女孩特喜欢户外运动，胤子为了她也一头扎进去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女孩真的也喜欢他了，可惜他对女孩没兴趣了，反而爱上了户外运动……”伍石摊手道。

　　她怔怔听着，过了好久，才幽幽地问道：“你说，他对……小凡……是不是也这样？”

　　伍石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联想，仔细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吧，我看他对许小凡挺上心的，许小凡离婚那段时间，他天天跟着，又不敢让她知道……前两天我还听他说，等这家店开好以后他就准备在这里定下来了，看他的样子，是打算收心过日子了……”

　　她听得心里堵得难受，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伍石仔细地看她的眼睛，“你是不是也在心里怀疑我也是那样的男人，实话告诉你吧，我可是铁了心的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的！”

　　她笑，“就怕我这棵树太矮了，不够吊死你的……”。

　　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展臂揽过她，闭上眼睛笑：“我眼神精着呢，你这棵树刚好够吊死我！”，她笑了起来，伸手去捂他的嘴，“闭上乌鸦嘴吧，刚起床就死啦吊的……”。

　　许小凡的行动很快。

　　二十天后，锦瑟从TONY那里看到了许小凡的辞职信。她给她打电话，许小凡接了，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的悲伤，“晚上请我吃饭吧，权当为我饯行！”。

　　一整天，她心神不宁地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有莫名的慌张与纠结。

　　晚上终于见到许小凡了，穿了一件鲜亮的外套，远远看过去倒是神清气爽，走近了才发现她化了很浓的妆，但即使如此，眼底下的黑影依然清晰可辨。

　　“现在怎么打算？”她问。

　　许小凡从包里掏烟出来，“还能有什么打算？离开呗！”

　　她心里发紧，“去哪里？”

　　许小凡悠然自得地吞吐烟雾，“这个……你就别问了，等我安定下来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她知道她是不愿意唐胤知道她的去向，可还是觉得难受，仿佛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许小凡看着她，“其实也没什么好留念的，我就是舍不得楚楚……还有……还有你，锦瑟，知道吗？你有时候特别傻，撒个谎都不会，我这么一走，他肯定会来找你的，凭我对他的了解，你肯定最后会告诉他的，那我这离开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向你保证，我肯定会活得好好的！”

　　锦瑟只觉得眼眶发热发酸，许小凡及时地开口了：“你可别招我哭了，你还是去你们家石头怀里为我痛哭流涕吧！服务员，点菜！”

　　她只好吸着鼻子勉强地把一腔酸楚收了起来，正想点酒的时候，许小凡也制止了：“嘿嘿，不好意思，本人戒酒了！”

　　“你都重新吸烟了，还戒什么酒？”她有些诧异。

　　“正是由于复吸了，所以就不喝酒了，烟酒烟酒，我只留一样便行了，你知道的，酒这个东西不好，它很能坏事儿，不如烟来得厚道……”，许小凡的话说得哲理而暧昧，听得帮她们点菜的服务员一个劲儿地扯着嘴角偷笑。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说了许多话，始终没有提到唐胤的名字，离开的时候，许小凡扶着她的肩膀劝她好好地把握现在，“幸福就像花儿一样，你得趁着花儿开放得最美丽的时候好好欣赏它，等到谢了的时候也就不会觉得遗憾了！”